佯裝“哼”了一聲,餘杳起身拍拍土,乖乖跟在了鍾磬後麵。鍾磬不作聲的笑著,對餘杳,他是有辦法的。


    黑漆漆的大街,樹木張牙舞爪,峭楞楞如鬼一般,路過河橋,水花大力拍擊著沿岸,發出的聲音微微慎人。


    “鍾磬,你如何知道錢夫人的墓在哪兒的?”餘杳開口說話,打破沉寂,實在受不了這讓人發毛的環境。


    鍾磬走在前頭,道:“錢掌櫃告訴我的,我們今夜隻要確定了錢夫人的遺體不在那墓穴裏,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餘杳一頭霧水,“究竟哪裏要真相大白了,我一點都不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麽聯係。”


    “你也算是騙子界的‘翹楚’了。”


    “滾!”


    “女孩子這麽兇會嫁不出去的。”


    “要你管!又不嫁你!”


    “無福消受啊。”


    鬥嘴間,兩人來到了城北一處荒地。這裏是禹城人們的墳場,大大小小的土包映滿眼底。餘杳不再說話,躲到了鍾磬身後,脾氣再壞,畢竟是女孩子,會有害怕的時候。


    烏鴉飛過,一聲嘶鳴,嚇了餘杳一跳。


    鍾磬幽幽道:“烏鴉是吃屍體的哦。”


    握拳向鍾磬的腰背打去,餘杳憤道:“混蛋,你不要說話了!”


    “好了,不逗你了,快用你鷹一般銳利的眼光找找錢夫人的墓。”


    “這麽黑這麽多,我怎麽找!”


    鍾磬心安理得道:“你不是最擅長找值錢的東西嘛。”


    餘杳想要反駁,但鍾磬的話太有道理,翻個白眼,便開始分頭找。錢崇福和夫人感情那麽好,錢夫人的墓定是區別於平常人家的。


    沒有走遠,鍾磬又問:“你識字吧?”


    “我不光識字還識禽獸!”


    “甚好甚好……”鍾磬並不以為“禽獸”說的是自己。


    果不其然,一刻鍾而已,餘杳就在這密密麻麻的土包中找到了錢夫人。


    “愛妻:錢王氏之墓”。


    七個大字,在月光下反著光,一旦注意到,就很難移開眼了。


    “鍾磬!你快過來看!”餘杳唿喊道。


    鍾磬聞聲,提氣飛身,腳尖一路踩著墓碑借力,幻影重重,眨眼落到餘杳身邊。


    “哇。”餘杳驚唿,這是真正茅山道士的本事,自己那點江湖伎倆根本無法與此相提並論。


    “你看,真的是與眾不同,閃閃發光的,都是金粉。”餘杳愛不釋手的摸著錢夫人的墓碑,好後悔沒有帶小刀。


    鍾磬蹲下查看,碑文無非是錢夫人的生年卒年,生平事跡,然而刷著金粉……扭頭看了看,餘杳的口水快流到地上了。


    “好了!我們來挖吧!”餘杳興致衝衝地說道,此時此刻,她隻想知道,錢夫人的陪葬是些什麽昂貴玩意。


    鍾磬對餘杳說不上知根知底,七分是有的,她那點小心眼,早看穿了,笑攔道:“我是道士,自有各種的解決辦法,笨蛋才真的挖……啊不對,貪心的笨蛋才真的挖。”


    餘杳撇撇嘴,權當沒聽見。鍾磬摸出一支香,嘴裏念叨著,右手食指在空中畫了一圈,畢了,指尖“唿”地冒出一撮火苗,紅彤彤的光照在餘杳臉上,餘杳驚呆了。


    鍾磬“滋滋”地點燃插好的香,一縷煙慢悠悠的飄起,帶著詭異的藍光,歪歪扭扭了好一會兒,隨後直線上升。


    餘杳看不出這其中門道,鍾磬翹著嘴角道:“你看,這是捉屍香,在墳前點燃,裏麵埋有屍首的話,藍煙飄出是會往墓裏走的,錢夫人這恐怕是衣冠塚,她不在裏麵。”


    不在裏麵。餘杳脊背發涼,“鍾磬你別說這麽恐怖的話。”


    “好了,迴去吧,”鍾磬拍手道,“都清楚了。”


    “快走快走。”餘杳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地拽著鍾磬的後衣擺。


    “你就不想知道錢夫人在哪兒嗎,”鍾磬使壞道,“還記得那間陰虛屋嗎,就是你站的那個方位,腳底下。”


    “啊啊啊!閉嘴!”


    啪。


    自作孽不可活,大抵就是這樣應驗的。餘杳收迴手,眼神虔誠的對天發誓,真的是不小心的!


