高凡癟一下嘴,打算討價還價。江聲把他的嘴捏成鴨子狀,說:“你先照照鏡子再決定要不要和我撒嬌。”然後高凡識趣地走了。秦爭在廚房裏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狀似無意地問:“我怎麽覺得你和他才是一見如故?”江聲輕笑兩聲,沒否認:“大概吧。他還挺可愛的,也不算有太多的心機。”尤其是想到這份可愛可能在幾天後的中午就會消散後,總是難免生出一點要拯救他的想法。秦爭冷哼一聲,說反話:“我覺得倒不見得。畢竟一見麵就說要組隊,到了下班時間還要跟過來睡覺。”江聲給自己也接了杯溫水,聽見這話之後覺得更好笑。他往後靠一下,手撐在桌麵的瓷磚上,調侃:“你是在說我嗎?”“一見麵就要給你下聘禮,到了晚上還想邀請你一起睡覺。”他麵無表情地耍流氓:“還是懶得給你鋪客房的那種睡覺。”隻是眼睛裏含了點笑意。第69章 聊聊隻是嘴炮歸嘴炮,江聲最終還是任勞任怨地給秦爭收拾出了一間客房。盡管秦爭一直堅持要自己動手,但是都被江聲一一駁迴了,美其名曰“想要一個獻殷勤的機會”。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樣做的原因並不是為了刷好感度。隻是心裏太酸了,總想著得替這個小可憐做些什麽。期間,從隔壁房間出來的高凡探頭看了一眼這明顯的區別對待,然後悲從中來。但是礙於昏黃燈光下兩人之間曖昧的氣氛,他默默地把問句吞了迴去,識相地退迴房間裏,繼續悶頭找空調遙控器。而江聲他們對此一無所知。一個人在無聲地做著自己最討厭的鋪床工作,另一個人則被強行按在沙發上看著前者不甚熟練地套著被單。江聲在整理好房間之後就準備離開。是時他的氣息還是亂的。秦爭試圖多挽留他一會兒,問:“先坐下休息會兒?”江聲挑眉,有意逗他:“坐著休息就不了,我迴房間躺著更舒坦。但是如果你要留我聊天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再待會兒。”秦爭能猜到他大概是在開玩笑,但依舊順著他的意思問:“那聊聊?”江聲停下腳步,反問:“你想聊什麽?”秦爭的眼睛閃爍了兩下,略微側了一下臉,迴應:“隨便什麽。比如聊聊我們四年後的故事,聊聊你的興趣愛好,或者……聊聊我家那隻笨狗。”江聲揣測前兩者大概不過是他的拋磚引玉的話題罷了。畢竟隻認識了一天的人,他總歸是沒有太多想要深入了解的興趣的。至少不是在十點的夜晚非要談的。於是江聲隨意地挑了幾件事說。隱去了那點不愉快和意見不合,把兩個人描述得仿佛月老親自牽的線。秦爭聽得有些怔愣,但是也沒有表現出懷疑。江聲順著思路繼續迴答下一個問題:“我的興趣愛好概括起來大概就是七個字,吃喝玩睡、貓和你。除此之外,世間萬物都不能入眼。”秦爭“哦”了一聲:“原來我排在第六位。”江聲輕笑兩聲:“順口而已。你要是真的介意,我就把你排在玩和貓前麵。但是吃喝睡這種生存需求可不能再往後移了。”秦爭的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裏,他問:“假設你跟著我做不到吃香喝辣,是不是就不願意和我好了。”江聲思忖了一會兒,問了一個問題:“你看過魯迅的《奔月》嗎?”秦爭搖頭。江聲假意感慨一聲他的閱讀麵太窄,然後給出了自己文不對題的迴答。“我們大學老師教那篇文章的時候,同學的關注點基本都在後羿的英雄末路。我當時想的卻是嫦娥居然因為跟著後羿隻能吃上烏鴉炸醬麵,就偷了神藥奔月去了。”“而且後羿憤怒過後竟也原諒了,自說烏鴉炸醬麵確實難吃。隻好明日去問那道士再討一副神藥,吃了之後再去月亮上尋她。”他停頓了一下,補充:“當時我似乎還因為嫦娥這樣做究竟對不對的問題和同宿舍的同學吵了一架。可惜誰也無法說服誰,後來關係鬧僵了,就再也沒說過話了。”秦爭卻聽懂了他的答案。黑色的睫毛垂下,纖長的陰影落在秦爭的臉上。他說:“雖然我沒讀過那個故事,但是我大致也能理解他們的做法。”“嫦娥跟著後羿,每天隻能吃同樣的東西,於是厭倦了,就偷了神藥去奔月,也算是人之常情。而後羿既然還愛她,除了原諒之外,他還能怎麽辦呢?”江聲語塞:“你應該感謝你遇見的是現在的我。倒退五年我可能會罵你。”秦爭低笑兩聲,說:“大不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反駁就是了。”話裏的內容意外地和四年後的秦爭重疊,以至於江聲不可抑止地心動了一瞬。他清一下嗓子,把話題拐迴到最初的聊天順序上:“接下來,是不是該聊你家從前的那隻柯基了?”秦爭勾起的嘴角被無形的手拉平,垂著眼睛,開始娓娓道來。某年的一個夏天,一個女人在產房扯著嗓子喊了大半天,才終於生出了一個男孩兒。一聲報重,一聲啼哭,意味著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條新生命和一個偉大的女人。那大概是男孩兒人生中最醜的一個月,整張小臉都皺在一起,卻被一對初為父母的人激動地親了又親,逢人就說這小子長得像自己。後來,那個小豆丁逐漸長大了。從爬到走,再到滿屋子跑,最後踏進了校園。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小學,報送進了當地的重點初中,又以該市前十的成績被市的重點高中。一路當班長,拿競賽獎狀,順風順水地過來了。是戲談中的“別人家的孩子”。富裕的家境也同樣讓他生長得肆意,良好的家教配上他那張惹眼的臉,人生贏家四個字似乎已經初露端倪。隻是在高考後的那個夏天,似乎一切都反轉了。是時他剛遛完家裏的那條懶狗,一人一狗被屋外突然飄起的小雨淋得濕漉漉的,可是歸家後那兩條預料中的毛巾卻沒有出現。他一邊換鞋一邊衝屋子裏喊了幾聲“媽”。他的媽媽聽到喊叫之後匆匆趕過來,意料之外的,旁邊站著他忙碌的爸爸。兩個人的手裏還拿著兩張白紙黑字的離婚協議書。他指一下兩人手裏緊握著的東西,毫無察覺地問:“你們手裏拿的什麽?”兩個人對視一眼,他爸把手上的東西遞給了他。還沒等他看清紙上的字,就聽見他爸率先開口說:“我和你媽要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