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惟勤摸了摸苗勝男的頭,“別這麽說,這不是你的錯。我倒是覺得,我能進來挺好的,這樣你也不會太害怕。”苗勝男感動的眼淚汪汪,嗚師兄太溫柔了,她的蠢師兄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師兄!……顏行碩看了一眼處於溫情時刻的兄妹倆,然後又看看也在盯著他倆的席遠,最後,他看向從頭到腳都散發著頹廢氣息的俞輪。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禍兮福所倚,不到結局,就不能斷定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壞事。”低沉的聲音響在每個人的耳邊,顏行碩永遠都是那麽鎮定,所有人都懂的道理,從他嘴裏說出來,可以效果加倍。恢複了一點精神,俞輪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席遠。“席遠,你還沒說過你是怎麽進來的呢。”還真是,被俞輪提醒,趙從輝第一個扭頭,“席哥,你是在哪被拉進來的?”席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家。”趙從輝愣了一秒,旋即瞪大雙眼,“你家?!”“不對啊,不是說每個人都是在孤身一人、有可能失聯的情況下進來的嗎?!”席遠擰眉,“是麽,可我進來的那天,我家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兩個阿姨住在樓下,至於有可能失聯……”迴憶了一下,他雲淡風輕的說道:“這倒是符合。我接手家裏生意以後得罪了不少人,賺得越多,討厭我的人就越多,我要是突然失蹤,估計所有人都會認為我是缺德事幹太多,現世報終於來了。”其他人:“……”所以說,你到底是幹了多少缺德事啊……第58章 第三關(21)六個人商討到大半夜, 也沒想出可以嚐試的辦法。過了十一點,大家就各迴房間, 醞釀睡意去了。雖說這一關禮物和工具的用處都不大, 但六個人還是決定明天去野外探索,多收集點禮物沒壞處,就算這一關用不上, 下一關說不定就用上了。再者說,萬一他們瞎貓碰上死耗子,就這麽巧的收集到了“照妖鏡”、“測謊儀”等功能的禮物,那他們不就賺翻了嗎。躺在房間的床上, 這是俞輪時隔兩個月第一迴 獨自入睡, 本以為靜謐的環境會讓他睡得更好, 可翻來覆去大半天, 他還是清醒的要命。正盯著窗外發呆的時候, 俞輪耳尖的聽到外麵傳來輕微的走動聲。他坐起來, 看了一眼床頭放著的電子手環。淩晨一點半。夜深人靜, 即使俞輪已經把動作放得很輕很輕, 可在他擰開門的那一瞬間, 顏行碩就迴過了頭, 兩人對視, 誰都沒說話,俞輪緩步走到他身邊,然後坐下。顏行碩沒開燈,他坐在客廳陽台的飄窗上, 一條腿曲起,另一條腿則隨意的放在一旁,清瘦修長的身體沐浴著夜光,他微微垂著頭,線條分明的側臉仿佛自帶美顏濾鏡,俞輪看了一會兒,才開口。“你也失眠了?”顏行碩是出來喝水的,手裏拿著一個白色的馬克杯,聽到俞輪的話,他把杯子放下,放鬆的仰起脖頸,靠在後麵的牆壁上,“失眠是指睡眠時間及質量雙重不滿足,從而影響到日間社會功能的一種社會性體驗,我還沒有這方麵的影響,所以,這不算失眠,隻是有些睡不著。”俞輪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和你聊天太費勁了。”顏行碩輕笑一聲,他稍微坐正了一點,那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也被他縮了迴去,夜光中,他的眼睛變得比白天更亮、更吸引人,被那雙眼睛注視著,俞輪發現自己也挪不開眼了。舍不得挪開。“有啊,可是,”顏行碩挑了挑眉,“你還是很喜歡找我聊天。”俞輪原本坐在他旁邊,聞言,他立刻向後退去,直到靠上了另一邊的牆,顏行碩才聽到他的小聲嘟囔,“自戀狂。”眉眼中的笑意越發深沉,俞輪躲他躲的那麽遠,山不就我,我來就山,顏行碩十分自然的挪過去,“還在為下一關的事情發愁?”