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阿青應聲，臉色無異的脫了外衣，然後上前半跪在地上，雙手快速的把散落在地上的碎骨碎肉收在外衣上，待收拾完全部後，就把裝著殘骸的外衣紮好，像捧個包袱一樣捧迴老者身邊。“爺爺，已經收好……姑姑的殘骸了。”“她已經被苗疆除名，不可再葬迴苗疆，享受後人祭祀。阿青，你就地給你姑姑挖個墳地，埋了吧。”老者看著“包袱”，神情慢慢變得沉痛，他的這個小女兒心高氣傲，卻是個命比紙薄的運數，怨不得天，也怨不得誰，隻能夠怨她自己。阿青，也就是蘇青照辦無誤，也沒有立墓碑，因為這個心狠手辣不知悔改的女人不配，當初爺爺處理她任性闖下來的禍事，不知道廢了多大功夫，還千裏迢迢的從苗疆趕過來勸她迴族，結果為了一個男人，她就要對自己的族人，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下狠手！若不是這次百鬼夜行的事情能完善解決，少不得蘇宛晴的獻身，他和老者都不會來替她收屍入殮。死在他鄉，沒有墓碑，沒有葬禮，甚至以後都不會有人來供奉紀念，蘇宛晴也算是遭報應了。老者在埋著蘇宛晴的地方旁邊站了好久，終於開口說要離開了。迴去的路上，兩人一直都沉默不語，明明兩人都是彼此唯一的親人，可仿佛有什麽事物隔著他們一般，讓兩人難以親近起來。“阿青……”老者突然喊了一聲。蘇青抬眼看老者，不解，“長老，你是想要說什麽？”老者沉默了一會，“阿青，你喜歡那個少年？就是那個秦望也很喜歡的那個少年。”阿青：“……長老，你為什麽這麽問？”“我看你待他與別人不同……那個少年是叫溫許吧，阿青你如果真的很喜歡他，就應該帶他迴苗疆，不然他永遠不會喜歡你的。”“長老……溫……少爺他已經有心上人了的，他們還是兩情相悅，秦望雖然死了，可畢竟是有惡鬼之相，說不定過個幾十年就會出來了。”蘇青有點緊張，“而且，如果我真的喜歡他，就更不應該帶他迴苗疆……”老者也聽到了蘇青說的最後一句話，他在心裏歎了口氣，這就是他們苗疆的命數，情路永遠不暢，“你喜歡他就應該把他帶迴苗疆，隻要下了情蠱，那個少年就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秦望那裏是死是活，都不足為懼，即使成了惡鬼，想要逃出來，陣裏仇恨他的百鬼，還有法陣，困他個百年也是不成問題的。”“可那有什麽用呢？我帶他迴苗疆，就會讓他的一生陷入苦難之中，就像我的母親一樣，她完全不喜歡我的父親，卻被情蠱控製住，永遠都無法逃離苗疆。”蘇青語氣突然激烈，但又突然沉寂下來，“也許姑姑她不把那個秦老爺帶迴苗疆，也是怕那人恨她吧。”“溫許他失去了愛人，痛不欲生，我怎麽可以再把這樣的痛苦帶給他？這對他不公平。而且我也隻是有點心動而已，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忘了他。您不用管，我有分寸的，爺爺。”阿青平時很少叫他爺爺，隻是恭敬的喊長老，現在阿青突然哀求的看著他，還喊他爺爺，這讓他如何能夠拒絕，“唉，爺爺可以不管這件事，可你也要答應爺爺一件事。”蘇青聽到爺爺答應不會對溫許動手，鬆了一口氣，他爺爺雖然會為了天下蒼生犧牲一切，可現在溫許的存在又沒有和天下蒼生扯上關係，相信爺爺不會為了他為難溫許的，於是蘇青立馬答應了老者的要求。但其實，蘇青還是不夠了解他這個爺爺。蘇青隻知道自己的姑姑心腸歹毒不擇手段，卻從未想過蘇宛晴的心計歹毒和不擇手段很有可能都是從他爺爺這裏學來的，又或者是遺傳過來的。升級場溫許認為秦望沒有死，又或者是和那些苗疆人說的那樣，秦望死了卻化成惡鬼。可不管秦望現在怎麽樣，溫許都確信一件事，秦望會從那個封印裏出來，會迴來陪他共度一生，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秦望不會毀約的。