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百密總有一疏啊。周輔深心情陰鬱,後麵便一直沒再開口,直到見麵會差不多到了尾聲,主創全體上台致謝,媒體也陸續收工的時候,主持人最後才宣布前三排的觀眾有個小福利,那就是可以上台領到一份於景年親筆簽名的電影海報。“臥槽!咱們就是第三排!”江燃拽住剛想走人的周輔深激動道。周輔深:“………”他現在深刻體會到什麽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被江燃拖著來到台上,周輔深不情不願地加入了等演藝圈後輩簽名的隊伍,但這還不是他一天當中最糟糕的時刻。很快,隊伍就輪到了江燃,周輔深眼睜睜看著於景年露出怔愣、隨後是驚喜交加的神情,對江燃道:“是你!”江燃見狀也很是意外:“你還記得我嗎?”“當然,怎麽可能會不記得?”於景年笑得比方才真心多了,臉上明顯不再是營業性質的客套,不過出於江燃現在身上的話題性,他並沒有叫出江燃的名字,隻是道:“實話說,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多虧你當初的支持。”這話倒是不假,前兩年他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糊咖,明明出道多年事業卻始終沒有起色,若不是驟然得知自己還有個身為電競大神的粉絲,他沒準還真的會想要放棄演戲,準備迴家當個網紅,在朋友圈以賣小罐茶為生了。感慨了一下往事,如今再見,於景年不由生出些他鄉遇故知的別樣情緒來,但此刻顯然不是敘舊的好時候,畢竟那麽多觀眾在後麵等著呢,於是他在給海報簽了個特殊的贈語後,將其遞給江燃眨了眨眼:“人生不如意之事雖說十常八|九,但記得常想一二就好,我希望你能永遠開心。”這話自然是在暗示他和周輔深的離婚風波,江燃笑著接過來,道:“你也是。”氣氛一時再融洽不過,可周輔深卻實在看不得他們那副惺惺相惜的模樣,因此當下便強勢地插身進來,將手掌按在桌子上,微笑道:“我的那張就不用簽了,我比較喜歡素淨一點的。”這種話裏藏刀的砸場子方式於景年顯然沒見識過,當場便愣了一下,不過他馬上就瞧出眼前這張臉有幾分熟悉,便把目光轉向江燃疑惑地詢問道:“這位是……”周輔深搶在江燃前麵迴答:“他男朋友。”於景年目瞪口呆。江燃趕緊解釋道:“他開玩笑的,他不是,他就是個弟弟,總之……謝謝你的簽名,我們走了哈!”說完他就不由分說地拽著雞崽子離開了放映廳,出來後,江燃剛想訓斥雞崽,手機卻忽然來了條消息,他打開看了下,臉上的神情登時變得古怪,嘀咕道:“奇怪,聶稚心居然要請我吃飯,他後來送我那麽多藥膏我都沒給錢呢……”他隻是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可沒想到這下算是點燃了周輔深心中的引線:“你身邊的備胎指數是不是超標了!?”第66章 爭執江燃聽這話格外不順耳,他緩緩放下手機,抬起頭來眉間微蹙:“你什麽意思?”這種話本來帶著意味不善的質詢性,但由江燃口中說出來,就要顯得平和坦蕩得多,仿佛那真的就隻是一句單純的疑問。可周輔深卻並沒有因此感到舒服,甚至正相反,江燃那副無愧於心的模樣,瞬間便激起了他一直以來轄製在陰暗角落裏的那股無名之火。“你說我什麽意思?”周輔深貼近他,高大身軀投下的陰影將江燃從頭到尾分毫不漏的包裹住:“光這會兒功夫,獻到你跟前的殷勤就沒斷過,把我這個大活人視而不見讓你很享受嗎?”如果放在以前,周輔深無論如何也不會對江燃展現出這副妒忌的嘴臉,因為那無疑是在變相的告訴江燃‘我愛你愛得發狂,求求你看我一眼’——這種訴求,簡直不能再卑微,周輔深絕對不允許自己露出那樣的姿態。但此刻卻不一樣,躲在這層虛假的偽裝下,他陰暗偏執的靈魂就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肆無忌憚發泄情緒的出口。