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哪怕是到了這個地步,他卻還是維持著那副波瀾不驚的外表,冷靜得就像置身事外一般,因而此刻唯一能辨別出他真實情緒的,就隻有手機邊緣上那默默收緊的五根手指。微信上很快就收到了江燃的迴複:【對對,就是這樣,你現在說這句話的樣子就超像我前夫】周輔深:“………”隔了幾秒,又是一條消息發來:【還有,就是作為過來人我要提醒你一句,千萬別跟你未來的老婆這麽說話,因為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她會背著你往你的睡前熱飲裏加什麽東西】周輔深:“??”不得不說,劇情走向突然變得古怪了。抹茶餡大福:【所以你往裏麵加什麽東西了?】江燃:【嗯……我不知道別人都加的啥,反正我加的是磨碎的安眠藥,一杯下肚,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嗬……”周輔深顫抖著唿出一口氣,他就說有時候牛奶的味道不太對,但問起時,江燃都堅持說那是因為他在裏麵拌了點可可粉,而自己居然也沒有質疑,看來愛情真的是使人盲目。消化了一會兒這個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他壓抑住心頭不知名的翻湧,想平靜地做出迴複,但手指按在手機上的力度卻不自覺地加重了。抹茶餡大福:【這麽看來,你們離婚也不光是他一個人的錯誤】一字一句顯示在屏幕上,才終於圖窮匕見地流露出了幾分指責的意味,而微信那頭果然安靜了片刻,才迴應道:【你又知道了?】簡短的文字中分辨不出準確的情緒,隻是看起來既像質問又像玩笑。這已經是危險的訊號了,擱到往常,周輔深一定會察覺出江燃此刻正在緩衝的怒氣條,但這時卻不知是受了什麽情緒支使,他沒有及時打住:抹茶餡大福:【至少在公眾眼裏他的確是個完美無缺的男人】江燃:【所以呢?】這幾個字一跳出來,後麵便立即一發不可收拾:【比起跟他生活四年的我,你覺得公眾的評價更可信是嗎!?他連百度百科上的資料都是假的,上麵說他最喜歡吃的零食是馬卡龍,就是因為他的團隊想營造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其實他私下裏都惡心死甜食了你知道嗎!根本碰都不會碰上一口!唯一還願意磕的東西就是我給他烤的無糖小餅幹,就這樣……你還敢說他表裏如一嗎?】抹茶餡大福:【你的百科上不也寫了性格溫柔幾個字】江燃:【你是覺得這幾天我對你不夠溫柔是嗎?】抹茶餡大福:【………】江燃:【我現在開始好奇你對我的真實看法了,是真的像你嘴上說得那麽好聽,還是跟網上那群人一樣,覺我欲壑難填,不識好歹,水性楊花?】怒氣透過屏幕撲麵而來,像是擦過耳畔的利箭,讓周輔深在陡然間清醒。抹茶餡大福:【對不起,我隻是】字打到一半發出去,周輔深的手指卻突然在屏幕上頓住了,除了在和江燃上床的時候,他人生中頭一次腦袋裏如此空空如也,就像刹那凝固住的河流,什麽也傾倒不出來。徐徐吐出一口濁氣,仰靠在灰白色調的座椅上,他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緩緩閉上眼,忽然間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竟然在焦躁。焦躁於江燃所表現出的不在意,同時又急切於江燃現下對他不溫不火的態度。因為早就品嚐過江燃對他溫柔繾倦的滋味,所以現在換成不得不從頭開始來獲取這一切時,就難免讓人生出想要即刻抵達終點的迫切,或者簡單點說——他想從江燃這裏獲得甜頭,想得甚至讓他先亂了陣腳。但事情發展本不該是這樣的,他明白江燃的一切喜好,這些日子也都忠實扮演著這樣的角色,一舉一動都投其所好,或許在旁人眼裏,這樣的舉動就已經是在妥協、是在搖尾乞憐了。但周輔深卻不這麽覺得,這對他來說就是一場捕獵,戰利品就是他最心愛的獵物,為此他可以花費很多——耐心、精力、時間、金錢,乃至是比這些更加貴重更加稀罕的東西,就如同五年前初遇時那般,能為之付出到這個地步,誰都不能說他不愛江燃。是啊,周輔深這麽告訴自己,誰敢說這不是愛?江燃為什麽不明白?微信上平靜了一會兒,或許是許久沒收到他的後話,江燃冷不丁地發問道:【隻是什麽?】周輔深重新坐直身軀,看了那幾個字半晌,直到屏幕光逐漸黯淡下來,他的手指才終於動了。抹茶餡大福:【其實……我是你們的cp粉。】江燃:【………】抹茶餡大福:【但我是比較偏向你的那種cp粉】消息發出去,在靜靜等待迴音的這一刻,周輔深不得不承認他眼下確實是有些忐忑的。叮咚一聲響,伴隨著心髒突兀地一下緊縮,他定睛看向屏幕。江燃:【我怎麽知道你現在不是在忽悠我?】原本繃緊的薄唇泛起弧度,周輔深笑了,他太了解江燃了,能說出這句話,就說明他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抹茶餡大福:【你這麽英明會被我忽悠嗎?】江燃:【說得倒也是……不過要是我和周輔深之間你隻能選一個來粉,你迴粉誰?】抹茶餡大福:【當然選你。】抹茶餡大福:【我可以發誓,從今往後,都是你】“………”剛才突然上頭的情緒冷卻下來,躺在床上,江燃所有的理智都在頃刻迴爐,他盯著屏幕上那句話,頓時意識到眼前的情況開始詭異了起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畢竟不滅浮屠口不擇言亂說話也不是第一次了,可還是叫他有些感到淩亂。愣愣地舉著手機,江燃正發懵不知道該迴些什麽,忽然一個脫手,手機就砸在了自己的臉上。“啊……”他霎時翻身捂住自己的鼻梁,眼淚禁不住地往外湧出來。但這些他此刻都顧及不上了,匆匆忙忙地撿起手機,迅速發過去一個:【手機快沒電了,晚安】的消息,才趕緊燙手般地關了手機,仰倒迴床上,專心致誌地揉著被砸到的鼻梁,同時心底也不由發出無奈的感歎:他真是不行了,居然被一個十九歲的小孩搞到一晚上情緒反複,明明以前隻有周輔深才有這個特殊能力的。唉,長江後浪推前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