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躲在小廚房外麵,親眼看到慕純的貼身侍女端走了廚房裏的飯食,立即暗搓搓地跟上去。侍女將飯食送進書室,半個時辰後,那位儒雅的大學士就捂著肚子“哎喲哎喲”的跑出來了。

    慕純和侍女不明所以,好不容易等大學士從茅房迴來了,沒想到還沒落座,他又綠著臉跑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心一躲在暗處狂笑,“這個巴豆的功效真不錯!”

    “少爺……”來寶憂心忡忡,“這位大學士看起來都六七十歲了,咱們這樣捉弄人家,不太好吧?”

    “誰讓他要來輔導慕純?”心一撇撇嘴,“我們公主都沒請人輔導,她怎麽可以請?現在好了,這位大學士估計幫不上什麽忙了,接下來還是公平競爭吧!”

    大學士半柱香之內拉了三四迴,虛弱得幾乎不省人事,隻要是正常人都知道他肯定是吃了什麽壞肚子的東西。慕純不傻,讓人把大學士的飯食檢查了一遍,然後氣衝衝地來到了謝淩容的書室。

    “謝淩容,你給我滾出來!”慕純大喊。

    門口的桃子嚇了一跳,忙道:“慕小姐,你找我家小姐有什麽事?”

    慕純的侍女指著桃子,小聲地告狀:“小姐,就是她!我剛剛在小廚房裏看見她了!”

    桃子莫名奇妙的,她剛才去小廚房給謝淩容熱燕窩了,的確碰見了慕純的侍女,不過這又怎麽了?

    “把謝淩容給我叫出來!”慕純冷冷道。

    桃子道:“我家小姐正在午休,您要是有事的話,我可以幫您……”

    “少來這些把戲!”慕純打斷了她的話,衝書室大喊,“謝淩容,你做了虧心事卻不敢承認,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畏畏縮縮?有本事就別像烏龜一樣躲著,快給我滾出來!”

    “吵什麽?”書室的門開了,謝淩容大步走了出來。她一臉戾氣,明顯沒睡好,看慕純的時候眼裏像是要飛出刀子來。

    兩位大小姐各自向前一大步,光用眼神就能把對方給吃了。

    心一藏不住了,趕緊從暗處跑出來,伸手擋在兩位火氣旺盛的大小姐中間,道:“兩位消消氣、消消氣,有什麽話不能慢慢說?別衝動啊,千萬別衝動!”

    “謝淩容!”慕純指著對方的鼻子,質問道,“是不是你在方大學士的飯菜裏下藥?”

    “哼。”謝淩容丟了一個白眼過去,冷笑,“看你火急火燎要跟本公主拚命的樣

    子,還以為你的相親對象又給本公主寫情書了呢!怎麽?在你心裏,本公主已經下/賤到要用這種手段跟你爭勝了嗎?”

    “不是你還會是誰?”慕純睜大了眼睛,“方大學士給我帶來了去年的備用試卷,是你用權勢和手段買不來的東西!你嫉妒本小姐得了這張試卷,就想出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報複方大學士!”

    “不是本公主的東西,本公主不屑於多看一眼!”謝淩容道,“你再汙蔑本公主一句,小心本公主治你的罪!”

    “雪雁都在小廚房看見你的侍女了,你還想抵賴?”

    “去過小廚房的人就有下藥的嫌疑?那你要抓的人多了去了!”謝淩容十分不耐煩,“你要是沒有確切的證據,少來這裏放屁!一張備用試卷而已,以為本公主會看得上眼嗎?”

    “你……”慕純氣得不行,扭頭對侍女道,“去給我把試卷拿過來!”

    心一夾在兩個脾氣大的大小姐之間,很想開口勸一勸,卻又心虛不敢輕易說話。謝淩容不知道慕純要搞什麽鬼,不過她向來行得正做坐得直,什麽都沒在怕的。那個叫雪雁的侍女從慕純那處捧了一疊厚厚的試卷跑過來,氣喘籲籲地交到慕純手上。

    “你不是說你看不上這張試卷嗎?”慕純將試卷遞到謝淩容麵前,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麽本事!不就是想要試卷嗎?本小姐給你就是了!不過,你要是做不出這張試卷上的題目,就老實承認心裏的嫉妒吧!”

