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領巾這邊的心情就複雜多了。如果沒記錯的話,孔師兄,昨晚你差點把公主的脖子掰折了吧?嘴上說著不殺人,實際上下手比誰都狠。紅領巾其他隊員戰戰兢兢的看著公主,就怕她突然想起這件事,然後憤怒指數又上升一個指標。其實公主不會想起來,因為當時孔惟勤是突然偷襲,公主根本沒看見是誰,就已經暈菜了。別人關注的重點都在公主和孔惟勤身上,顏行碩卻反複迴想她之前說的那句話。不知悔改的人都該死。如果是為了複仇,她應該說“犯了錯誤的人都該死”,可前麵的定語變成了不知悔改,那就說明,她真正介意的,不是殺人的錯誤,而是他們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擰眉抬頭,顏行碩突然開口:“每一天,我們都會忘記過去的事,哪怕我們想悔改,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法改,如果這就是你說的機會,你不覺得這是強人所難嗎?”“還有,”顏行碩靜靜的看向公主,“你說不知悔改的人都該死,那你呢,你該死嗎?”公主盯著他,“你什麽意思。”顏行碩不過是試探了一句,但看公主的反應,他覺得自己試對了。斂下眼睛,他慢慢說道:“海州崔氏長子,幼時與薑氏女訂婚,十五歲即將完婚前夕,薑氏女落水而死;後與鄭國公二女訂婚,不到一年,鄭國夫人去世,鄭國公以女兒需守孝三年的理由,退了這個婚約;後又與孟家女說親,但還沒交換庚帖,孟家女遭強人擄劫,這門親事也就沒做成,再之後,陛下念崔氏滿門忠烈,長子弱冠竟然尚未娶親,連上門求親的人都沒有,便把年方十四的嫡公主下嫁給他,這一次,總算沒再出意外。”全場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看著公主,他們的眼中充滿了驚訝和恍悟,好像在說,原來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三次婚約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作廢了,要說全是巧合,鬼也不信,再結合公主的老公沒幾年就掛了的信息,眾人瞪大雙眼。他該不會是公主弄死的吧?!娘誒,就為了鳳凰心?!……風水輪流轉,這句公主用來指責他們的話,現在被他們用在公主身上了。公主臉色蒼白,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又或者,她不願意說。沒什麽好解釋的,她就是為了鳳凰心才嫁給那個人的。都說得鳳凰心者得天下不過是個傳說,可她知道,那是真的。不止她知道,她的父皇也知道。為了能夠名正言順的得到鳳凰心,皇帝毀了他三次婚約,還派自己的女兒去接近他,讀書人都是榆木疙瘩,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他開竅,得逞的那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要鳳凰心。他給了,在他們的婚禮上。她以為這就是結束了,因為皇帝跟她說過,這樣的寶物,隻能留在皇家,她拿到了,也就是皇家拿到了。直到跟她同床共枕的人死於一場急症,她才明白,人心不足蛇吞象,鳳凰心在她手裏,不算結束,在太子手裏,也不算結束,隻有當鳳凰心到了皇帝手裏,才可以結束。皇帝要她把鳳凰心交出來,可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事事都聽父皇的好公主了,她開始和皇帝對著幹,父女之間虛與委蛇,因為她把鳳凰心藏起來了,皇帝也沒法把她怎麽樣,時間久了,她覺得這樣沒意思,幹脆把隻有皇帝和她知道的消息放了出去,這樣,全天下都知道鳳凰心有多厲害了。那時候她就在想,這樣的寶物,到底可以揭開多少人的醜惡嘴臉呢?事實證明,還真不少,她的好弟弟、口口聲聲說要做她知己的翩翩公子、還有她父皇安插在她身邊的、照顧了她十幾年的宮女,一個個,全都和皇帝一樣,想要她的命。鳳凰心得不了天下,它隻能造出一個虛假的世界,它太小了,隻能承載十來個人的魂魄,隻能在一日內周而複始。這是連皇帝都不知道的真相,可那個人知道,大婚之夜,他把鳳凰心從她的頭發中拆下,輕聲告訴她,若是有一天,他們要分開了,若是她願意,那就用鳳凰心,把他帶進去,不必詢問、也不必擔憂,因為不管到什麽時候,他都隻會迴答一個好。隻是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會走的那麽快,連告別的時間都沒給她。那個人走了,這世間就再沒有能經受住鳳凰心蠱惑的人了,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肮髒的貪欲和虛假的麵孔,髒,真髒。她用三年時間設了一個局,親眼看到他們犯下的罪孽,她才啟動了鳳凰心,這個原本刻印著愛慕之情的金簪,最終還是變成了充滿煎熬的煉獄,她是獄長,也是囚犯。她不後悔,唯一覺得可惜的,就是皇帝發現了她的計劃,怕他誤事,她隻好提前殺了他,說來也可笑,一國之君死在自己的宮殿裏,一天一夜都沒人發現,外麵的人還以為他在裏麵顛鸞倒鳳、白日宣淫呢。短短瞬息,迴憶紛至遝來,公主的臉色漸漸好轉,她望著顏行碩,扯了一下嘴角,“那又如何?”顏行碩微微張口,想說既然你也有罪,就沒資格關他們了。俞輪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要開始直男式發言,他用力咳了一聲,顏行碩被打斷,俞輪連忙替他迴答。“我們什麽都不記得,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就算你折磨我們再多次,也是無濟於事,真正記得一切的隻有你,你這麽做,懲罰的不是我們,而是你自己。”悄悄用小腿碰了碰顏行碩,示意他說點好聽的,顏行碩沉默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稍微感性的話:“對已經悔改的人來說,再多的懲罰也沒有用,因為當她品味到悔不當初的滋味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時時刻刻都處於痛苦中了。”敬業福眨眨眼,立刻跟上:“如果你丈夫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會原諒你的。”公主冷冰冰的眼睛轉向他,“你不是他,憑什麽替他下定論?”敬業福:“……”同樣是安慰人,為啥隻有他被懟了???席遠看看他倆,突然說道:“你也不是他,又怎麽知道,他會不會這麽想呢。”昨晚上的那種場景又出現了,一群人輪番上陣,拚命想著究竟什麽樣的話可以打動公主,可跟昨晚一樣,不管他們說什麽,公主都油鹽不進,唯一區別是,昨晚她笑著看他們,現在她是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們。再這樣下去,他們倒是不會被宰,可時間也快到了啊!好不容易看到公主有情緒鬆動的跡象,這就是臨門一腳了!到底怎麽樣,才能讓打動公主?孔惟勤又恢複了沉默是金的乖仔模樣,他替席遠捂著傷口,安靜的聽著其他人說話,誰說話,他的眼睛就看向誰,那純真又樸實的目光,仿佛認真聽講的好學生。俞輪盯著他的臉看了一秒,腦中靈光乍現。他趕緊拽顏行碩的袖子,讓他給席遠傳話。席遠聽了,先神情複雜的看了俞輪一眼,然後才低下頭,在戒指裏翻找起來。他記得自己還有一個絕世神偷,但是禮物太多,也不知道塞到哪裏去了……用絕世神偷偷來俞輪要的東西,把它交給孔惟勤,席遠毫無起伏的複述了一遍俞輪的話,孔惟勤怔了怔,在俞輪緊張又期盼的目光中,他站了起來。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可以動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被公主另眼相看的人,孔惟勤一動,所有人都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