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有些不自在的垂了下眼臉,過了幾秒鍾才不著痕跡的抬手摸了一把耳朵。由於這幾天總是連續高燒,常何的嗓子啞啞的很低沉,但卻不難聽,反而令唐遇有種耳朵發熱的感覺。難道這就是該死魅力嗎?林恩就在舞台後邊的一小片空間裏,說是舞台也隻是簡陋的用白灰畫出了一個圓形區域而已,背後吊著一塊紅布當作背景,紅布後邊與帳篷相隔了兩步,用作堆放一些雜物和演員候場,也就是通常意義的後台了。唐遇三人找到林恩的時候他正抱著膝蓋蜷縮在一隻箱子上邊發呆,逆著光表情說不清是無聊還是嘲諷,他將下巴擱在膝蓋上,手裏拿著木笛把玩卻並不吹響,看到伊蒂斯後,他抬起頭,切切實實地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林恩,有小天使來探望你了。”唐遇說著,輕輕拍了拍小女孩兒的肩頭,受到鼓勵的小姑娘就邁上前了一步,被在身後的手拿到身前,手上攥著一隻明豔卻不知名的黃色花朵,捧到了林恩的麵前。“我叫伊蒂斯,”小姑娘勇敢的自我介紹道:“我是來替爸爸道歉的,我摘了花給你,小醜先生,你可以原諒他嗎?”第170章 吹笛人(9)“……”伊蒂斯將花朵向前遞了遞滿懷期望的仰頭看著林恩, 不大的空間中, 黃色的花朵確實是十分明亮的色彩,尤其是當它是被作為善意的禮物由純淨的孩童送上時。空氣靜默著,林恩的視線落在小女孩兒的臉上,頓了一下後又移到了花上,他的神色有些怔愣, 沒有說話,唐遇也保持了沉默。不知為何, 他會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那就是林恩是空白的,雖然他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 臉上用油彩畫著誇張的笑容, 可他的心是空白的,空洞的,在和真正的小女孩兒在一起時, 林恩就像是一個黯然失色的符號。“……謝謝。”過了幾分鍾, 就在伊蒂斯略微覺得脖子有些酸的時候, 林恩雙手在箱子上一撐, 跳了下來。他走近伊蒂斯, 以一個類似於鞠躬的姿勢這下腰身, 從女孩兒手裏輕輕取走了那朵花。“很漂亮,”林恩笑著說:“我很喜歡。”花隻是朵不出名的野花,被折斷了花莖根本活不了多久。由於之前被小姑娘有些緊張的捏在了手裏,花瓣邊緣有些破損, 葉子也已經有些發蔫……雖然美麗的外殼還在,但此時此刻,其實隻是一條苟延殘喘的生命而已。林恩並不喜歡花,但他還是以珍重的姿態接受了伊蒂斯的好意,隻是同時,唐遇也注意到,林恩並沒有說他準不準備原諒昨天那位無禮的先生。“好了,”林恩把花朵別在了帽子上,然後拍了拍手,說:“既然接受了你的禮物,那麽我也應該有迴禮才行……這樣好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提前帶你在帳篷裏轉一轉。”說著,他還露出了神秘的微笑,豎起一根食指立在唇邊,狡黠的眨了下眼睛,“隻不過,可不許對別人說啊。”在一個從未有過馬戲團的鎮上,這樣的邀請對於小女孩兒有著致命的誘惑力,伊蒂斯高高興興的答應了林恩,牽著林恩遞過來的手和他一起向外走。圓帳裏最中間的場地分別騰給了魏六鑽火圈和另外一名男玩家練習馬術,頭頂上則是林希文拿著平衡杆搖搖晃晃的走吊索,和空中飛人組掛在秋千上飛來飛去。事實上除了表演馬術的玩家本身就有草原血統,對於馬匹控製得心應手以外,其他幾人的表演都挺糟糕的,例如林希文就歪歪扭扭的好幾次都差點栽下來,但這樣粗糙的表演依然令伊蒂斯看得目不暇接,不時發出驚歎的叫聲,尤其是在魏六“嗖”得一下躥過燃燒的火圈後,小姑娘的眼神簡直崇拜到了極點。對此,林恩隻是牽著伊蒂斯的手,漫不經心的笑著。然後,就在伊蒂斯躍躍欲試的試圖騎到馬背上時,圓帳的門突然被撩起,一群陌生人毫無預兆的湧入了帳篷中,領頭的人正是昨天見過一麵的鎮長先生的兒子。歡快的樂聲為之一停,玩家們齊齊扭頭,林恩也收斂起了笑意,鬆開伊蒂斯的手向來人走去。“出事了,林恩。”在團內擔任號手的npc擋在來人麵前,看到林恩接近後才推到他的身後,低聲且快速的說道:“今天你們換糧的那家老板,不好了。”“怎麽迴事?”