而他，也會一直留在這裏，留在秦宅，等著他愛人的歸來。……那晚雖然百鬼夜行，惡鬼橫行，可苗疆的人來的快，封印惡鬼也快，所以雖有死亡，卻還是有人存活了下來。老郭就是其中一個。因為很多人都在那晚上見過鬼，還都被惡鬼襲擊過，再加上能來秦宅的基本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因此此事一過，幸存者迴去一說，小鎮裏馬上人心惶惶，有能力離開的當天就全家搬離了小鎮，沒有能力的也在努力想辦法離開。溫許的父親不幸死在惡鬼手下，隨著溫父一起來的還有溫家的大少爺溫意，說是大少爺其實也不對，因為溫許才是溫家名副其實的大少爺，而溫意隻是一個私生子。事情的起因經過也很簡單，溫父在娶溫許母親前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相好，隻不過為了出人頭地，溫父拋棄了青梅，選擇娶富家小姐為妻，原本也就是一個攀高枝的小人行徑，可溫父卻不想做小人，因為他想做畜生。為了能夠和青梅再續前緣，溫父不僅在婚後買兇殺死富家小姐全家並奪其家財，還各方麵冷落富家小姐，甚至在富家小姐生產時做手腳讓她“難產”大出血而死。富家小姐死了，溫父終於可以揚眉吐氣的娶青梅過門了，而和青梅一起進入溫家的還有青梅給溫父生了一個三歲大的兒子，那時候溫許都還沒有滿月！青梅過門，對溫許這個不是從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孩子甚為不滿，幾次想要除之而後快，但都沒有成功，溫父也許是知道了青梅的行為，雖然沒有嗬斥製止，卻是把溫許放到外宅養，等年紀稍長一些時就直接送到國外學習了。出了國，青梅的手也伸不了那麽長，隻好暫罷甘休。等溫許二十歲迴國後，青梅心思又活泛起來，溫父雖然後來又納了美妾進來，可一直不再有子嗣，溫意和溫許就是溫父唯二的孩子，這諾大的家財將來都是兩兄弟的。可青梅怎麽會同意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她就想除去溫許，可溫許一迴國就對秦望一見鍾情，三天兩頭的都在秦宅待，夜裏又很晚迴來，再加上溫父對唯二的子嗣都很看重，保護的也嚴密，青梅還真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動手。深思熟慮，再三思考，青梅和兒子終於製定好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就是花錢□□溫許，然後再撕票，讓溫許死得神不知鬼不覺！可不等他們覺得好花多少錢，請什麽人，溫許就很給力的把商業鬼才秦望給泡到手了，自己還直接卷起鋪蓋住到秦宅去，再也沒迴過溫家。青梅急啊，惱火啊！她這些年處心積慮，還為了保證自己的地位狠心的給溫父用了絕育的藥，就是想要自己的兒子能夠得到溫家所有的家財。結果臨到頭，竟然還有一個敵人沒有被鏟除掉，而且這個敵人還是當初搶走他心上人的女人給生了，這讓青梅如何能夠不急火攻心？！青梅還在左思右想，該怎麽在秦先生眼皮子底下搞死溫許時，溫父就死在秦宅裏了，活著迴來的兒子也精神有點失常，動不動就大喊“娘，有鬼！有鬼！！”“救我！救我啊娘！！”，麵對這樣嚴峻的情況，青梅覺得自己也要和溫父一起躺屍了。再打聽到溫許毫發無損，青梅更是氣得當場暈了過去。等再醒來，得知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搬出小鎮，四處逃命時，青梅自己一合計，完全不管賴在秦宅的溫許，立刻變賣溫家所有的家產，草草的把溫父給下葬了，再把那些礙眼的姨娘們打發出去，就帶著忠心信得過的仆人和自己的兒子離開了小鎮。對於這件事，溫許是知情的，在溫家變賣家產時，外出采購東西的老郭就告訴溫許了，溫許對於此事不感興趣，溫父的葬禮也沒有迴去，在他心裏，溫父這個父親有跟沒了一樣，他這一世活了二十年，見溫父的麵恐怕都不足二十次，他也從不把溫家當成自己的家。