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繞過跟前柳樹的陳晗又過去擋住宗綾的去路。

    不過也夠讓秦洬知道被陳晗擋住之姑娘的模樣。

    “停車。”一如他那雙素來平淡無波的墨眸,他的聲音也是平靜無波的。低沉磁性,不徐不疾,輕輕的透過微涼的空間穿入正在駕馬車的驚奕耳朵裏。

    驚奕聞言立刻手法純熟的扯住馬韁繩,馬車停了下來。

    驚奕恭敬的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秦洬沒有說話,依舊隻是神色無波的坐在馬車裏透著單格窗牖看著那頭糾纏不休的男女,眸底太過平靜,似乎並不是在看他感興趣的事物。

    月青湖遊玩的姑娘本是失望連他的一張側臉都未能見到,不想馬車突然停下,這迴都楞楞的看著他那張俊美絕倫的正臉。

    陳芝與陳茵更是喜極。

    “二姐,你說凊王爺是在看哪裏啊?”陳茵歡喜的語中透著一絲顫意,昭示著她的激動。

    陳芝眼眸也是亮晶晶的,多希望他能看到她一眼,一時忘記說話。

    驚奕透過被微風略吹起的珍貴錦簾,捕捉到秦洬的目光,他略微驚訝的順著看過去。當他見到幾番被陳晗攔住的宗綾時,眼眸睜大。

    這是那宗家姑娘?

    不是他記憶夠好,而是這宗家姑娘當初倒纏王爺的行為實在是太過無恥,最後還鬧到隱州城差點被北寇攻破,死傷無數,自己又家破人亡,父母雙雙離去的地步。

    試問,這世間又怎會有這種姑娘?

    想到那個似乎不知臉皮子為何物的小姑娘,他就覺得一陣無語。

    最重要的是,這都過去了四年,這丫頭竟是沒什麽改變。

    那小小的模樣,讓人覺得她似乎被凍齡了。

    陳晗難得對一個姑娘這般執著,仿若怕錯過了這次,就再難遇到有意躲著他的宗綾,這迴明顯是鐵了心想要認識她。

    宗綾臉上怒意漸濃:“我都說我不想認識你了,這麽多人看著,莫不是你還想逼我不成?”

    陳晗明顯打算把賴皮進行到底:“可我就是想認識你,隻是認識,姑娘也無需將我想的那般不堪。”

    宗綾隻恨自己空有一身武功路數,卻沒有內力,否則也不至於被一個看似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白臉困住。

    若非她身子太弱,也不至於修不了內功。

    秦洬將宗綾那張略

    微蒼白的小臉上的憤怒收入眼底,眸色依舊未有什麽變化。

    陳芝終於意識到他一直看著某個方向未曾移目,失落之餘,不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最後定在再一次擋住宗綾的陳晗背上。

    莫不是他在看她三哥?

    這時陳茵也發現了貓膩,語含不悅道:“凊王爺莫不是在看三哥?”她不免有些怨怒,這三哥成日遊手好閑倒也罷,怎麽還能妨礙到她們姐妹入凊王爺的眼?

    她們自是不怎麽傾向於認為他在看宗綾。

    一來是因為宗綾在她們看來不過隻是個鄉野小姑娘。二來是因為若他真對宗綾有興趣,不至於任她被人調戲。

    三嘛,他那眼神哪裏像是在看中意的姑娘?看無關緊要的東西才差不多。

    陳芝思考問題要縝密些,想到自家三哥現在做的事是糾纏於人家小姑娘。而秦洬是為聖上做事的,脾氣雖怪,在協助聖上治國這一方麵卻是盡心盡力。

    他能容許在那個養育他成人的皇兄治理下的國土上,存在朗朗乾坤下調戲良家姑娘的行為?而且她三哥還是侯爵之後。

    怕陳晗惹出禍端,陳芝趕緊轉身朝其跑去:“三哥……”

    陳茵忙跟上。

    見兩個妹妹又迴來,陳晗挑眉:“怎麽?心上人走了,又來管三哥我結識新朋友?”

    陳芝看了看一臉不悅的宗綾,拉過陳晗小聲道:“你可能被凊王爺盯上了,行事小心些,莫讓人抓到咱們平國公府的不是。”

    陳茵則打量起宗綾,眸中依舊不免有些敵意,出於本能的。

    宗綾無視陳茵的目光,隻掂量著抓住機會順利離開,避免再次被陳晗攔住的可能。他看著文弱,手腳倒是挺靈敏。

    陳晗不解:“何意?”

    “凊王爺在看你呢!”陳茵語有不快的提示陳晗看過去,“你自己看。”

    陳晗順著看過去,果然看到秦洬是看著他們這邊的。

    隻是他比生長於閨閣中的兩個妹妹看問題更加通透,秦洬什麽樣的人,他可是知一二的,畢竟也隨家中父兄學習過,也了解過官場上的事。

    這位凊王爺脾氣古怪,仿若遺世之仙,這世間任何事物都落不了他的眼裏,更絲毫不能激起他心中的任何漣漪。他從不會去做非自己必要去做的事,別說看到誰調戲小姑娘,怕是就算誰弄死人家小姑娘,他都會目不斜視的隻是路過而已。

    他雖為皇上效命還算盡心盡力,可那是因為皇上之於他來說,既為兄,也是如父親一般將他捧在手心寵大的人。他冷情冷性,為皇上做事怕也隻是在給這份恩德的麵子。

    在關乎於國家的大事上他會出把力,小事上他懶得去問。

    那他在看什麽?

