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念凝視著“道”,呢喃道:“阿茹,天問也罷,有情也罷,他已做出了選擇……”風裏鷹落寞地跳到靜室裏,說:“喂,和尚,你為什麽做和尚?”他本以為無念不會搭理他的。但無念閉目道:“阿彌陀佛,我沒能做出選擇,到頭來既辜負了我的劍,也辜負了故心人。”他們安靜了一會兒。風裏鷹坐到旁邊的蒲團上,說:“唉,太難了,我也想堪破情關啊,要是堪破了,是不是就會輕鬆很多?”無念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帶著些許慈悲地說:“世間最苦,莫過於‘世間安得雙全法’。孩子,你既已得悉心中所求,從今往後便要義無反顧,緊握手中之劍,追隨心中之道。不要重蹈我的前車之鑒,也不要為任何事而動搖。”“哦……”風裏鷹忽然撓了撓頭:“你在跟誰說話,跟我嗎?……應龍城已經走啦,你這話說的也太晚了。”無念一直沒有再說話。風裏鷹側頭看著,突然心中一動,摸了摸無念的鼻息,然後愣了下。——無念圓寂了。但他身形挺拔,仍在原地打坐,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容。靜室裏還滿是無念留下的劍意,和應龍城留下的交相輝映,好像他們方才都還在這裏一樣。劍意正在月光下緩慢地消散。大火炙烤留下的痕跡,終究蓋過了一切。那副巨大的“道”字已經不複存在了,邊沿處焦黑卷起,隨著“啪”的一聲輕響,斷裂開來。風裏鷹分明看到,在這幅道字的後麵,原來還藏有一副女子的畫像。那女子與應龍城有三分的相像,大約是二十多歲的韶華年齡,三千青絲中插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紅蓮。女子仿佛正笑意盈盈地低頭看著無念。無念這些日子坐在蒲團上,口中誦念佛陀時,分明是對著她的。第107章 傅寒洲一沒有毒發, 二沒有受傷。他隻是睡過去了。這個月以來,他陸續在西域各地奔波, 不是走在找風裏鷹的路上, 就是困在極樂宮裏虛與委蛇。如今一沒有亂七八糟的蠱蟲,二沒有強敵環伺、虎視眈眈,三也和該說開的人都說開了……傅寒洲很久沒有睡過這麽令人安心的一覺了。——畢竟, 劍神的守夜,不是所有人都體會過的。這一夜細雨霏霏,西域恐怕極少會下這樣的雨,令人恍惚夢迴到江南的夜晚。傅寒洲躺在榻上斷續地養神,偶爾醒過來一次。第一次他醒過來, 眼睛睜開一條縫,看見應龍城坐在塌邊。傅寒洲問了一句:“幾更了?”“二更天。”應龍城見他醒了, 再次過來把了一下脈, 然後問,“你身上為何中有殘毒?”傅寒洲迷糊地迴想了一下,自己那天從極樂宮裏離開後,完全沒有交代過雨師妾二人死活、七殤之毒如何劇烈, 還有自己是如何活過來的……要說的話太多了,他此時身體虛弱, 嘴巴也懶, 就將頭一歪,任性道:“明早再說。”傅寒洲好久沒睡得這麽順暢了。再醒過來是三更天,外頭夜幕漆黑, 他險些以為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但口口即時糾正了這個錯覺。應龍城還坐在房間裏,未點燈火,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傅寒洲睡得夠了,身體卻還沒醒,隻覺得臉上有些癢,一摸才發現自己臉上的易容還沒卸下來。應龍城見他樣子,就從旁邊架子上遞過來一塊巾子。分明是西域寒夜,這塊毛巾卻入手溫熱,傅寒洲敷在臉上,很愜意地歎了口氣。他將臉擦完,覺得非常暖和、安心和愉快,就又一聲不吭地睡過去了。這迴睡著大概是過了頭,傅寒洲翻來覆去地做了個夢。夢中故事還很有邏輯:傅寒洲那“平平無奇的三劍”、“普普通通的三劍”之後,又發展出了“一無是處的三劍”、“後悔學武的三劍”、“正常家庭的三劍”……總而言之,他的無情劍法突破了係統上限,一口氣抵達了先天、宗師、宗師圓滿數個境界,然後破碎虛空……太上忘情了。故事的最後,他夢見自己把劍神給始亂終棄了。傅寒洲醒了:“……”天也亮了。口口:“鴨,主人牛逼,主人連著睡了十二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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