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傑靜默許久,而後哈哈大笑:“有意思。這樣吧,如果你能在單排賽中拿到第一名,我就同意你簽約gw。不僅如此,你還可以跳過預備隊員的實習過程,直接轉正。” “一言為定。” 程傑掛斷電話保存好錄音就徑直離開房間,駕車前往茶樓赴約。身穿旗袍的服務員將他領到雅間,掀開竹簾才發現客人已經提前到了。 “出門前接電話耽誤了點時間。”程傑禮貌性解釋一通,然後徐徐坐下。 “孫教呢?” 程傑露出商業假笑:“玉塵啊,孫教身體不好你是知道的。” 阮玉塵麵上陰晴不定:“你耍我?” 程傑:“不敢不敢,我這不是真心實意向你拋橄欖枝來了嘛。gw如今陷入疲軟狀態,我覺得需要換個作戰思路,你一定有辦法的吧?” 阮玉塵冷笑:“所以你找我來當教練,自己退居幕後?別的不說,你哪來這麽大權力說換就換?” 程傑淺啜一口清茶:“我在gw俱樂部投了三分之一的股份。” 阮玉塵無言以對。 “你迴去考慮考慮,單排賽之前給我答複。” “程傑,你未免也太過自信,你憑什麽認為我會浪費時間考慮你的提議?”阮玉塵說完撩開門簾轉身欲走,卻被程傑接下來的話生生攔住。 “我是想過第二個方案,如果你不來,把你朋友拉進來也是一樣的,叫什麽來著……哦,紀淮!這小子挺有靈氣,我就喜歡自信張揚的小朋友,出門前我接的電話就是他打來的。” 阮玉塵雙手暗自握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程傑拿出手機,點開通話錄音外放。 那個聲音年輕而富有朝氣,盡管摻雜著電流聲有點失真,阮玉塵也能第一時間認出那的確是紀淮的聲音。第60章 紀淮的算盤打得很好,假意加入戰隊消除程傑的戒心,再趁機套話。他不奢求能從精明的社會人士口中打聽到行業機密,但好歹能為他調查六出事件指明方向。 隻可惜現實往往不盡人意。 程傑提出的要求十分苛刻,要想在單排賽中奪得第一談何容易。且不論各路大神是否會參賽,就說紀淮從來沒摸到過前三名,這對他而言幾乎是天方夜譚。 紀淮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阮玉塵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他從床上彈起,翻身拔掉書桌邊正在充電的手機,毅然發現界麵上有十多個出自同一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 他正狐疑著,這個號碼又打了過來。 “喂?” “紀淮我知道你討厭我,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你不能加入gw戰隊。算我求你,別去好嗎?” 紀淮靜默良晌,冷不防說:“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見麵詳談。” 阮玉塵:“?” 他整個人直接呆住,大腦宕機數十秒才緩緩迴過神,說話都不利索了:“好……我、我去找你?” “既然是我約的你,還是我去找你吧,周六見。” 掛斷電話過去幾分鍾,阮玉塵仍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腦袋昏昏沉沉,如同腳踩棉花那樣虛無。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通話界麵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帶著繾綣的眷戀,仿佛要將其刻入骨髓。 …… 紀淮最近的睡眠質量不是很好,一方麵要複習,另一方麵又要救阮玉塵於水深火熱之中,難免有些分身乏術。 他夢遊似的進站上高鐵,聽到語音播報又迷迷糊糊地下車,隨人流出站。 阮玉塵老早就等在出站口望眼欲穿,忽然瞧見紀淮像隻幽靈從他眼前飄過。 “這兒呢,你去哪?”阮玉塵一把拉住紀淮的胳膊,他這才如夢初醒般睜眼,視線逐漸聚焦,細細打量阮玉塵。 他的劉海長了許多,遮住眼底的情緒,看不清表情。 讓紀淮在意的是阮玉塵的氣質,如果說以前他是翩翩貴公子,現在就隻剩下頹靡。美則美矣,缺了些許靈動。宛若一支燃燒殆盡的香煙,自甘墮落化為灰燼。 見到紀淮,阮玉塵喜上眉梢,卻不敢上前一步,討好般詢問:“肚子餓了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紀淮神色複雜,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為了不被人打擾,他們走進一家雅致的甜品鋪子,訂了個小包廂。 “電競行業不適合你。” “你為什麽討厭gw?” 兩人同時開口,怔忪片刻後又相視一笑。 紀淮端起檸檬蘇打水喝了一口,波瀾不驚地說:“我其實是想打聽關於六出的事。” 阮玉塵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稍縱即逝:“你為什麽想打聽他?” “我覺得這人很神秘很詭異,我有點好奇。” 阮玉塵的視線從紀淮身上慢慢挪到玻璃杯中微漾的蘇打水中,不以為意:“有什麽值得好奇的,就是個違背規則被上層封殺的可憐蟲而已。” 隨後他話鋒一轉:“你怎麽突然對六出感興趣了?” 紀淮說:“這不是寧緒之慫恿的嘛,他說你可能要進gw當教練,擔心自家偶像這朵冰清玉潔的白蓮花被汙染成六出那樣。” 