    謝淩容一把奪過試卷,捧在手上打量了一番,冷笑:“反正過幾日是考,現在也是考,本公主今天就做出來給你看看!”說罷轉身進了書室。

    “哎,慕小姐,這……”心一對慕純賠笑,“大學士給你的試卷,你就這樣給她了?”

    “本小姐早就看完了,當是賞給她的。”慕純哼了一聲,“七天七夜才能做完的試卷,她這點時間能看多少?本小姐才不會像某些人一樣,為達目的不折手段!”

    心一訕訕地目送她離開,等慕純的身影消失,他趕緊進了謝淩容的書室。書室裏擺了幾個高大的書架,在一摞摞厚厚的典籍下有一張四四方方的書桌,謝淩容就坐在桌後,正專注地看著手上的試卷。

    “公主……”心一一進來就在書桌旁占了個位置,老老實實坐好,態度十分謙和,“今天累不累?我看你中午沒休息好,我給你帶了點吃的,不如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

    “給大學士下藥的人是你吧?”謝

    淩容頭也不抬,默默飛來了一個眼神。

    “怎麽會是我呢!”心一道,“我幹嘛要欺負一個老人家?”

    謝淩容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一副了然於胸的神色。心一不慌不忙,衝她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又問道:“你看了試卷,感覺怎麽樣?難嗎?”

    “大學士之試的重點不在於試題,而在於題目的數量。”謝淩容翻動了一下厚厚的卷子,發出嘩嘩的聲響,“這場考試長達七天七夜,試卷攤開可以鋪滿一條街,內容涵蓋了天文地理經史子集風俗民情,答案幾乎可以寫成一本書,你說難不難?”

    “那肯定要累死人了。”心一道,做七天七夜的試卷,這不是要人命嗎?

    大學士是大胤的最高學曆,有大學士稱號的人就有進入丹書閣的資格,而丹書閣則是大胤最高文書機構,由六部十二位大臣和二十四位輪值大學士組成,負責審批六部的奏折以及對朝政提出意見。大學士之試的出卷人和閱卷者都是當朝大學士,他們的知識量加起來超過了三千本書,一般人是望而卻步的。今年慕純和謝淩容同時報考了大學士之試,堪稱難得一見的奇景。

    慕純這個人,心一是知道的,讀書非常厲害,又有曾經的大學士輔導,真的考上了也不是不可能。謝淩容就不同了,她比較喜歡實用的東西,雖然念書也認真,但閱讀量遠不及慕純廣博。心一本來想利用巴豆讓那位大學士輔導不成慕純,沒想到慕純幹脆把試卷送到了謝淩容手裏,這下好了,兩個考生都見過大學士之試的真題是什麽樣子,考試的時候便是真正的公平對決了。

    心一覷著身邊的謝淩容,注意到她的臉色非常嚴肅,顯然是這張試卷給了她很大壓力。果然,謝淩容看了一會兒,便從一邊拿出紙筆來作答。

    “別吵我。”她留下一句話,不再管身邊的人和事,開始奮筆疾書。

    心一坐在原地陪了她一會兒,見她實在分不出精力,便在傍晚時候先迴府吃了個晚飯,一迴來發現她還在寫。

    “你吃飯了嗎?”心一有些心疼,剛才看見桃子在外麵打盹,連自己偷偷進來了都沒發現,這是累成什麽樣了?

    “沒胃口。”謝淩容眉頭緊皺,頭也不抬,依舊認真做題。

    夜色降臨,書室點了燈,昏黃的燭光照著這一室書香,還有在案前認真書寫的倩影。心一悄悄走到謝淩容背後,二話不說奪走了她手裏的筆,道:“這樣可不行,別寫了,你先吃點東西。”

    謝淩容眉頭一皺。

    心一懶得理她,朝門外喊了一聲:“桃子,去把燕窩拿進來。”

    “哦……是!”打盹的桃子驚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去廚房端了燕窩和一些點心過來。

    “先吃東西。”心一道,“試卷又不會跑,你急什麽?”

