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東城門,門口值夜的士兵便迎了上來。領頭的那個是一位非常年輕的將士,卻有品階在身,看到城防軍護衛著一輛馬車迴來,大為驚奇。他朝柴敬抱拳道:“柴統領,您迴來了!這些人是……”

    柴敬雙腿一夾馬腹,當先出列,指著馬車道:“這位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快打開小門,放世子爺進城。”

    那人一聽,麵上不禁有了喜色,他沒有立即去開門,而是先朝馬車施了一禮,道:“在下平燕伯長子沈傑,見過世子爺。”

    心一先是一怔,然後樂了,原來這人就是沈放說的那個在城防軍任職的兄長。沈氏兄弟的祖父曾經是老鎮國公的左膀右臂,他們對心一的態度自然更親近些,心一是知道這些事的,他掀開簾子探出頭來,笑著道:“我和沈放是好朋友,沈大人不用跟我這麽客氣。”

    “還要多謝世子爺在書院對舍弟的照顧。”沈傑跟心一說了兩句客套話,轉而對柴敬道,“柴統領,您連日值勤辛苦了,今晚又帶著兄弟們出城巡邏,還是早些迴去歇息的好,世子爺就交給我吧!”

    “你今日當值,不便離開城門。”柴敬擺了擺手,道,“鎮國公府離東城門不遠,我把世子爺送迴府,很快就迴來了。”

    聽他這樣說,沈傑也不便堅持,傳話讓人開了小門。

    隊伍進入帝都,柴敬一路將心一送到了鎮國公府門口,數十年來堅守鎮國公府大門的守衛難得被驚動了,有幾個士兵主動迎上了勞師父,站在大門的兩側的守衛則轉身敲開了那扇巍峨的大門。

    勞師父扶著心一下了馬車,府邸大門開了,管家阿福火急火燎地跑出來,看見心一,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嘴裏喊著:“少爺,您可算迴來了!”

    心一瞅了瞅燈火通明的府邸,惴惴不安地問:“我爹呢?”

    “老爺還沒睡呢,一直在等您,都等了大半夜了。”說罷,阿福趕緊迎上來,領著心一往府裏走。

    勞師父將馬車交給了鎮國公府的將士,轉身對柴敬抱拳道:“辛苦統領了,跟我一同見見鎮國公吧。”

    “這……”柴敬似乎有些猶豫。

    “柴統領親自送我們家少爺迴來,鎮國公定會十分感激,至少進去喝杯茶吧。”勞師父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柴統領不便再推脫,隻得一同進去了。

    阿福一進門就讓人去通知了鎮國公,果然,還沒等心一走到前廳,鎮國公就拄著拐杖出來了。

    “烈兒!”見到兒子的瞬間,鎮國公喜怒交加,他擔心了半宿,卻不忍心責罵,隻是分外急切地問,“你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了都不迴來?萬一在外麵磕著碰著了,讓爹如何是好……”

    “爹……”心一沒想到年邁的鎮國公竟然一直等自己等到了現在,心裏不禁十分愧疚。

    鎮國公正欲說什麽,忽然瞥見勞師父帶著柴統領進來,便稍稍站直了身體,問:“勞師父,這是怎麽迴事?你們到底去哪兒了?”

    “容屬下稍後再稟。”勞師父道,“這位是城防軍的柴統領,他出城巡邏的時候遇到了我們,親自將少爺送了迴來。”

    “出城?”聽到這個字眼,鎮國公氣得胡子都要翹起來了,扭頭臉色鐵青地怒視心一。

    心一趕緊低下頭,擺出了老實認錯的態度。

    見他知錯,鎮國公緩緩收迴了目光,轉而打量了柴敬一番,語氣誠懇地道,“小兒頑劣,真是麻煩柴統領了。”

    柴統領恭敬地向鎮國公迴禮。

    “綠蘿,帶少爺去睡覺!”跟外人客套完,鎮國公大聲喊來了侍女,“打一盆洗腳水端過去,讓他趕緊睡下!阿福,你明日讓來寶去書院告個假,烈兒今天睡得晚,明兒個就不去念書了。柴統領,請進來喝杯茶吧。”

    鎮國公說吧,府裏的人立刻開始各幹各的,心一正準備跟鎮國公說說今晚的見聞,卻馬上就被綠蘿帶下去休息了。唉,隻怪那位真正的世子爺是個不得了的病秧子,不管犯了什麽事,鎮國公最擔心的隻有兒子的身體,逃學也好,半夜不歸也罷,都不如讓他吃好睡好來得重要。

    同樣感到詫異的還有柴統領,他雖然知道鎮國公有位身患重病的兒子,平日裏都養在府裏,幾乎不見外人,但今晚親眼見到鎮國公對心一嗬護備至的樣子,還是忍不住感慨。如今的鎮國公府權力不再,風光不再,唯一的繼承人體弱多病,卻是如今的鎮國公心頭最在乎的東西了。但是,這樣的溺愛對身為世子的心一真的好嗎?

