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原沉默注視著自己血緣關係上的這個弟弟,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哥,你就這麽幹站著?”荊奇被盯得有些發毛,說實話明明家裏就兩兄弟,又一起長大,他們之間應該相當親密來著,但奇怪的是兩人的關係卻很生疏。


    一是荊母對荊奇灌輸的哥哥是個累贅的思想。小孩子遠比大人想象中機靈的多,也更容易被外界思維影響,家裏的氛圍讓荊奇很早就明白了家中的食物鏈構成,哥哥是處於最底層的。小時候荊奇沒少看見好東西就從哥哥手裏搶過來,有黑鍋就丟給哥哥去背。荊母樂見其成,導致荊奇從小到大習慣了壓榨哥哥,甚至連麵上的尊重都沒有,更別說什麽親厚感情了。


    二是車禍後荊原變得沉默異常,更少與其交流。出現這種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破了相,出去別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又沒有來自親人的寬慰勸導。要是還開朗的起來那心得大成什麽樣子,反正荊奇自問是做不到的。


    仔細想想這二十年荊原也挺可憐的,雖然荊奇不知道為什麽荊母不喜歡這個兒子,但畢竟自己是直接受益人,也懶得去深究了。


    荊奇迴憶起來,對這個哥哥的印象淺得可憐。特別是他毀容之後,初高中都住校,一年才迴家一兩次,在家裏又像隱形人一樣。連日常對話都很少,更別說有這種被壓迫性注視的情況了。現在的哥哥,有些陌生了。


    荊原略微收了氣勢,帶著荊奇到了附近一家咖啡店。對他來說,弟弟倒是沒怎麽變化。一身騷包的花襯衫和沙灘褲,趿拉著人字拖,這幅樣子把原本不錯的皮相給拉低了分數。


    荊奇還自我感覺良好,覺得有種玩世不恭的風流意味在裏麵,一直維持著這種打扮,混跡在老家街頭巷尾。不過當身處在文化氛圍的大學,周圍都是同齡的天之驕子,也覺得有些局促起來。


    特別是一直覺得可以供自己隨意驅使的唯一熟人,也變得陌生而氣勢強大,自己此時的境況有些勢單力薄。他還是有點直覺,沒有像在家裏那樣吆五喝六的一開口就作死。


    緊緊跟在荊原身側,不時斜著眼睛偷偷瞟著荊原的臉。這臉還真整好了,隻是沒想到臉一好連周身氣勢都變了,顏值真魅力這麽大?荊奇幻想著要是自己再帥上個幾倍,可能也會嘚瑟起來,到時候虎軀一震王霸之氣大開,對荊原的變化也想得通了。


    再聯想到自己這行的任務,不禁哀歎母親真是事多,估計是更年期到了。大老遠的讓二兒子當麵找到大兒子,隻是為了告訴他,他又在老家惹事了。


    蕭曉母親找上門來,指責荊原在學校欺負她女兒。不過兩大媽對比撕逼戰鬥力,蕭母弱於荊母,被鬧了個沒臉灰溜溜走了。


    蕭母就算是吵架贏了,一直以來對荊原的偏見讓她仍然一肚子氣,覺得這個兒子惹事能力一流。


    偏心的人永遠看不到自己所偏愛的人或事的缺點,也永遠看不到自己所討厭的人或事的優點。所以盡管大兒子學習好會掙錢,小兒子遊手好閑無所事事,荊母還是提起荊原就生理性厭惡,對荊奇的一切都包容寵愛。


    幾個月前荊母知道荊原在做一個賺錢的營生,本想讓他轉讓給小兒子,自己好去專心讀書的。後麵聽到做的這個什麽直播也需要能力,問過小兒子說做不來,便打消了想法。


    荊母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想著這麽多年自己對荊原也沒多好,他出去讀書之後翅膀硬了肯定不會有現在這樣聽話了,那自己就白養這個兒子了。虧得不行,想想還是得趁現在瓜上一筆。預估了一下荊原可能有的存款,想方設法要來了五十萬,這錢在小地方也算是一筆巨款了,荊母心滿意足,想著既然有錢拿大不了以後對這個兒子好點。


