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會聽大哥哥的話,去奮力反抗那名為罪惡的暴行。可是他是那麽的瘦小,那麽的單薄。他反抗的拳頭除了引起施暴者更大的惡意和怒火之外沒有絲毫作用。此刻他躺在地上、已經失去了溫度的屍體就是這個理論失敗的證明。周川感到一陣無力。每當他覺得自己已經在心上築起了堅硬的鎧甲,就總有人用事實告訴他,他的防備其實不堪一擊。周川盯著教室裏作了惡還在嬉戲打鬧的孩子們,突然理解了“以牙還牙”的真正意義。“所以……你殺了他們是嗎?殺了那些壞孩子?”江聲問。周川沒吭聲。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隻繼續講著後續的經過。那些隻是被教育反抗的孩子們接連不斷地死亡,而與他同行的玩家數量也在不斷地減少。事實證明,光教孩子們反抗是沒有用的。那些被惡意選中的孩子之所以被欺淩,不就是因為他們或身材的孱弱或性格的孤僻嗎?——他們都是孤立無援的。“幸虧那是在遊戲裏。”周川說話的時候嗓子有些嘶啞。如果是在現實,改變這個困境會變得很難。國家,社會,家庭,困難重重。即使這樣,法律也無法阻擋那些十三四歲的孩子所釋放的惡意。所以這基本就是個死局。人們真正能做的,就隻是在網上看到新聞時,發出的幾聲廉價歎氣和一點微不足道的聲討罷了。但這是造夢遊戲。所以一切問題都可以用以暴製暴來解決。江聲盯著腳邊周川的影子,大概知道了問題的答案。他想,即使周川不動手,也總會有其它玩家替他出手毀滅那些壞孩子的。一切都還是可以向美好的方向發展的。雖然隻是在造夢遊戲裏。第8章 前輩江聲歎了口氣,算是了解了褚欣之所以對周川懷有惡意的前因後果。他扒拉了兩下自己被風吹的有些淩亂的頭發,安慰周川:“你也不用想太多。”“生死有命,況且誰也沒必要對他人的生命負責。他的死既不是你使的絆子,也不是你看熱鬧的後果,你又何必要為這件事內疚。”江聲腦子裏浮現了褚欣那副仿佛是周川欠她似的嘴臉,有些義憤填膺:“他自己親姐姐都沒有注意到的事,你管呢?”周川搖了一下頭,說:“不止是這樣。”江聲默默地等著下文,在此期間伸出手去抓了一捧風,隻是張開手的時候又歸於無,就像是他原本還算愉快的心情。然後他就聽見周川說:“我有死亡規避卡。”江聲蕩秋千的動作一滯,隨即恢複如常:“你有什麽道具是你自己的事,和別的人有什麽幹係。”周川垂著眼睛,說:“當時褚欣問我買,說那是她弟弟第一次進遊戲,沒有經驗。但是我沒有賣給她。”“那你現在後悔嗎?”江聲問。周川搖頭:“即使重來一次,我也還會是那個答案,隻是會覺得自己有些自私罷了。”江聲從兜裏掏出個水果糖,剝了外包紙之後塞進嘴裏,甜膩的荔枝味在他嘴裏蔓延開。他看著周川臉上有些落寞的表情,莫名地覺得那種表情不該出現在他的張臉上。大概是昨天周川意氣風發的樣子在他心裏烙下了太深的印象。以至於他覺得周川就該是那樣恣意與張揚的樣子。江聲用舌尖頂了一下嘴裏的糖,有些口齒不清地打了天馬行空的比喻:“這就像我有一塊糖,但是另一個小屁孩想吃,我不給他,他就哭了。”“或許會有人責怪我,但是那又如何,誰甜誰知道。”江聲停頓了一瞬,補充:“或許你會覺得我這麽說很自私,但是生而為人,總得為自己活。不能被別人的生死絆住了腳步。”周川搖頭,不知道是說他不覺得他自私還是依舊不認可他的說法。他隻換了個問題問江聲:“這是你記憶裏第一次進遊戲嗎?”“嗯。”江聲點頭,“我原本以為這隻是什麽惡趣味的人設計的惡作劇,根本沒有想過在我們生活的那個世界之外還存在著另一個時空。”他迴答完之後反過來問周川:“你進這個遊戲多久了?”周川輕描淡寫地拋出了答案:“快六年了吧。”江聲挑了一下眉,有些驚訝:“六年?那你得進過多少次這種遊戲了?”“我忘了。”周川迴答,“多得我已經有些麻木了。”如果不是周川的表情認真,他大概會以為對方是在向他炫耀。江聲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安慰自己,隻聽見對方說:“不過我剛進入這個遊戲的時候很差勁。什麽都不懂,也無法對團隊做出太大的貢獻。所以每次結算的時候都得不到太好的獎勵。”“不過過了兩年之後就好多了。我在遊戲裏遇到了一個前輩,然後跟著他耳濡目染地學到很多。他會替我規劃好最佳的闖關途徑,隨時隨地地替我鋪路……”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無意識地帶著對那段時光的懷念。江聲咬著嘴裏的糖,問:“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