溫許的家，隻有秦宅，溫許的家人，也隻有秦望一個。所以，他的家人啊，會什麽時候迴來呢？五年，溫許在這個小鎮上等了秦望五年了，陪他一起等的還有老郭。溫許不是沒有勸過老郭離開，可老郭卻說溫少爺在哪老奴就在哪，若要他離去，除非他死了。溫許沒辦法，隻好同意老郭和他一起留在這座空蕩蕩的小鎮上。那晚的百鬼夜行，雖然大多數惡鬼都被吸引到秦宅裏，可總有那麽些漏網之魚存在，它們雖然來到小鎮上，卻沒有去秦宅，而是在小鎮的四處橫行肆虐。即使苗疆人及時用法陣將所有惡鬼困在一起封印起來，可小鎮上還是有一部分人死亡受傷，大部分人親眼所見惡鬼的恐怖與殘忍，所以那晚死裏逃生後，所有人都倉皇的離鄉背井。隨著時間的流逝，人越來越少，外鄉人聽聞鬼鎮的惡名，也從會來小鎮，小鎮慢慢的就變得空蕩蕩的了。除了溫許和老郭這兩個活人，小鎮上能跑會跳的活物也就還有溫許他們養的一些豬狗雞鴨兔了。溫許和老郭從不出城，日常的飲食起居都是靠自己動手，老郭年紀已近六旬，像種菜喂養家畜之類的重活，溫許都不許老郭幹，基本都是溫許親自動手，老郭就是幫打個下手，或者是煮個飯。早上起床吃了早飯，就要去菜地裏澆水，喂養家畜，順便撿鴨蛋雞蛋，這都是他和老郭賴以生存的保障，溫許不擅長這些粗活，都是做的很慢，就兩樣家務活他都能做上一個早上，但至少有進步了，不會被臭味熏到吐，也不會被家畜的突然動作嚇到。然後就到了中午的午飯時間，溫許一般都會在做完活之後洗個澡，換身衣服，因為他確實受不了那股味道，這會讓他食不下咽。吃了午飯後，就是溫許的午睡時間，午睡起來就是看書畫畫寫字的時間，到了晚上，溫許興致好還會給老郭煮上一頓混沌，或者是煮麵，這是他唯二能夠拿得出手的，至於做其他的基本都是平平無奇，吃不死人，但肯定好吃不到哪裏去。吃了晚飯，基本就是晚睡時間了，溫許和老郭二人都沒有特別的興趣愛好，晚上的時間不是溫許聽老郭說秦望小時候的事，就是老郭聽溫許說自己小時候的事。這些都說完後，老郭就開始說自己的一生，說秦宅的過去，說小鎮的曆史，老郭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他的父親就是秦宅的管事，他一生下來就是秦宅人，年輕的時候因為保護秦老爺身體遭到損害，沒辦法娶妻生子，因而一直孤身一人，在他三十多的時候，秦望出生，老郭就把秦望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那個惡毒的青梅夫人沒有把小秦望弄死，很多時候都是老郭在保駕護航，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秦老爺一直給老郭三分薄麵……老郭說的多，溫許一直都在安靜的聽著，從來沒有誰像老郭這樣絮絮叨叨的給他講過去，這應該是普通家庭都會有的現象，對溫許來說，過於遙遠，於是他聽的很入迷，老郭每次都會以對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的感慨結尾，還說什麽時間不值錢，一眨眼人這一輩子就過去了。每晚必備的談話結束後，就是睡覺時間，眼一閉，再一睜，平平凡凡的一天又過去了。除了沒有農民老百姓的過於勞累辛苦，溫許的生活可以說得上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規律得很。……五年過去後，又是一個五年，老郭的身子骨越來越不好，有時候還會老話常談，一句話顛三倒四的說，陳年爛穀子的事都要說上四五遍，可溫許並不覺得煩，因為溫許知道老郭隻是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好，自己說過的話轉個身就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