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浴缸放好水後,他迴到臥室,打算把東邊的床頭櫃收拾出來給周輔深用。倒騰的時候,不經意間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落到地上,江燃撿起來才發現是當初離婚時,他從手上摘下來的婚戒。他原本一直想把這隻戒指還給周輔深,以示徹底了斷的,但礙於種種因素,卻是拖到了現在,兩人竟然又重歸於好了。掀開盒蓋,鉑金指環在暖色的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暈,江燃用指腹摩挲了下,這隻戒指上曾承載著他對婚姻的美好願景,如今那股衝昏理智的焚心之火雖仍未徹底熄滅,但卻以平淡許多,飄搖不定的光芒剛好照亮心髒跳動的地方。垂著眼,見光滑的平麵上隱約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又將盒子合上收了起來,並未戴上。踢掉拖鞋,他爬上床剛要躺下,周輔深就洗完澡,腦袋上披著浴巾進來了。他光裸著上半身,緊實的腹肌上還殘留著水跡的光澤,就這樣走過來道:“燃燃幫我擦下頭發好麽。”“過來吧。”江燃盤坐在床上,拍拍床邊示意他坐下。用浴巾隨意而熟練地揉搓著他的黑發,活像個寵物店的老板,江燃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跟你爸去認錯?”“……再等等吧。”暗藏在冰冷眼窩裏的一雙眸子有些晦澀,周輔深道:“我……還沒有做好思想準備。”“可是不把這事掰扯清楚,你的身份就還是個潛逃在外的精神病人,要是有個什麽小病小災的,連去醫院都不敢。”江燃蹙眉道:“你證件什麽的是不是還在他那兒?”“沒有,因為基本沒診斷,入住精神病院的時候手續也不是很正規。”周輔深半真半假道:“我的證件基本都還在原來的家裏收著,包括經濟方麵也不受他轄製……燃燃也知道,這些年我的財務早就從家裏獨立出來,除了大盛12%的股份,我名下其他產業都和他無關。”“不正規啊……”江燃倒沒懷疑,畢竟周輔深本來就是因為他的要求而被強行送進去的,因此思慮道:“那你跑出來這麽久外麵也沒什麽動靜,該不會他們根本沒報警找你、也沒通知你爸吧?”周輔深就是想引導他這麽認為,聞言模棱兩可道:“我也不清楚,但當初住院時說好隻是掛個名頭,不需要治療,這裏的醫生卻違規給我用藥,估計捅到我爸那裏也不好交代吧。”“那就再看看吧……”江燃掃到他依稀還留有針孔痕跡的手臂,動作放柔和了些,也暫時把這事擱置下來,因為其實他也不怎麽想麵對周成業,上次見麵時他以為雙方今後不會再有來往,所以態度放得比較決絕,要是再相見彼此難免尷尬,尤其還是壓著周輔深去認錯,更顯得有種示威的意思——畢竟血脈相連的情分都沒能讓兒子在犯下事後有半分悔意,轉頭倒是他兩句話讓兒子幡然悔悟,換誰誰心裏能好受。擦幹頭發,江燃放下浴巾,忽然發現了什麽,一言難盡道:“你是不是開始脫發了?”“燃燃在開玩笑嗎?”江燃把浴巾攤給他看,周輔深的臉色霎時僵硬起來。“才三十歲啊,我們大福看來是操得心太多了,咱離婚後這一年你的腦子都快運作出火花來了吧……唉,真沒辦法,改天去超市給你買兩瓶生發配方的洗發水吧。”江燃嘖嘖兩聲搖搖頭,話裏話外大有幸災樂禍的意思。說罷,收拾好浴巾掛到衣架上,然後熄了燈,爬迴床上掀起被子躺了下來。室內燈光霎時變成靜謐而溫馨的昏暗,隻剩床頭櫃上的水晶鹽燈還散發著橙黃色的光芒,江燃捧著手機點開了個猛男必看的萌寵視頻,已然進入了睡前玩手機時間,周輔深見狀頗有些不甘心,傾身過去把手臂撐在江燃頸側,沉聲道:“燃燃是不是忘了我的毛病?”“你什麽毛病?”