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畫有什麽問題嗎?”宋伯瞧了一眼,雖然畫麵上似乎留空的地方大了點兒,但是總體來說,畫工也算精細,“畫上的庭園倒是挺好的,隻是怎麽會留這麽大一塊空兒呢。”

    這實在不太符合一般畫師作畫時的安排吧。

    “怎麽,你也能看得出來什麽嗎?”宋宇臣含笑問道。

    “這......小的瞧不出來,隻是覺得,這畫上好像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或許......這空兒上原本是不是想要畫什麽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畫上呢?”宋伯對於這些書畫不算了解,不過公子和老爺都喜歡書畫,宋家多多少少掛著一些名畫,看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一些。

    “不是沒有畫上,而是畫上的東西不見了。”宋宇臣輕歎,這事還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呢,“此一番,知州大人特地請我過去,就是與我商量他這畫中美人逃走的事情。”

    “逃走?公子,您是說......這畫裏原本是有個美人的,隻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畫中的美人逃走了?”宋伯驚得合不住嘴,這叫什麽事啊,畫在畫上的女人怎麽會......

    “要不然說呢,聽他說是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一大早收拾字畫的時候發現,畫中的美人不見了,他原本還以為是家中哪個手腳不幹淨的,把他的畫給換了,可是後來請人鑒定,答案卻出乎意料。”畫不曾被人動什麽手腳,也確實是那位畫家的真跡,隻是不知到底什麽原因,畫中的女子就這麽不見了。

    “呦,那這事可真是太邪門了。”宋伯感歎說,“公子,這畫中的人也能變成妖穢逃走嗎?”

    “在這之前,我也沒聽說過。”宋宇臣也很疑惑,“不過若是聯想起這位畫家,就多少能夠想到一些了。畫這副美人畫的畫家,是前朝十分有名氣的一位畫師,江淵。據說此人的畫作素來不走尋常風格,甚至曾有一年,他尋了一處花樓,在那花娘的玉背上作畫,後來但凡看過的人無不讚歎連連,還有一位花娘因為崇拜於他,便請人將江淵畫在自己背上的畫作刻進了皮膚裏,永永遠遠來銘記江淵的一畫之情。”

    “江淵?若是此人的畫,這又能有何不同呢?他在美人身後畫圖,若是放在當時來看,最多,也就算是一個傷風敗俗。可是他畫中的美人突然不見了,那和他有什麽關係呢?”宋伯是愈發疑惑,前朝的畫師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留在世上的遺作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不過細想之下,倒是沒辦法將畫中美女的失蹤與他聯想在一起吧。

    “此人不僅是畫師,還曾是一位修行的術士,隻是他所修習的術法多與畫作之事有關,比如他能讓看畫的人好像身臨其境,感受到畫中歌舞,或者是一些蝕骨的妖孽,戰場殘骸......但凡見識過他畫作的人,沒有一個不稱奇的。”宋宇臣對這位畫師有些了解,不過要說他的畫作,這確確實實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江淵留在世上的遺作。“這幅畫,畫中的女子本是江淵遊曆槐安的時候所遇到的一位紅顏知己,二人很快投入愛河,愛得十分濃烈,隻是後來,江淵家中有位賢妻,他的父母無論如何都不允許他休妻娶那女子,江淵收到家書,是他父母以性命相逼讓他提早迴家,他不得已與那女子告辭,說是要先折返家中,與家人商量休妻再迎娶她的事情。不想迴到家中,他的父親意外跌入河中淹死了,為了給父親守孝,他三年守在父親墓前不敢離開。三年後,他脫下孝衣,早已不複當年的稚嫩,經曆了許多事情之後,性格也沉穩了許多,他的妻子在這三年之中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不久,江淵接到朝廷的任命,前往鹽河去任職,恰好路過槐安的時候,便知道了這所愛的人還在等自己......”

    當年的舊情人重逢,定是有說不盡的萬語千言。江淵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前離去的時候還曾承諾會迴來娶她。可是這三年裏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江淵早已不複當年,現如今他有了妻兒,正要去赴任,可謂是前途一片光明。三年前的承諾,自然是不能再作數了......

    女子要江淵替自己作一副畫。

    隻說,畫完這一幅之後,便讓他離開,從此天各一方不再聯係。

    江淵忍痛作畫,心裏自然是又虧欠又無奈的。

    女子赤著雙足,在滿是石頭砂礫的河邊起舞,一雙腳都跳得染了血,最後......江淵完成了他的畫作,女子縱身跳入河中,死了。

    這幅畫變成了江淵的封筆之作,又三年後,江淵病故。

    “......這幅畫輾轉流入知州手裏,他一直都將此畫當做至寶一樣小心收藏,偶爾會拿出來看一看。隻是這次......卻突然發現,畫中的女子竟然不見了。”宋宇臣說。

    “莫不是這女子仍有靈性,去尋找她的情郎了麽。”宋伯試著問了句,大抵也隻有她生前深愛的情郎江淵,才又這樣的魅力,能夠讓她離開畫卷前去尋找吧。

    “不知道,隻是希望,不要像我想的那樣。”若這個故事最終以這女子化為厲鬼而終結,也就太淒涼了......“好了,宋伯,你去休息吧。”

    “是。”宋伯起身告退,走到了門口又忍不住叮囑說,“公子,這世上多得是美好的傳說,但這背後究竟幾分真幾分假誰也不知道。公子不要多想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美好的傳說嗎?

    手撫過曾畫著那女子的空白,宋宇臣心事忡忡地出著神,“到底是什麽原因,一定要離開棲身已久的畫卷呢?你去哪兒了?難不成真的是去找的情郎了嗎?”

    如若她當真是為情所困,不忍與情郎生生分離,因而在畫卷落成之事,縱身跳入滔滔河水之中,了卻了一生的心願,那還真是令人唏噓不已啊。這世間有多少為情所困的女子,竟能如她一般決絕。

    人生一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唯不相守最痛。

    但若是死的勇氣都有,為何不能活著呢?

    “他到底是有多好,才值得你付出的這一切啊......”宋宇臣籲歎,卻望向了客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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