    鍾磬很受傷,一言不發,捂著臉頰跌跌撞撞走了,背影蕭瑟。


    沒幾個時辰,天就大亮了,鍾磬迴來後沒有睡,坐在房中,將來龍去脈仔仔細細想了一遍,了然於心。其實一切並不複雜,謊言,是謊言混淆了視聽,誰想害誰,誰又不軌,都是假象。


    擦擦臉,鍾磬出了門,考慮片刻,沒有叫醒餘杳,轉身直往錢崇福的房間去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錢府今日沒有一人走動,太靜,讓人惶恐,懼怕。天氣好的心顫,油綠的樹葉一塵不染,陽光繞成可愛的光暈,灑滿空處。


    不知過了多久,餘杳在柔軟的床鋪上慢騰騰坐起身子,醒了。


    居然沒有人來叫自己。想到昨晚那無意的一巴掌,鍾磬該不會生自己氣,拋下一切說走就走了吧!


    急急忙忙下床蹬上鞋子,就往門口衝。


    “阿杳,你打算睡到幾時?”


    手剛剛搭上門,外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太好了!餘杳鼻子泛酸,打開門,張來雙手就將鍾磬抱了個滿懷。鍾磬沒反應過來,嚇得不輕。


    餘杳的身子軟軟的,散發著女孩子特有的清香,鍾磬第一次如此親密的接觸一個姑娘,紅了臉,抱也不是,推也不是。


    “阿杳?怎麽了?男女授受不親啊,你站直好好說話,我透不過氣了!”


    餘杳好不容易撒了手,鍾磬刻不容緩退後了兩步。


    “女孩子,不要和人隨便有親昵舉動,不成體統,”鍾磬責怪道,遞給餘杳一隻錢袋,“喏,給你,這次的事情多多少也有你的功勞。”


    “這是哪兒來的?”餘杳感覺自己睡了一覺,錯過了太多。


    “錢掌櫃給的,事情解決了。”


    “為什麽不叫醒我!我什麽都不知道!”餘杳跳腳道,“鍾磬你個混蛋!”


    鍾磬不惱不怒,習慣了餘杳的暴脾氣,哄道:“你先收拾了東西,我們該離開錢府了,出了門,我一一告訴你。”


    “啪”。餘杳兇殘的關上門。


    “午後的光,還真是暖和。”鍾磬輕聲喃喃道。


    原來,鍾磬發現了錢崇福身上有陰氣後,到了錢府,錢崇福是說了假話的。錢夫人王鈺棠其實本是許雲流的結發妻子,出手相助確有此事,生意破敗亦是真實,但那時是許雲流帶著妻子,而非錢崇福攜著夫人。兩方相遇,錢崇福見王鈺棠美麗動人,不禁生出旁的心思,想盡辦法將兩人邀到府上,百般引誘其留下,一年半載,待許雲流穩定下來,便提出想要王鈺棠的無理要求,否則,能給他的,自然能收迴來。許雲流寧願失去所有一切都要護全妻子,可王鈺棠不忍許雲流斷送好不容易再有的穩定生活,委身上了錢崇福的床,木已成舟,錢崇福又多次逼迫,加上王鈺棠故意冷落許雲流,後來,許雲流的妻成了他人婦。關於錢小寶,是許雲流的孩子,不過知道的隻有王鈺棠和錢小寶自己,錢崇福愛小寶,是以為這是自己的孩子,許雲流疼小寶,是因為這是王鈺棠的孩子。


    而王鈺棠,一口氣哽在喉嚨長成了白僵,是最低等,甚至懼怕人的僵屍,她在下土之前跑了出來。錢崇福是知道的,當時被巨大的不安和恐懼淹沒的他,瞞著許雲流重新往棺材裏放了王鈺棠的衣物,做了衣冠塚就不負責任的下葬了。三個月來,王鈺棠一直呆在放著自己牌位的陰虛屋下,靜靜躺著。她隻是放心不下,她想守護著錢小寶,許雲流,或許,還有錢崇福吧。


    風水先生是許雲流找來的,但這完全是個意外,原因在於風水先生和餘杳同行,是騙子,說到放祭拜牌位的地點,閉著眼一通瞎指,趕巧不巧,指到了最陰虛的房間。


    “那你什麽時候發現屋子底下的錢夫人……不對,應該是許夫人……”


    告別錢府,餘杳和鍾磬正坐在禹城最好的酒樓裏,鍾磬說完了前因後果,餘杳吃掉了最後一口菜。


    “上香祭拜的時候,一低頭,看到地上有白色的毛發,”鍾磬嗓子講的發幹,喝口茶道:“白僵,是種身長白毛的僵屍,白毛可以掩飾它們腐爛的身體。”


    “那為什麽不當即就說出來?”


    “想看看後麵會發生什麽事。”


    “那許夫人呢。”


    “燒了。屋子,也拆了。陰氣自然而然,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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