    這次被人上門找了晦氣,荊母原本的想法被自然遺忘,拿起電話撥給荊原想大罵一頓,結果荊原的電話根本沒打通。荊母在家裏說一不二了半輩子,哪裏被這麽陽奉陰違過,更是生氣。


    這才出去了多久,荊原就敢這麽違逆她,要是再久點不管那還不得翻天了。便讓小兒子專程去一趟,隻想著得讓荊原知道,他根本沒有外麵說的那麽好,盡會給家裏惹事。


    當然,荊母作為當家主母掌控了這個家庭這麽多年,並不完全像荊奇想象的那樣無聊。雖然這個‘當家主母’是她自封的,小地方小家庭的門道也不少。這一趟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支開荊奇。


    荊奇沒結婚以前還好,會出去打打零工。幾個月前結了婚後小兩口就名正言順的賴在家裏,不出去工作也不幫忙做家務。荊奇是自己兒子荊母當然不舍得說,在她看來一切都是兒媳婦的錯。但是人家剛結婚感情蜜裏調油,說幾句兒媳婦的不是,兒子還會護著。荊母就想找個由頭把兒子先支出去,好騰出空來調/教兒媳婦。


    荊奇自然想不到這茬,他隻以為費這麽大功夫,隻是當麵傳個話,順便看看還有沒有油水瓜,迴去再給母親轉述下大哥知道為家裏帶來麻煩後的羞愧表情。


    這是這種家庭打壓子女的一種手段,從小到大對其灌輸家裏的不容易,再數落子女的個人缺點,讓其自信心挫敗,從而更好的達到被父母控製的效果。


    被這種洗腦教育出來的人,很容易陷在原生家庭的陰影中,明知道父母對自己不好,但還是會無休止的滿足其*,壓榨自己骨血給父母偏心的另一個孩子。


    荊原的表現,在外人看來已經可以算是別人家的孩子了。隻是這個‘別人家’並不領情,荊原越優秀,襯托出荊奇越沒用,每次聽鄰居誇自己大兒子,荊母表麵上笑著心裏卻不是滋味。


    唯一欣慰的,就是起碼這個兒子還算聽話,像是被自己洗腦成功的樣子。她哪知道,荊原純粹是懶的。


    荊奇也本來以為自己這趟任務應該沒多難的,不過當被荊原注視的時候,有種不妙的預感。


    “喝點什麽?”荊原將餐牌遞給荊奇,說實話現在就看見弟弟有些驚訝。他對這個家庭中各自的性格也算摸得著個八/九分,荊母的心思也不難猜。本以為拿出五十萬,她能好長一段時間不來打擾自己,反正她找自己也不可能是什麽平日對生活的關心,無顧忌的換了號碼,沒想到才消停了兩個多月。


    荊原的估計按理說是沒有錯的,隻是出了一個變數蕭曉。讓荊母提前想到了他,加上婆媳矛盾,荊奇就被派過來了。


    一走進裝潢高大上的咖啡店,剛被大哥壓迫的膽顫頓時煙消雲散,鼻尖充斥著蛋糕的甜香,像是身處雲端。再看見餐牌上價格不菲的甜點飲品,對大哥現在的生活不禁有些羨慕起來。


    如果當初自己也好好學習,是不是現在也能衣冠楚楚,裝逼如風。身處高智商精英群,閑暇坐在這樣的店中,映著幾縷微光,再邂逅一兩個美女……


    現實是荊奇麻溜的對著餐牌點了好幾種口味的蛋糕,再加上最貴的、看名字完全不知道什麽玩意的飲品,隨後大快朵頤起來。


    食物的力量,讓他完全忘了麵前還有一個冷氣釋放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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