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燃還不知道身家總共加起來過億的自己,已經被年薪在十幾萬間掙紮的選手憐憫了,他望著餐桌上由本市知名星級餐廳主廚親手烹飪的、營養均衡的早餐,以及隨早餐附贈的一束沾著新鮮露水的三色堇,正準備開始自己樸實無華又枯燥無味的一天。而說起這些東西的來曆,就不得不提起雞崽子。自從那天雞崽子對他的外賣表現出不讚同後,隔天江燃就收到了某家高檔餐廳的上門服務。看著門外那一行訓練有素的服務人員,受到魔幻現實衝擊的江燃自然當即打電話給雞崽子,頭疼得讓他趕緊停止這種偶像劇行為,但雞崽卻淡定的表示這是蔓越莓小餅幹的迴禮。江燃聽了就奇了怪了,他送雞崽小餅幹就是感謝雞崽之前幫忙的禮物,而雞崽居然還要迴禮,那這麽下去是不是沒完沒了了?俄羅斯套娃啊?但雞崽對此卻發表了一番迷惑言論:“我小小年紀就承受了我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富有,說實話我一直都為此感到困擾,所以如果有像你這樣需要幫助的貧困人士能替我分擔這份困擾的話,我當然會甘之如飴。”江燃:“…………”這說得是人話嗎!?欲言又止了幾番,江燃最終還是把那句‘你他媽的想追我吧’給咽了迴去。雞崽那說不通,江燃隻能被迫享受起這份有錢人的快樂,可如此持續了幾天後,這副陣仗有一天就被江烽撞見了,這下更是坐實了江烽之前對他有新的交往對象的猜測,江燃一時間簡直百口莫辯。而更糟的是江烽一改之前的支持態度,對雞崽子的行為大斥輕浮,原因是讓他想起了當年的周輔深,這位也是時不時就搞出一些別出心裁、讓人驚喜參半的操作,而周輔深顯然是因為變態的腦迴路驅使他這麽幹,所以推理可知,這個送三色堇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江燃木然地聽著,感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哥確實真相了。畢竟雞崽子也姓周麽。不對……雞崽子好像也沒具體說過他姓什麽,萬一人家隨母姓呢?話說迴來他還不知道雞崽子真名叫什麽。有空找機會問問吧,江燃想。“對了,燃燃。”江烽講了半天的安全意識教育課,似乎是終於口幹舌燥了,喝口水歇了片刻,室內氣氛也漸漸沉靜下來,江烽默默盯著水杯,神情間又似有猶豫,江燃看著他有點疑惑,追問道:“怎麽了哥?”江烽周身的氣場罕見的有些黯淡,江燃半晌才聽他開口道:“前兩天接到老家那邊人來的電話,好像是有人看見……有個像江澤的人在咱家老房子旁邊晃悠。”第57章 上線十幾年來……確切地說是自從母親自殺以後,有關江澤的話題就成了他們之間的禁忌,從不會輕易提起。因此江烽的語調此刻聽起來十分艱澀,又夾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什麽一般。而相比他的顧慮,江燃臉上的譏諷之色就要坦蕩得多:“這不奇怪,畢竟他眼下怎麽也算是衣錦還鄉,想重遊故地感慨一下往事如煙不是很正常嗎?否則你還指望他怕得根本不敢踏上這片土地一步?”聽他那副仿佛早有預料般的語氣,江烽驚訝地抬頭:“燃燃……你、你知道?”江燃把今天的三色堇插進窗台上的玻璃花瓶裏,又拿起小噴壺在莖葉上噴了點水,他邊擺弄著這些邊道:“拜托啊哥,江澤好歹跟我混的是一個圈,你覺得他要是迴國了,我收到消息會比你晚嗎?”的確是這個道理,但這種稀鬆平常的態度由江燃口中脫出,總讓江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江烽一直覺得,比起當時已經讀高中的自己,這件事留給江燃的創傷顯然要更深。在經曆了父親的拋棄後,又孤身一人親眼目睹母親跳樓,這些刺激換作任何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恐怕都會給精神帶來無法逆轉的傷害。而這也是江烽這麽多年來始終無法釋懷的原因——他覺得自己沒有保護好江燃。如果當年他沒有被憤懣衝昏理智,而是選擇待在家裏多陪陪抑鬱的母親、驚慌失措的弟弟,是不是就能阻止一切悲劇的發生?所以江烽自責、愧疚、又害怕。他怕自己一個不慎再讓弟弟受到傷害,甚至恨不能建個水晶宮把他脆弱的弟弟裝進去,然後留自己在外麵獨自麵對驚濤駭浪。但經過了這次離婚風波,江烽才發現自己並非是無所不能的,而他的弟弟也不是一碰就碎。甚至倒不如說正相反,江燃比他想象中要堅硬的多,堅硬得出乎他的意料,就如同此刻。什麽時候,他的弟弟已經能邊談論著拋棄了他們的男人,邊在清晨溫暖的陽光下侍弄花草了呢?江烽恍惚,從前那顆他以為圓潤清澈的玻璃珠子,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浮現出了許多棱角,平時不容易看見,但隻要陽光一照,就能從中反射出尖銳而鋒利的光。江烽既覺得欣慰又有些悵然若失。但很快他就收拾好了心情,道:“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就好,哥也沒打算跟他搞什麽父子相認的戲碼,而且正好你現在也退役了,也省得打比賽的時候讓他碰見,認出來後再橫生什麽枝節就不好了。”江燃聽出他話外有話,問道:“怎麽說?”江烽冷笑:“江澤不是給他的便宜兒子搞了個俱樂部嗎?”“這裏麵有貓膩兒?”江燃立刻反應過來,手裏的噴壺一頓。“不敢說。”江烽動動嘴角,裏麵暗含不屑:“但實際肯定沒有看上去這麽風光,電競俱樂部這麽燒錢的項目,在成立前期幾乎就是負盈利,如果戰隊遲遲打不出成績,那就更是無底洞,以江澤的經濟條件肯定負擔不起,就算是貸款也肯定貸不出來那麽多,現在銀行也不是傻子。”“………”不全是貸款,那資金的來路就有意思了,有可能iason俱樂部背後真正的老板根本不是江澤,甚至是江澤做了什麽保證才換來的對方投資,就類似於對賭協議……江燃陷入了沉思。“……所以哥的意思就是盡量遠著他們點,別沒跟過他享幾天福,等出事了倒還要纏著咱們共患難,惹得一身腥。”“嗯……”江燃含糊了下,心底卻有了個隱隱綽綽的念頭,正巧這時手機上來了條消息。他之前拜托季明晨盯著點iason的任務進度,現在對方給了準信兒,顯然是上線采摘成果的時候到了。“燃燃?”江烽看他心不在焉,怕他事後陽奉陰違,於是又問了一嘴。可誰知道江燃卻突然放下噴壺,拔腿奔向了臥室:“我玩遊戲去了哥!”江烽:“………”——他之前覺得弟弟成熟多了什麽的,應該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