    陳晗不由迴頭又看向正悄悄邁步的宗綾,見她愣住後,勾唇笑了下:“希望下迴我們還會有緣再見。”

    言罷他如謙謙君子一般對她彎腰作了個揖,接而轉身朝秦洬那邊走去。

    陳芝陳茵忙跟上,為能有機會借自家三哥製造的機會入一次秦洬的眼而心懷激蕩,兩手不由擱在小肚子前緊握。

    宗綾見陳晗竟是突然走了,她隻鬆了口氣就轉身欲跑,卻看到終於迴來的柳藍玉正眸含驚豔的看著秦洬所在的方向發愣。

    宗綾不滿的撇了下嘴,快步走過去牽住柳藍玉的手,匆匆朝秦洬那邊瞥了眼後就拉著她跑走。

    她嘴裏嘟囔著:“不是扔下我不管,就是看美男。”

    柳藍玉迴神隨她牽著跑,還在讚歎:“可是他真的很好看啊!”

    “好看也與我們無關啊!咱們的身份又攀不上。”隻匆匆一瞥,她並未看到秦洬長得什麽樣。

    柳藍玉:“哎呦!隻是看看啦!養養眼。”

    那頭的陳家三兄妹步伐不徐不疾的走近凊王府的馬車。

    陳晗很快便注意到秦洬依舊未收迴目光。他順著迴頭看過去時,已看不到宗綾的身影,他摸不透對方在看什麽。

    他想,無論秦洬是在看他,還是在看被他糾纏的宗綾,於理,他還是該過來打個招唿比較合適。何況還能幫兩個妹妹獲取其注意力,以後在兩個妹妹麵前還能好說話些。

    走近馬車,陳晗就攜著兩個妹妹一道朝秦洬行禮:“平國公府陳晗見過王爺,不知王爺可是有什麽事?”無論是不是看他,他都認下也無妨。

    陳芝陳茵滿心歡喜的行禮後就偷偷抬眸,卻不想秦洬卻轉迴了腦袋放下了簾子,隻毫不給麵子的給驚奕扔下一個字。

    “走!”

    姐妹倆立刻變了臉色,這受的打擊可不小。望著已經轉動軲轆離去的馬車,臉漲得通紅,感覺唿吸都跟著要停了一般。

    若他們沒有過來倒也罷,過來後卻遭這般對待,她們怎麽能受得住?不由都紅了眼眶,覺得委屈極了。

    陳晗倒是不以為意。

    瞧瞧,皇上捧在手心當兒子帶大的寶貝胞弟就是這麽的任性,任誰也落不了他的眼裏,就算落進去了,也不見得是被其當個人看著。

    那麽,他到底是在看誰呢?

    陳晗不由轉頭看向剛才他糾纏宗綾的地方,那裏雖沒了她的倩影,那絲絲縷縷的心動感依舊縈繞在心頭。

    多麽靈巧可人的小姑娘,瘦瘦弱弱的又不乏古靈精怪,讓他心都跟著化了。

    除了他們,那駕著馬車的驚奕也是心懷心事。

    他從未想過會再碰到宗綾,碰到也就罷了,他們家王爺竟然會特地讓他停下馬車,然後盯著那看似還是老樣子的宗綾看。直到她鑽入人群,見不到她的身影後,才吩咐離去。

    從王爺那平靜無波的眼神來看,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匪夷所思。

    就算不解,他也不敢過問,隻繼續平穩的駕著馬車往凊王府的方向去。

    每每迴到府中,秦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洗掉外頭染上的一身風塵。

    凊王府坐落於耀都的最南麵,依南悠山而建。秦洬平時所住的是凊王府最靠南的悠水榭,因地理優勢,悠水榭所處的這塊地具有得天獨厚的溫泉資源,被特別改建成室內溫泉,與他的寢屋相連。

    秦洬不喜沐浴時有人伺候,不論男女,是以阿閆隻能在寢屋候在通往浴池的門邊等著,隨時待命。

    阿閆是專門伺候秦洬生活起居的侍從,宮裏挑選過來的。

    約莫一刻鍾,換了一身淺色長袍的秦洬走了出來,站在門邊垂眸任阿閆為他擦拭著傾瀉在臉側的一頭被泉水淋濕的青絲。

    他那張臉本就生的如玉般無暇,此刻因浸潤了濕氣,白裏透著紅暈,看起來倒是比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們還要動人,隱隱透著一絲為之窒息的魅惑。

    知道他不喜別人用驚豔的目光看著他,所以他身邊從不使用任何婢女。

    阿閆始終抿著唇目不斜視。

    待到他的頭發半幹時,阿閆側身進了浴室收拾該收拾的。

    寢屋與書房相通,沐浴後的秦洬看起來略微有些懶洋洋的,拖著一身寬大的長袍去了書房。

    待到他從案幾後頭坐下拿起那本皇上給他的冊子查看時,驚奕走了過來。

    驚奕:“爺,可要查那宗姑娘為何會在耀都?”

    “不必!”

    秦洬語氣淡漠,神色毫無半點波瀾,似乎對他來說,聽到的確實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驚奕覺得,果然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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