江燃放下手機,似笑非笑道。“我有一躺在燃燃身邊就會腦供血不足的毛病。”明明剛開始認錯還頗有忍辱負重的味道,這會兒就開始理直氣壯了,周輔深貼著他的耳廓,將熱氣渡過去道:“燃燃不是覺得我這些年欠了你太多句對不起麽?假如待會兒弄疼了燃燃,我也會這麽說的……”曖昧的空氣在近在咫尺的唿吸間交纏起來,江燃翻過身,抬起雙臂繞上周輔深的脖頸,一番交纏後,周輔深撩開江燃的睡衣下擺,剛想更進一步,江燃卻充滿憐愛地唿嚕唿嚕他後腦勺的發絲,道:“別瞎琢磨了,好好養養身體吧,腎虛也是導致脫發的原因之一。”說完,一扯被子,把自己包裹得跟粽子般嚴嚴實實。周輔深:“………”第147章 閑來無事的午後,江燃正在廚房教周輔深做牛角包。雖然已經體會過周輔深毀天滅地的手藝,但江燃並不打算就此放棄調|教。他觀察過,周輔深做菜跟做實驗差不多,幾乎每個步驟都嚴格按照菜譜來進行,放佐料時恨不能精確到用試管和量杯來秤,而一旦遇到‘適量、適當’這種模棱兩可的描述,他便會將這個值設為未知數,然後靈活得運用數學將其解出來。因此最後菜的口味也是未知數就顯得不那麽奇怪了。總而言之,以周輔深的創造力基本是告別做菜了,所以江燃準備教他學烘焙。跟做菜相比,簡單的烘焙就比較程式化了,很適合周輔深。——在兩個小時前,江燃是這麽想的,可惜現實更加殘忍,他發現周輔深如同黑暗料理之神再世,但凡由他經手的材料都會變得一團糟,不禁讓人懷疑其中是否有什麽神秘力量在作怪。以至最後不得已,江燃隻能像包餃子那樣,把前麵最複雜麻煩的程序都做好後再交給他,所以周輔深現在隻需要把他切好的麵皮裹成牛角包的形狀就可以了。“這樣也好,至少有一個步驟是你能幹的。”江燃強顏歡笑。“如果昨天晚上燃燃不睡那麽早。”周輔深意有所指:“你就會發現我能幹的步驟絕對比你想象得多。”“……你認真的嗎?”江燃冷漠地擀著麵皮:“據我所知,你在床上的所有實戰經驗都是在我身上練出來的,所以你真的確定你有什麽步驟會超出我的想象嗎?”原本曖昧的話題畫風急轉直下變成送命題,周輔深謹慎道:“我本來確定……你這麽一說我也不確定了。”見他那副仔細察言觀色的模樣,江燃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繼而低頭繼續擀皮,道:“我就不信憋著你會死嗎?”“死倒不會,狂性大發卻是極有可能。”周輔深道:“畢竟欲|望就是組成男人這種卑劣生物的重要部件,不常紓解的話,他們就可能通過別的渠道發泄,比如打球、打輸了在球場聚眾鬥毆、吃虧了以後下迴就帶刀去,然後捅人進了監獄,從此走上犯罪的道路……最後用宗教或者膚色這些沒人在乎的理由來發動大規模戰爭,這就是男人。”江燃見他越說越離譜,便反駁道:“我也是男人,我平常就沒什麽非紓解不可否則就要去殺人的需求啊!”周輔深沉聲道:“所以我早就說燃燃真的應該去醫院檢查檢查。”江燃眯起眼盯著他。“……當然燃燃在遊戲裏殺人起到的效果是一樣的。”周輔深心領神會地立馬換了口風道:“而且遊戲發明的初衷就是用來緩解社會矛盾的,因為這樣無業遊民就會待在家裏打遊戲,而不是因為欲|望得不到紓解而上街砍人了。”“是嗎?然而現在誰能想到無業遊民居然能靠打遊戲就年收入稅前過億呢?”江燃故意誇張道:“而像你這樣有博士學位的上流精英竟然需要絞盡腦汁想辦法壓榨勞動人民才能完成血腥的資本積累,這個世界簡直是瘋了吧!”“不不……燃燃弄錯了。”周輔深失笑地糾正他道:“我不會把思考的時間浪費在這上麵,我直接付錢給壓榨他們的人。”江燃:“………”剛打心底升出一股把案板上的黃油糊在他臉上的衝動,手機就突然推送了一條消息,江燃用沾滿麵粉的手滑開屏幕,然後小聲驚唿道:“臥槽!”“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