    次日,心一如往常一樣早早便醒了,想著要起床,伸手去拉床邊的銀鈴。來寶輕輕地推門進來,在帳外壓低了嗓子,道:“少爺,我幫您告假了!今天不去學堂,您再睡一會兒吧!老爺說了,您昨夜迴來得太晚,睡覺時辰不夠,對身體不好的,廚房會給您留飯,您安心睡吧!”

    心一眨巴了一下眼睛,想起昨晚的事情來,不禁問道:“我爹今天幹嘛呢?”

    來寶

    道:“老爺今天沒說要出門呢,估摸著就待在家裏吧!”

    “哦。”心一想了想,又重新躺了下去,日頭老高的時候才醒,足足比平時多睡了一個時辰。

    再次睜眼,他一定要起了,洗漱完跑到前廳,福媽媽將早飯送了上來,肉粥饅頭都是熱乎的。吃過早飯,心一在花園裏找到了鎮國公,精神矍鑠的老頭正在專心致誌地鼓搗幾根木頭架子,弄了一手的灰。

    心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不免十分心虛,不好意思上前,討好地開口:“爹,您在做什麽?我來幫忙……”

    鎮國公似乎早就知道他來了,揮了揮手製止,道:“別動,衣服要髒的。”說完,他抬頭看了看麵有愧色的心一,又問,“吃飯了沒?”

    心一訕訕:“我吃過了。”

    鎮國公見他表情怪異,知道他心虛,也不忍再苛責,便道:“我在這兒搭個貓架子,省得貓來踩這些花。”

    心一有些好奇,鎮國公府地處偏僻,偶爾會有野貓竄進來,老爹大概是閑得發慌,居然親自幹起了這種小事。他不覺蹲了下來,探頭探腦地研究地上那幾根木頭,想著怎麽搭一個貓架。殊不知,從老爹的角度看去,他現在的樣子就像蹲在地上看螞蟻的小屁孩一樣,又呆又傻,十分好笑。

    “行啦!你去外邊玩吧!”鎮國公沒好氣地道。

    心一抬頭,不解地問:“爹,您不要我陪?”

    鎮國公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短短數十日的相處,心一自然清楚老爹對兒子的感情。他想陪陪鎮國公,還以為對方會很高興呢,沒想到老爹居然開口趕他走?

    “你陪著我這個老頭子幹什麽?”鎮國公道,“你快去玩,別來打擾我!”

    “……”心一站了起來,悻悻道,“那、那我走了……”

    鎮國公沒理他,自顧自地擺弄那幾根木頭,心一隻得一步三迴頭地離開了花園,心裏有個疑惑卻慢慢冒了出來。

    他昨天半夜才迴家,老爹居然不問問他幹了什麽,就算勞師父會如實稟報,但他畢竟未經允許就擅自出城去了,老爹不打算管教一下嗎?

    懷著這份不安的心思,心一在府裏逛了一會兒,沒發現和平時有什麽不同。他有點無聊,喊了來寶出門,直到走出鎮國公府的大門,終於感覺到了和以往不一樣的地方。

    大街上的人們來去匆匆,心一則放慢了腳步,扭頭對來寶道:“來寶,你發現了嗎?”

    來寶不明所以:“少爺,您發現了什麽?”

    心一大喊:“我們後麵跟著兩個人!”

    “哦!您說他們啊!”來寶恍然大悟,解釋道,“他們是勞師父的徒弟,一個叫孫耀武,一個叫孫揚威,老爺說了,從今天開始,他們兄弟倆就跟著少爺您了。”

    心一扶額,眼前不禁浮現了那個在花園裏悠哉悠哉搭貓架子的老爹,老爹沒有直接訓斥他,卻不容分說在他身邊多派了人手,估計是老爹經過這段日子發現了,這個兒子太能鬧了,光有來寶和勞師父是不夠的,於是又給他塞了兩個侍衛。

    說起來,鎮國公真是個奇怪的人,他名義上還掌管著大胤的部分兵權,實際上早就什麽都不管了。也許是由於他年少時受了腿傷,唯一的兒子又體弱多病,漸漸對一切事物都失去了興趣。他對心一的好,大部分表現在生活各方麵的關照上,除此之外,心一隻有在剛來到鎮國公府的那天夜裏見他流露過內心的真實情感。

    不知怎麽的,心一覺得老爹心裏似乎藏了許多話,卻找不到合適的人傾訴,挺可憐的。這樣想著,他不禁迴頭看了一眼,那兩個麵容青澀的侍衛立即衝他一笑,寸步不離地跟了上來。

    心一:“……”

    今天不用去書院,心一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又開始無聊了。他在帝都的熟人不多,沈放他們幾個肯定在書院,前幾日還聽他們說要準備什麽比賽,正忙著練習馬術呢!除了他們幾個,就還有謝淩容……不知怎麽的,心一眼前突然浮現出那張眉目如畫的容顏來。正出神的時候,他經過了一條入口狹小的巷道,冷不防被一股力量拽住,竟被直接拽進了巷子。

    “誰?”心一被那人用力一推,脊背撞上了堅硬的牆壁,肩膀被一隻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眉頭一皺,大少爺的脾氣蓄勢待發,就在這時,一縷淡淡的幽香鑽進了他的鼻尖。

    他猛然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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