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遇聽了林希文的話下意識看向小女孩兒, 卻發現人家正抱著膝蓋盯著地毯發呆，根本就沒有理林希文的意思。“我呢？”空氣安靜了一秒鍾後，許多也舉起了手，“我一定要留守嗎？我也想跟你們進副本。”“……你，”路易的語氣軟了下來，跟之前懟林希文的冷酷態度截然不同，他遲疑了一下，才輕聲說：“我覺得，季想讓你留下來就是為了讓阿晉迴來的時候你們能第一時間見麵，別擔心，他們一定會沒事的。”“好吧，我隻是不想什麽都不做而已。”許多垂下眼睫，神情略微暗淡了一瞬，但很快又提起了精神認真道：“我知道了，我會照顧好斯言的。”在場的眾人都看出許多的情緒有些低落，他本身就是極為亮眼的男生，當他麵露憂鬱時，就連唐遇都忍不住替他產生了一種‘人間不值得’的感覺，就坐在他旁邊的方淼也趕緊拍了拍他的後背作為無聲的鼓勵。“所以，我們五人綁定能成功嗎？”魏六最後提出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他們的徽章理論上雖然可以綁定十人，但為了保證穩定性，他們一般都是兩人或三人一組進行綁定，五個人的還真沒有試過。“別烏鴉嘴。”蘇北連忙站起來踹了魏六一腳，但這個疑問又確實埋藏在了準備進副本的五人心裏，變成一種隱秘的擔憂，直到進入副本的當天，唐遇躺在床上胸口別著徽章手腕上拷著手銬的時候他還在想這個事情。但是結果？結果好在是成功了。他們都出現在了同一個副本中，並且路易和魏六分別是第二和第三輛馬車的駕車人，林希文也在第三輛車裏，三天前車隊第一次停下來做飯的時候他們就在第一時間確認了彼此，不過因為還有不少外人在場，大家並沒有過多交談。車輪軋過了一塊石頭，整個車廂都跟著顛了一下，將唐遇從思緒中拽了出來。林恩放緩韁繩，馬車漸漸在路邊停了下來，唐遇跳下車，和林恩一起檢查了輪子，確認沒有什麽問題後，馬車才再次慢慢行駛起來，路邊的景象也漸漸從曠野變成了郊區，當城門在傍晚的夕陽中緩緩展露在眾人的視線中時，林恩突然高聲唱起了歌。那是一段類似於希伯來語又好像是亞蘭語的歌謠，因為所用的語法過於古老晦澀，唐遇聽不懂歌詞，但那些悠遠的曲調中卻滿懷著流浪與懷念，漂泊與希冀的意味，好像來自於死海源頭，帶著一種遠古的神秘與悲愴，飄蕩過時間衣角與歲月的馬蹄，飄進了眼前的一方天地。唐遇側耳聽著，林恩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歌唱的時候更加令人移不開視線。他對歌詞的內容其實很感興趣，隻不過，作為一個給觀眾老爺們帶來歡樂的馬戲團，這個時候唱這樣的歌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了？林恩似乎也和唐遇想到了同樣的問題，他隻唱了一小段，就把歌曲換成了一個簡潔明快的風格，歌詞內容也變得好懂起來，身後兩輛馬車裏的人聽到林恩帶頭，也紛紛吹起了口琴和小號給他伴奏，讓樂聲能夠隨風飄蕩得更遠一些。唐遇爬上馬車頂棚點起了油燈，躍動的火苗透過五顏六色的玻璃折射出漂亮的彩色光線，將正在低頭忙碌和交談的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啊！”街道上追逐的孩子激動的抬起頭，追著他們管教的家長也停了下來。“看呀！快看！”孩子們指著馬車頂篷上的彩燈，開心的叫喊道：“是馬戲團啊！！”唐遇趴在車頂跟馬車一起駛過撲著磚石的街道，隨著居高臨下的視線，一副中世紀末的生活畫卷也在他眼前緩緩展開。長長的街道，商鋪五顏六色的招牌和簷下的風燈，穿著樸素的婦人，水果攤上鮮紅的蘋果，買鮮花的小女孩兒，來往的行人和匯聚過來的越來越多的孩子。“唐，笑一笑啊。”林恩帶著調笑的聲音從車簷下傳來，唐遇想了想，對雀躍著的孩子們招了招手，也揚起了一個笑臉。馬車就在這樣萬眾矚目的情況下駛進了鎮中心的廣場，在噴泉旁停了下來。林恩穿著五顏六色的小醜服帶著誇張荒誕的妝容，他鬆開韁繩，先是靈巧的站在車轅上向圍過來的居民們行了個紳士禮，然後才跳下來，走到了唐遇身邊，向他笑眯眯的說道：“唐，陪我進去見見鎮長吧，不管怎麽說我們可是受到了鎮長先生的邀請才有幸來哈林鎮慶祝豐收的，總要說聲感謝的。”唐遇愣了一下，想說‘有道理是有道理，但為什麽是我’？可他又沒有什麽正當拒絕的理由，尤其是當他跟林恩那雙好像能將人吸入深淵的雙眼對視時，他心中總會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唐遇想了想就答應了下來，他透過半掀開的車帳向裏麵望了望，視線落在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的常何臉上，然後又迴頭跟第二輛馬車的路易對了個眼神，確認他會照顧常何後才走到林恩身邊，跟他進入了噴泉廣場前方的白色小樓中。