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寒洲麵無表情地蜷動手指,將監控錄像倒迴去, 重新看了一遍。他看得非常仔細——傅景林人在遊戲倉中,臉上突然出現了一個驚訝的表情,隻有短短半秒鍾,然後便開始了急迫的喘氣過程,但好像仍然喘不過氣來。再然後,他開始渾身抽搐和掙紮,眼球急速充血,麵容看上去痛苦而駭人。這個階段上,他還是有意識的,痙攣的五指伸向身邊想要求助——然而,身邊的同事還沉浸在虛擬的世界中,對他的痛苦一無所知。於是,經曆了一段絕望的求援和漫長的瀕死過程後,傅景林最後還是死了。傅寒洲又將監控看了一遍,突然發現了什麽,心中一動。他將錄像關上,向口口確認:“已經確定生物性死亡?”口口說:“是的,主人,不是植物人的那種哦,死的透透的了。”傅寒洲沉思了一下,說:“你說,他們工作室的內部測試,是讓策劃作為玩家登陸,還是可以做npc?”口口說:“常規流程肯定是作為玩家來體驗呀!但是,像傅景林這樣的大變態,說不定真的會在測試的時候動手腳,自己去做點別的什麽……”傅寒洲聽了,短暫地笑了一下。他已經知道了。作為玩家登陸的話,死亡也不過是重置一下賬號而已,這是遊戲已有機製;但是,npc是沒有重生的機會的。如果作為npc死亡,那麽生理上也會出現一樣的死法。但是,話又說迴來。兩年前的時候,又有誰知道傅景林可以作為npc登陸呢?傅景林處處遮掩、小心翼翼地做出來的計劃,果然很成功。成功到,他已經死了,都沒有人知道他可能的死因。“‘加班猝死’嗎?”傅寒洲道,“太便宜了。”口口說:“盛世公司沒有賠一分錢誒!因為他好像沒有遺產繼承人!”傅寒洲:“哦?他的情婦呢?”口口說:“他們沒有結婚,也沒有同居,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係,可能是怕她覬覦自己的財產吧。反正,傅景林的葬禮都是公家辦噠。”“死有餘辜。”傅寒洲嗤笑了一聲。他不準備將傅景林之死的疑點上報。因為這“疑點”,他看得很痛快。接著,傅寒洲重登遊戲。他將之前的“琴劍雙絕”任務流程全程錄像了下來,以備之後尋找線索。此時,他已經發現了之前沒有看到的細節。傅寒洲道:“口兒,他在和誰說話?”視頻中,大月氏的皇帝分明仰頭看著天空,卻蠕動嘴唇,無聲地說了幾句似乎無關緊要的話。“中午了嗎?……知道了……我馬上能搞定。”這不像是自言自語,更像是問答一般。再看傅景林死亡的錄像。最後一秒,能看到辦公室內,火警被毫無預兆地觸響了。“什麽情況下,他會對著空氣說話呢?他不在遊戲裏的時候,大月氏的皇帝又是誰呢?一個人怎樣才能瞞住身邊所有人,一人分飾兩角……”傅寒洲喃喃自語,“嗬,口兒。”口口:“w(Д)w哇!”傅寒洲:“是的。傅景林雖然死了,但看樣子,還留下了一個麻煩。”……傅寒洲退出副本後,遊戲內的天色已經接近透亮了。原本npc的思維中都被植入過相應的暗示,不會對玩家進出副本、死而複生等現象產生懷疑。但此刻後山上,李星殊和應龍城似乎若有所覺。傅寒洲說:“我已經完全明白了當年的真相,李老前輩是無辜的。”蒙麵的李星殊自嘲地笑了一聲:“如果一個號稱天下第一的男人,連自己心愛之人都無法保護,連自己手中的劍都被折斷……富有天下,卻一事無成,辜負所有人的信任,這也算是無辜嗎?”傅寒洲道:“至少,你應該告訴姬深月。”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李星殊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半晌,他啞聲道:“多情還似無情,相見不如不見。”一線曙光透過繁茂枝葉,落在李星殊雪白的鬢發上。他像突然驚醒一般躲開了它,仍站在影子裏,說:“我該走了。如今你已經看得清楚明白了,自然也知道,這樁案子不論怎麽查,都不會有好的結果。還不如像如今這樣,讓天下的流言蜚語,都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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