林恩完全是意外的,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將伊蒂斯交給了npc,低聲叮囑他一定要將女孩兒平安送迴家後,上前幾步迎接了客人。鎮長兒子也看見了伊蒂斯,他下意識皺了皺眉,不過卻沒有說什麽,隻是用略顯嚴肅的目光審視著林恩,道:“就是這樣,你們出來之後亞伯就關了糧店,而就在剛才亞伯的太太找到我們說亞倫的情況很糟糕,另外還有人指證你們一定做了什麽,所以我需要你跟我們去一趟。”鎮長的兒子將事情講得很明白,雖然在玩家們看來,糧店老板生病卻懷疑到顧客身上實在是沒道理的事,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鎮長的兒子就是下一任的鎮長,他能夠解釋情況,態度已經算是不錯了。而且,他還提到了有人指證?誰指證?指證什麽?唐遇和常何對了下視線,彼此心中都有了一個判斷。林恩聞言臉上不見喜怒,隻嚴肅的點了點頭,就跟著鎮民們走了,玩家們見狀也趕緊扔下手裏的道具,快速跟了上去。老板的住所就在糧店倉庫旁邊,人們一窩蜂的擠進房間時,老板亞伯正躺在床上,口裏吐出灼熱的氣息,臉、脖子和胸口處露在外邊的皮膚都是紅腫的,床邊放著一個盆,裏麵散落著一些嘔吐物,顯然是已經吐過很多次了。亞伯的太太紅腫著一雙眼睛,臉上的淚痕還沒有風幹,正拿著一條毛巾在床邊為丈夫擦拭身體。牧師先生也在床邊,拿著一隻金杯和銀質小刀給亞伯放血,神情肅穆。“……”雖然說是讓林恩走一趟,但對著昏迷的亞伯,他們又沒有什麽證據把林恩和眼前這場迅猛的疾病聯係起來。就在這時,路易分開人群走了進來,他走到床邊認真看了看亞伯的狀況,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撐開了亞伯的眼睛。“你幹什麽!”亞伯太太摔了手裏的毛巾,就想上前推搡路易,但被牧師先生攔了下來。“請不要緊張,這位是我團裏的醫生。”林恩連忙說道,他用誠摯的目光看向牧師先生和亞伯太太,“路易的醫術很好的,如果您願意相信的話,請讓他看看亞伯先生吧。”“……這,”亞伯太太想要阻止路易的手停頓下來,她仍然有些質疑,但為了亞伯卻不得不考慮。“讓他試試吧。”牧師先生想了想,勸慰道。“病人有腹瀉的情況嗎?”路易問。“……有。”亞伯太太愣愣的迴答。路易點了下頭,掰開亞伯的嘴看了看,又撩起他的衣服,看了看他的胸口和腋下,都發現了密密麻麻的出血點。“果然。”路易直起身,看向牧師先生,開口時眼裏已經有了幾分了然:“高熱、嘔吐、腹瀉、結膜充血、黏膜與腋下見血斑,亞伯先生患得應該是急性出血熱,情形有些危險,但好在發現的早,好好護理的話並不一定致命,幸運的話半個月左右就會好轉了,隻是要及時補充些糖和淡鹽水,還有要注意預防休克和唿吸抑製現象。”“……出血熱,是什麽?”鎮民們對於路易說的很多名詞都無法理解,但看他侃侃而談的樣子,卻下意識認同了他醫生的身份。“就是一種流行病,”路易解釋道:“接觸鼠類的血液和排泄物都可能感染這種疾病,會有一定的傳染性,也不好治療,究竟能不能挺過來,說到底還是要看亞伯先生自己的生命力。”第171章 吹笛人(10)聽了路易的解釋, 房間裏一時間沒人說話, 一片安靜之中,隻有亞伯太太低低抽泣了起來。在之前路易查看亞伯病症的時候,林恩已經把他們上午來換糧食的全部經過說了一遍,大家也都知道亞伯的糧倉遭了老鼠還被打死了一隻的事情。如果接觸血液和排泄物都能染病,那亞伯現在的情況就怨不到馬戲團的身上了。林恩帶著一群人匆匆而來來又帶著人返迴了營地, 臨走時路易還多迴頭看了床上的亞伯幾眼,對上唐遇疑問的神情時也隻搖了搖頭, 壓下了心裏的一點疑問。其實他沒有說的是, 出血熱的話一般都會存在2~3周的潛伏期,像亞伯先生這樣今天感染今天就發病的狀況真的很少見, 可亞伯的狀況又完全符合出血熱的特征, 基本不可能有誤診的可能性。所以路易能夠想到的合理解釋就隻有兩種,要麽是白天那些和兔子一樣大的老鼠本身就太特殊,要不然就是早在十幾天前糧店就鬧過鼠災, 而如果當時亞伯夫婦沒有聲張, 反而為了生意把隻經過簡單清理的糧食賣了出去, 那麽或許鎮上還會出現別的感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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