可他字裏行間滲出的那份委屈和控訴卻讓江燃覺得不可理喻。“打住打住!”江燃感到混亂,他搖著頭後退兩步,又抬手製止對方的接近道:“你到底在想什麽?首先我沒什麽備胎,也沒有人上趕著跟我獻殷勤,其次我們又是什麽關係?你憑什麽要求我做到忠貞不二,我又有什麽義務時刻照顧你的感受,把你放在我視線的第一位?”江燃的反問讓周輔深無從反駁,又如鯁在喉,他們是什麽關係?他們曾經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同床共枕、耳鬢廝磨……就像這座城市千家萬戶的燈光裏正在發生的情景一樣,他們過著有摩擦也有甜蜜的日子,盡管沒有周輔深想象的那般完美無缺,但也甘之如飴。可誰能想到轉眼間這一切就煙消雲散,等他們再麵對麵而立,卻變得連過近的距離都顯得逾越,甚至哪怕是氣氛最好的時候,也無法自然而然地交換一個僅是淺嚐即止的吻。不再有床頭床尾的竊竊私語,剩下的隻有冰冷的抗拒。周輔深至今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就是因為結婚前那個一時興起跟朋友信口而出的賭注嗎?可四年一起共度的時光證明了那隻是個玩笑,任誰都不會去當真,可江燃為什麽就是揪著這一點小錯不放?折磨。難以排解的焦躁就像滾燙的沸水,一直在折磨著他。周輔深知道若是還不能把他和江燃的關係拚迴原來的形狀,那他總有一天會將那張飽受煎熬的皮連血帶肉地撕下來,然後用醜陋扭曲的軀體衝江燃怒吼著自己的下賤。……最終,被江燃一句話刺激得萎靡不振的周輔深再未出聲,但卻固執的要跟隨江燃上車,將他送到家門口。而江燃沒有堅定拒絕的結果就是……迴程的路上兩人一直無話,車廂內氣氛僵硬得像是結了霜,這讓江燃感覺分外不好受——明明今天高高興興的,偏偏最後鬧成這樣,但其實說起來都是雞崽子的不對,誰讓他先找茬鬧脾氣的?江燃氣頭上是這麽想,可等看到雞崽那副無聲消沉的模樣後,他卻又忍不住心生惻隱。於是等到了小區門口,江燃把車停在昏黃的路燈下,而隨著引擎的熄滅,周圍也徹底陷入寂靜當中,江燃單手搭著方向盤沉默了一會兒,自左側而來的光線透過車窗在他臉上勾勒出柔和又無奈的線條,片刻後他終於開口道:“不管怎麽說……今天謝謝你為我做這些,我很開心。”聽到這句話,完全浸透在黑暗中的周輔深才逐漸有了反應,可那雕刻在深沉輪廓下的眉眼卻稱不上高興,因為他終於明白他是周輔深,是傲世輕物的周輔深,而非給點甜頭就容易滿足的雞崽子,事到如今,再畏畏縮縮的繞圈子已經沒法再滿足他。因此,他這時聞言緩緩抬起頭來,眼底有幾乎能令人溺斃的溫柔漣漪:“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讓我吻你一下,就當作是這次約會的獎勵。”他如此直截了當的要求簡直打了江燃個措手不及,後者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什麽?”“我想吻你,就現在。”他平靜而不容置疑的重複道。說罷,就已經越過手刹,修長的手臂直接按在主駕駛旁的車窗上,頃刻間就把江燃困在那一小塊狹小的範圍內,動彈不得;然後又在江燃反應過來之前,從他寬鬆的衛衣口袋裏拿走了車鑰匙,輕輕一按,隨著哢噠一聲車鎖關閉的聲響,鑰匙也被扔在了後車座。在這一套危險意味十足的動作做完後,江燃陡然變得疾言厲色:“你——”但還沒等他說完,周輔深就低頭含住他的唇,用力碾抵、糾纏。那一切都發生在毫無預兆的寧靜中,響徹在兩人耳邊的隻有細碎的唿吸泄漏聲,直到仿佛漫長到令人窒息的時間過去,車身的微微晃動才終於停止。“不要去。”周輔深抵著他的額頭,用近在咫尺的唿吸道。“什麽?”江燃再一次淩亂,他還沒來得及將罵聲脫出口,就被周輔深莫名其妙的打斷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