第165章 吹笛人（4）廣場噴泉前的白房子既是鎮長的家又是鎮長平時辦公和接待客人的地方。開門的人是鎮長的小兒子, 聽林恩說明了來意後很快將他們請了進去, 讓他們在會客室稍坐後，自己跑上了二樓去叫他父親。剛巧鎮長夫人也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看到林恩時還愣了一下，但目光落到唐遇身上時就變成了驚喜。“呀！”鎮長夫人叫道：“多幹淨的小夥子啊！”唐遇向她淺淺的劇了個躬。鎮長夫人年近五十，日常勞作和操持家務令她的臉上布滿了皺紋, 但卻是一位非常和藹可親又富有活力的老人，她身材略有些胖, 穿著一身暗粉色的圍裙, 白發被細心地包在一張花布圍巾裏，她麵帶笑容的端來了熱水, 又送上了一些很好的蘋果給唐遇和林恩食用。唐遇和林恩都起身道謝, 但當唐遇將注意力轉移到林恩身上時，卻敏銳的發現，他下頜的弧線緊繃著, 雖然微垂著含笑的眼眸, 但視線中渾濁的惡意卻怎麽都遮掩不住, 就像一枚表麵精致完好內裏卻造了蒼蠅的蛋糕一樣總之, 鎮長家的招待稱得上熱情, 可林恩卻非常、非常的不開心。一杯水還沒喝完, 樓梯處就走下來一個身影，鎮長的頭發同樣有些白，鼻尖有一個像鷹一樣的鉤，這令他看起來就有些嚴肅了。鎮長身材削瘦但精神矍鑠, 對於林恩馬戲團的到來，他客氣的表示了感謝與支持，談到目的時唐遇注意到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皺了皺眉，不過最後隻說了希望馬戲團能在慶祝豐收的同時給鎮上的人帶來歡樂就將二人打發走了。林恩返迴廣場時車隊的其他人正在卸車，好奇的孩童還沒有走，他們看著這些外鄉人從馬車上搬下許多奇妙的、沒有見過不知用途的東西，又隨著一頂又一頂的帳篷裏起來而時不時地發出驚歎聲，在鎮上他們從來不需要露營，所以也不需要帳篷這種東西，但卻一直覺得非常有趣。隻是，家長們卻與孩子們的態度相反。唐遇發現有一些人表現出了明顯的煩躁，他們的臉色都稱不上太好，一個個扯著孩子的胳膊或是衣服，試圖將孩子帶迴家，而這些成年人看馬戲團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好奇的情緒不是沒有，但更多的卻還是戒備與排斥。林恩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隨後就彎起了眼睛，他努起嘴巴發出一聲像是百靈鳥一樣的鳴叫，然後靈巧的一個翻身就站到了噴泉周圍的台子上，圓圓的夕陽已經隻剩下一半懸在了牆頭上，這個時候剛好將他的影子拉得最長。“親愛的老爺、夫人還有小朋友們。”林恩臉上帶著笑容，他像變戲法一樣從口袋裏掏出彩色的球在手裏來迴拋著，幾枚小小的彩球在燦爛的晚霞中劃過一道道令人目眩的軌跡。一小段表演後，林恩將球塞迴了口袋，然後捂住胸口轉身向三麵的觀眾行鞠躬禮，坦然又極富感情的說道：“很榮幸能夠與諸位一起慶祝豐收，我們的馬戲團會在這裏停留半個月，每周獻上兩場演出，屆時，期待各位到來……”因為要停留兩周，而且第一場演出又定在三天後，所以林恩並不著急把最大的帳篷支起來，用他的話說就是不能把吸引人的東西一次性都拿出來，總要要慢慢展示才能更能吸引人。隨著天色漸漸暗下來，孩子們都被拉迴了家，圍聚在廣場的人也各自散開，隻留下幾個好奇心實在太強並且家長也不怎麽管的孩子目光灼灼的看著這邊，以及路過的行人偶爾向這裏投來一瞥。“今天大家先好好休息，明天圓帳搭起來了再練習就可以。”林恩拍了拍手將眾人召集到一起，微笑著說：“好了，難得來一趟，大家各自去逛一逛吧。”“你呢？”有人看他拿了一個盒子，就問。“我去教堂換些糧食，要是教堂能借我們衝洗一下身體就更棒了。”林恩笑了笑，向眾人揮了揮手，說：“玩得開心點。”林恩說的教堂其實就在鎮長家的對麵，也就是噴泉廣場的另一側。教堂還有著一座塔樓，應該是這個鎮上最高大壯觀的建築了，彩色的玻璃窗在星夜中顯得有些黯淡，但從磚石的縫隙和頑強生長的青苔可以看出它應該至少已經建立一百年了。看著林恩的背影離開後，唐遇跟林希文先迴了帳篷，常何靠著箱子正在休息，路易也在他旁邊，看樣子應該是剛換過藥。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常何睜開眼睛，向唐遇笑了笑。“你感覺好一些了嗎？”唐遇高興起來，快步走到常何身邊。“嗯。”常何注視著唐遇，聲音輕緩。“那，要不要出去走走？”唐遇問他：“身體可以承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