    被他這麽一鬧,謝淩容確實感覺有些餓了。她原本有些賭氣,現在氣漸漸消了,見桃子送了吃的東西進來,便歎了口氣,接過了筷子。

    “好吃嗎?”心一在一旁看著她吃東西,倒了杯茶放到桌上,“你還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或者讓府裏做了送來。”

    謝淩容搖了搖頭,眼睛盯著桌上的燕窩,似乎累得不想說話。吃了點心,她便讓桃子把東西撤掉,又準備做題了。

    “我答應過慕純,今天要把這些題做出來。”謝淩容道。

    “七天的題量,你一個晚上怎麽做得完?”心一道,“別傻了,你把這些題目看一遍,知道考試大概是個什麽樣子就行了。”

    “能做多少算多少。”謝淩容說完,不再理會心一,自顧自做題去了。燈光將她認真的側臉映在牆上,嬌俏又有幾分不同於同齡人的沉穩。

    “我陪你。”心一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隨手拿了本書翻了翻。

    謝淩容沒有吭聲,仿佛當他不存在。心一看了會書覺得無聊,就盯著書桌前的佳人看。謝淩容現在對心一談不上接受,但不會像一開始那樣抗拒了,想到這裏,心一忍不住笑起來,拿著坐墊往書桌那邊挪了一步。

    不知不覺夜就深了,心一把墊子挪到了謝淩容身邊,一手撐在桌上,歪著頭細數她那對濃密的長睫毛,而對方渾然無知。

    望著謝淩容近在咫尺的臉龐,他能清楚地聞到她身上傳來的淡淡幽香,特別舒服。

    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願意陪她做任何事,自己也無比開心。心一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臉,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這張讓他怦然心動的臉。

    忽然,他的手尚在半空,那張臉卻變高了——不不不,是謝淩容突然挺直了背,抬起了頭,眼神迷茫。

    “怎、怎麽了?”心一正在出神,被她嚇了一跳。

    謝淩容不說話,接著她又站起來了。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卷子,又抬頭望向了遠處,眉頭緊皺,眼神沒有焦點,不知在想什麽事情。

    “出什麽事了?”心一

    好奇地問,“卷子上寫了什麽?”

    卷子輕飄飄地從謝淩容指尖滑落,心一湊上去,把卷子扒拉過來一看,發現她已經看到卷子的末尾了。去年大學士之試的最後一道題很簡單,隻有一句話:如果你是當朝文官,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向地方官員收取賄賂?

    “這什麽破題……”心一嘟囔,又看了看謝淩容的臉色,詫異地問,“公主,你想到索賄的辦法了?”

    謝淩容神色冷峻,突然快步向門外走去。

    “哎哎哎!”心一趕緊追出去,“你去哪兒?”

    門口的桃子正在打瞌睡,謝淩容沒叫醒她,而是徑直出了書院。來寶見心一出來了,也要跟來,心一衝他擺擺手:“看好桃子。”

    心一跟著謝淩容離開了天海書院,到了大門口,他不得不把人攔下:“公主,你總得說一聲要去哪兒吧?”

    謝淩容:“六部值夜處。”

    “去那兒幹嘛……”心一話還沒說完,謝淩容就要走,他趕緊追上去,連聲問道,“你走這麽快幹嘛?不坐車嗎?”

    ……

    六部值夜處設在皇宮外,每天晚上都有各部的人通宵值夜,以防緊急事件發生的時候沒人處理。心一和謝淩容到達的時候,這裏燈火通明,門戶大開,卻鮮有人進出。

    謝淩容對門口的守衛亮了身份,不待人通傳便走了進去。值夜處畢竟是個簡陋的辦公場所,每個部門隻設了一個小小的隔間,案前堆了一些奏折,值夜的大人們有的正將新送來的折子總結成簡報,有的早已支撐不住睡了過去。謝淩容一間間看過去,眉頭越皺越緊。

    心一不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麽,隻得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忽然隻聽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公主殿下,您怎麽來這裏了?”

    謝淩容停下腳步,扭頭向左手側的隔間望過去。心一猛然迴頭,同時幾乎是本能的,緊緊抓住了謝淩容的手。

    隔間裏,一個人從一疊奏折後麵站了起來,昏黃的燭光把他臃腫的身材盡數投影在了牆上,像一座黑色的山峰。

    吏部考功令史——塗寶來塗大人笑吟吟地朝他們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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