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論翻牌子時被讀檔是什麽體驗 作者:四字說文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就好像他還有和諧完滿的家,有誌同道合的朋友,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不,他突然又很想笑。 他其實沒有家,也沒有朋友,更談不上有什麽工作。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要比別人厲害些。 在二十歲那年,衛甚是這麽想的。 他就是那個天生要比別人厲害一些的人。 走夜路的時候,會遇到有人打劫,他總是路見不平出手相助,見義勇為收到的錦旗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在公司上班的時候,同事不會的事情他也會幫著做,無論是領導還是同事,每個人都對他評價不低。 就連平日裏公司開會,做業績報告時,他都是領導著重表揚的技術型人才。 生活其實就是這麽平淡的。 他聰明好學,別人不會的他會,別人不敢的他敢,不管遇到什麽困難,他都勇於解決。 放在讀書時候,他也是個很不錯的學生。 不畏懼艱難,也一直勇往直前。哪怕一時錯了,也很快就能改正自己的錯誤。 是難得可貴的品質,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麽誇讚他的。 但沒有人知道,他家裏還有一個重病的長輩。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來沒有下過醫院的病床。 生命其實是很脆弱的,它潛藏在人看似完好的皮囊下,若是哪天不慎溜走了一些,也不會被人看出端倪。 他照顧這位長輩已經很久了。 說有血緣嗎,那是沒有的。 衛甚沒聽說過自己的父母,也沒有什麽親人,但這位長輩將他撫養到了十八歲。 然後一病不起。 為了賺錢治病,衛甚找了一份工作。 這份工作給了他很多很多的機會,讓他幾乎可以不停歇的賺錢,也讓他認識了很好的朋友。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同事也好,朋友也罷,都說衛甚是個很厲害的人。 從不見這個人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如果有人惹到他了,他也隻是笑笑,毫不在意別人的說法。 他的工作桌上經常擺著一杯茶。 他分明說這杯茶不請任何人喝,但如果有人喝上一口,他也不會翻臉,隻會笑問好不好喝。 有時同組的同事工作出了差錯,他先擔下來和同事一起合作修正,幾乎都等不來領導責問,他們就已經將事情完成。 當然,也有過朋友談戀愛吵架找他抱怨這樣的事情。 不管如何,衛甚都是在笑著。 好像所有人都可以依靠他,隻要請他幫忙,他絕不會推脫。 像個不求迴報的老好人。 但他偶爾也會拒絕,這種時候,通常都是他要看望那位長輩的時候。 衛甚會在醫院的病床旁坐很久很久。 有時他也忘了自己想說什麽話,隻是看著病床上的人,他就不得不挺直了背。 衛甚想,因為他們都要依靠我,我就必須做得很好。 可很好的界限到底在哪裏? 那杯茶總是被同事們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喝光,再添滿一杯時,很快就會見底。 工作桌上的資料稍不留神就會被翻亂,哪怕努力整理,之後還是如此。 領導的讚美日複一日、月複一月,時間長久了,很多事情也就變得是他的理所應當。 就好像那些寫滿見義勇為的錦旗。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很好是沒有界限的。 朋友的戀情分分合合,忙碌的同時還要抽空安撫墜入愛河的朋友。 有時會覺得好累,可要置之不理,又完全不像是自己。 所以很好就一直沒有界限的這麽好了下去。 他學會了自己再準備一個保溫杯,鎖在櫃子裏。 學會了將資料的歸類做得更簡單一些。 也看著同事們越來越得心應手,開始在公司會議上逐漸展露風采。 一切都很好的繼續。 直到病床上的人再也撐不下去。 衛甚還記得那天,工作的時候總覺暗無天日,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 他接到電話時,一向好說話的領導就坐在他的身邊。 他說想要請假,領導為難道:“我也知道你的情況,但你看……最近公司裏的這些人裏,你的業績,是不是沒有以前好了?我聽別的經理說了,新來的兩個都比你加班更久,業績也比你更好,不是我說你,你這樣下去,可能就沒這份工作了。” 衛甚還是心態很好的笑了笑,他說我很快就迴來,希望領導看在他這段時間工作努力的份上,準他一個假。 領導到底是同意了。 很久之後衛甚迴想起那天,隻覺得一切都像是從那時開始,被割裂成了兩半。 他趕到了醫院,見到了那位長輩的最後一麵。 無論他賺再多的錢,花費多少心力,再如何很好的繼續,哪怕他坐得多筆直、站得多筆直,他也不能用很好與金錢,挽迴一個注定要離開的生命。 他分明被所有人依靠,同事們需要他,朋友也需要他。 躺在病床上的人更需要他。 他們都相信他的能力,相信隻要有他在身邊,困難總會迎刃而解。 可他隻是一個平凡的人,他不能和死亡說,你晚來一點兒。 生死隻會輕飄飄的在他麵前劃出一條不再迴頭的天塹。 衛甚過了一段時間才迴到了公司。 他處理完了長輩的後事,將那位撫養他成人的長輩妥善安葬。 有時或許長眠於地下更是好事,不必活著受諸多看不清的折磨。 他有些渾渾噩噩的想,但到底還是打起精神來,認為自己到了現在,是更應該向前看的。 然而他走進公司,路過無數的同事。 大家的眼神不似往常熱情,反而透露出一種奇怪的漠然。 不像是厭惡他,卻也沒有幾分和善。 他隱隱聽到有人在交談:“他怎麽迴來了?不是說把他開除了嗎?” 衛甚頓了頓。 見到領導時,衛甚也就隨這些話語做好了準備。 也果不其然,他因為請假時間太久,被更有能力的人所取代,所以公司不得不忍痛將他開除。 但他還有工資沒有領取,領導還特意為他多爭取了一些。 衛甚沒有笑,他說:“謝謝。” 於是就像很多辭職了、被開除的同事一樣,衛甚迴到了自己的工作桌。 那裏早就被新的同事多取代、霸占。 上麵的資料分門別類,擺放得很好,和他想要的相同,卻和他沒有關係了。 他能從公司帶走的,是一個塑料袋。 裏麵裝著他的保溫杯和空空的一個茶杯,兩個夾子,一個筆記本。 和他同組合作過的同事倒是對他笑了笑,跟他說再見。 衛甚挺直了背,很坦然地對她微笑。 然後他拎著這個塑料袋離開。 他在家門口遇見了來找他訴苦的朋友。 朋友分分合合的戀情到底走入了尾聲,徹底分手了,心裏的難過並非三言兩語就可解決。 衛甚說:“我暫時沒有心情和你說這些,過兩天再聯係吧。” 朋友點了點頭,告訴他自己最近認識了一個出手闊綽的兄弟,下迴帶衛甚一起去見見。 衛甚說可以。 他就這樣打開家門,又將那扇門關上。 把塑料袋放在了桌邊,站在客廳裏,安安靜靜的,很久很久。 這是當然的,他想。 因為我的工作不夠出色,所以我失去了工作,因為我是個凡人,所以我救不了人。 雖然大家在需要他時總說他很厲害,但等不需要他時,他也未必有多厲害。 他讓自己挺直了背,覺得自己頂天立地,能被他人所依靠。 可從沒有人能被他所依靠。 他沒有能夠依靠的人,沒有能夠真正交談的朋友。 他不斷想做得很好以期望於討好他人,但其實自己也明白,討好是很困難的事情。 要看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