趙從輝還在睡,俞輪怕吵醒他,說話的聲音比平時低很多,他摩挲著左手的戒指,慢慢說道:“也不全是為了下一關,今天知道的事情太多,一時之間沒法消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抬起眼,問向顏行碩:“你說,在王冠裏出生,是種什麽感覺?”怔了片刻,顏行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當然不會知道,他又不是在這裏出生的人。遇到沃貝貝之前,俞輪從沒想過這些事,但現在遇到了,他就免不了的會想,王冠裏是不會死人的,雖然不死人,可它也不放人,活著的人總要繼續活下去,當他們認命的那一刻,他們會做什麽?是不是就像沃貝貝的父母一樣,對“出去”、“迴家”等詞語感到絕望,幹脆就把自己的生活重心轉移到了王冠裏?雖然後來沃貝貝的媽媽又放棄了這個小家庭,決定接著闖關,但俞輪覺得,她會這麽做,不是因為她還想迴家,而是因為第一關等待區的生活條件實在太差。每過一關,等待區的各方麵條件都會提升,到了第三關這裏,甚至就和外麵普通人的生活沒什麽區別了。第一關第二關的人也許還會為了榮譽值發愁,但能到第三關、第四關的人,肯定已經熟悉了榮譽值的賺取方式,如此一來,會消失的後顧之憂就沒有了。當生活條件跟上了,生存壓力消失了,而前方的關卡和出口仍然遙遙無望的時候,心理上越來越疲累不堪的人們,很容易就會走上放棄的道路。沃貝貝不會是個例,俞輪有種預感,越往後,他見到的安逸生活的人就會越多,他們在這裏組建家庭,說不定還組建了社會團體,不再是傳銷和壓榨那一類的黑心團隊,而是真正為人群服務的社會組織。人是群居動物,當常住人口達到一個數字之後,相應的組織和團隊都會出現,一點點完善,到了那個時候,這裏就真的和外麵沒區別了。俞輪不明白,這是王冠促成的麽?它存在的意義到現在他們也沒弄清楚,它到底是想要人類出去,還是想要人類留下?假如關卡是阻礙,而王冠的本意是想讓他們留在裏麵,那它又為什麽要設置出一個出口呢。這些問題俞輪想不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麽時候才能想通,更不知道自己在想通之前,會不會也被這裏的糖衣炮彈摧毀了信念,然後就放棄了,再也不想出去的事了。沉默了好一會兒,俞輪說道:“我剛剛算了算,一共十九關,就算平均下來咱們每一關用一個月的時間去闖,等十九關結束,也要一年半以後了,咱們不可能永遠都這麽順,總會遇到挫折,總會失敗幾次,甚至十幾次、幾十次,再把這些時間都算上,假如有一天,咱們真的出去了,外麵的人恐怕也認不出咱們了。”顏行碩垂著眼睛,沒有說話,驀地,俞輪笑了一聲,他轉過頭,看著顏行碩:“你有沒有發現,王冠特別像個特大號的監獄,咱們每個人都被判了無期徒刑,勤勤懇懇的闖關,其實就是勤勤懇懇的給自己減刑,終於有一天,咱們刑滿釋放了,出去才發現,哇,外麵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笑了一會兒,俞輪的嘴角慢慢垂了下去,“可咱們什麽都沒做錯,憑什麽要受這種罪大惡極的人才應該受的委屈呢。”微涼的指腹貼上俞輪的眉心,輕柔的撫開了俞輪無意識蹙起的眉頭,俞輪愣愣的抬起眼睛,顏行碩的神情比他的動作更舒緩、更溫柔,他輕聲說道:“世界這麽大,總有一些人會受到不白之冤,生命向來不公平,有人幸運,有人就不幸。可是開局不能決定一切,拿了一手爛牌,就應該打出最精彩的贏麵;被天花板擋住了去路,那就砸爛它、獲得更多的生長空間;記錄的數字就在頭頂,管它是幾,打破就好了,記錄存在的意義,不就是被人們打破麽。”他的手指從俞輪的眉心移動到他的耳後,溫暖又幹燥的掌心捧在他的一側臉頰上,掌根貼著俞輪的脖子,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俞輪皮膚下脈搏的跳動。望著俞輪的眼睛,他認真說道:“把咱們關進來的時候,咱們的命運是由王冠決定的,而從咱們進來的下一秒開始,王冠的命運就由咱們決定了。別怕,別退縮,往後的路上,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