阮玉塵:“……” “人都退圈這麽多年,墳頭草也有幾丈深了,就放過他吧。”阮玉塵唇角上揚,語氣輕柔得猶如羽毛,“這麽說來,你是為了我?” “可以這麽說。”紀淮下意識接茬,隨即反應過來又改口,“但你不要誤會,我……” “我知道,你隻是護短。”阮玉塵的臉色平靜如常,飛快接話以掩飾嘴裏的澀味。 紀淮鬆了口氣,轉而跟阮玉塵討論自己的計劃:“我也沒想真的打職業,就是想了解一下六出曾經背叛的gw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你就別瞎摻和了,安心賺錢吧。” 阮玉塵緊繃的神經因為紀淮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而放鬆,他輕笑著托腮凝視紀淮:“照你這麽說,難道不是讓我去調查會更顯得合情合理嗎?你隻是個學生,我可算半個圈內人。” 紀淮愣了三秒,蹙眉道:“我差點忘了,所以你為什麽要去gw?隊裏有你喜歡的選手?” 阮玉塵高深莫測地搖頭。 見他不答,紀淮自顧自低頭沉思,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他起身雙手撐在桌麵,以上位者的姿態與阮玉塵對視,極其肯定地說:“既然你知道我有意加入gw……是程傑和你說的對不對?他邀請你的?” 阮玉塵望著紀淮近在咫尺的臉,瞬間放棄了思考,溫熱的氣息掃在他臉頰兩邊有點癢,他的心髒也癢癢的。 紀淮平時和直男相處慣了,並沒有顧慮太多,看到阮玉塵的反應不對勁,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越界了,隻好尷尬地坐迴去。 誰知他腳邊有一灘從空調內機漏出來的水漬,紀淮一時不察連帶椅子即將與地麵親密接觸。阮玉塵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往懷裏帶,這才避免紀淮腦袋著地。不過阮玉塵則代替他摔在地上,充當人肉墊子。 紀淮心底暗罵,真是越擔心什麽越來什麽,他趴在阮玉塵胸前聽到人家鏗鏘有力的心跳,尷尬得想給自己來一拳。 “你沒事吧?”阮玉塵悶悶的的聲音透過胸腔傳來,聽著有種奇特的舒緩之效。 “我沒事,你有沒有磕到哪裏?”紀淮手腳麻利地站起來,眼神飄忽,故作鎮定。 “我還好,要不是看你摔倒的姿勢太危險,我不會做出格的舉動。”阮玉塵頓了一下,欲蓋彌彰地解釋。 紀淮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阮玉塵是怕他誤會,一時間相顧無言。 沉默在包廂裏流淌,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服務員敲門將甜品送進來,才堪堪打破僵局。 紀淮試圖簡單粗暴地結束這個話題:“總之,既然你也不想我去gw,想必也是怕我變成六出那樣,幹脆我們倆都不去了,怎麽樣?” 阮玉塵沒有發表見解,而是敲了敲精致的瓷盤:“這家店的糖漿鬆糕布丁很好吃。” 紀淮拿起小勺子輕輕舀一小塊布丁放進嘴裏,口感軟綿醇厚,甜度適中,確實美味。 “我發現你們對六出好像有很大的偏見。”阮玉塵話中有話。 “廢話,放棄夢想賣隊友的人,不配打電競。” “那如果……我是六出呢?”阮玉塵目光如炬,古井般幽深的瞳孔中似有火光晃動,“你認為我是人渣嗎?” 紀淮:“?”第61章 然後阮玉塵大致和紀淮還原了當年的真相。 程傑當時是阮玉塵的隊友,隊裏的突擊手。他家境優越資曆不錯,也是最早加入gw的選手。很受大家的尊敬,孫教對他也相當器重。 直到阮玉塵的出現,打破了程傑的舒適圈。 他從未想過居然真的會有這種天賦型選手,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響名聲,別人要練習十多個小時才能達到的技術,阮玉塵隻需幾個小時。 俱樂部裏作為替補的青訓生們慢慢將羨豔之意從程傑轉移到阮玉塵身上。 後來gw隊長因傷退役,程傑本以為孫教會把位置給他,他也做好了帶領gw發揚光大的準備,誰知最終重任卻落在阮玉塵頭上。 那時,阮玉塵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出道短短兩年的新人。 程傑縱使有千萬般不服,也隻能嚼碎牙齒往肚子裏吞,因為除了他以外沒人有異議。 阮玉塵沿襲前隊長的方針,對隊員進行專攻訓練,各司其職精準配合,隊伍的凝聚力在一次次比賽中越來越強。 程傑原本也想,幹脆認命好了,天賦型選手都和他一樣努力,他又如何能追上對方?況且如今gw戰隊已經站得夠高了。 但這個念頭還未成型,程傑患上腱鞘炎,腕部一旦發力就會傳來鑽心般的疼痛,必須盡快做手術。 程傑陷入無比恐懼的狀態,再過幾年他就該退役了,他原本是想拿下國際賽總冠軍當晚宣布退役,結果一切計劃都化作泡影。 “所以他嫉妒你,舉報你打假賽?”紀淮沒能理清兩者的關係,忍不住發問。 房間裏此時隻有空調的轟鳴聲,阮玉塵抿唇良久,平靜道:“確切來說,是他害我打假賽。” 阮玉塵當時與紀淮一樣,沒有經曆社會的毒打,也從不對揣測人的惡意,以至於輕而易舉就讓程傑得逞。 釜山邀請賽前夕,程傑敲開阮玉塵的宿舍門,說是心裏緊張想聊聊天。 阮玉塵毫無防備把人迎進來,順便給程傑倒了一杯水。 程傑幽幽地接過水杯,突然手一鬆,水杯筆直砸向地麵。水灑滿一地,玻璃渣四處飛濺。 程傑的表情陰鬱得可怕:“不好意思,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