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是一個書架,夾子上整整齊齊的擺著一個又一個的水晶球,在幽暗的室內閃爍著不尋常的光。賀瀧湊近了些,他發現這些水晶球裏都安置了微縮景觀,不同的場景之下都有個袖珍的可愛小人,這小人有騎著摩托車在賽場裏飛馳,有的躺在空港高架的燃氣管下,有的穿著鬥篷站在皚皚雪地裏。別人不知道,賀瀧卻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些都是嚴縉雲。還有許多陌生的場景,是他無法識別的,有賭場,有礦場,這時他聽到了有人在鼓掌,從後方走近。賀瀧猛地拔槍迴頭。“這些都是他以前的經曆,他告訴過你嗎?看完這些你還覺得自己很了解他嗎?”高天縱幽幽的說。賀瀧沒說話,麵部肌肉繃緊,帶著肅殺之氣。“你不知道吧?《脫罪a》之所以能發展的這麽好,是因為嚴縉雲作為內測者在第一版世界裏給我提供了大量的測試數據,換言之這個a的成就也有他一半的功勞,這些他沒有跟你說過,對吧?”“他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的。”賀瀧篤定地說:“是你害他。”“是,我跟他進行了一項交易,我給他一份脫罪之人的名單,他給提供足夠的測試數據,這很公平。”高天縱說:“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告訴你,為什麽他寧願被你誤會,被你抓進監獄也不願意跟你完全坦白呢?”賀瀧的喉結上下翻滾。“因為與我相比,他經曆過更加不公平的事情。”高天縱說:“你真以為是我害了他嗎?不,不是的,真正把他變成這個樣子的人是你,你知不知道‘逆轉錄計劃’最初提議的優秀精英人選是誰?是你啊賀警官,就因為你爸爸害怕你受到傷害,怕你的履曆上有汙點,才著意調換了人,將這個草根出身沒有任何背景的可憐孩子換進了計劃組,現在你知道他為什麽不願意跟你交心坦白了吧?因為如果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他!”賀瀧的唿吸漸漸急促。“我知道很多有關嚴縉雲的過去,賀警官,我很欣賞你,隻要你跟我合作,我可以告訴你更多有關他的過去,我知道你喜歡他,我們可以共同擁有他,你考慮一下——”他話音未落,賀瀧出其不意的開了槍。這次槍子兒洞穿了高天縱的心髒,一分不偏一分不差。高天縱呆了呆,他始終覺得嚴縉雲是賀瀧的軟肋,認為自己給出的條件足夠優厚。然而賀瀧竟然無動於衷。“我並不在意他的過去。”賀瀧一字一句的說:“我跟他在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感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讓我知道我還有多少需要彌補。”說完,他再也不看高天縱一眼,轉身繞開了高天縱漸漸涼下去的屍體。他走出門外,發現實驗所已經變成了一團廢墟,而始作俑者嚴縉雲正蹲在台階上,可憐巴巴的抽著一根煙,不知道還以為被砸的是他家。賀瀧心底一痛,慢慢地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從他的指縫間接過了那支煙。“賀瀧!”嚴縉雲嚇了一跳,就看男人將他抽了一半兒的煙嘴直接含進嘴裏,薄薄的嘴唇微抿。“你去找過高天縱了?”嚴縉雲的嗓音緊繃,看得出來他有點兒緊:“他是不是跟你說什麽了?”賀瀧的動作頓住,他像是忍無可忍了,忽的展臂緊緊的抱住了嚴縉雲。“你這個白癡,為什麽總要覺得愧疚,都是別人欠你的。”他的心被撕扯著痛:“高天縱不會再來找你了,你安全了。”“你把他”嚴縉雲的手攀上他的脊背,下意識的摟緊。“我可以成為你的刀,你的支柱,嚴縉雲,信任我吧。”賀瀧說。“嚴瀟……剛才來跟我道別了。”嚴縉雲輕輕的說:“他讓我少吃點甜的,實際上……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完全不需要吃甜的。日子已經很甜了。”“以後也是一樣。”賀瀧說:“我很感謝他照顧了你這麽久。”天色將明,警車唿嘯而至,魏瑞明從第一輛車上急匆匆的走下來,看到研究所的窗戶裏飄散出一些精密電子的矽塵,他忽然感到一陣報複的快感,他正打算說兩句,就看見岑然晃著一份u盤走到他跟前。“魏局,我不光想拉賀瀧下馬,你也不例外,我們廉政辦見。”魏瑞明的臉色瞬間慘白。他看著從研究所內部走出來的賀瀧,著實想不通為什麽賀瀧會出現在這裏。仿佛在攻克了一點之後,所有的事情發展都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由賀山出麵,請來了政法界已然退休很久的幾大權威,連著召開了許多場研討會,將這場荒謬的牽連甚大的案情進行了一場完整的梳理,他們震驚的發現這場案件遷延時間之廣,魏瑞明的貪汙案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環。嚴縉雲的存在終於被重新安置到了天光之下。作為當初的知情人之一,賀山再次看到嚴縉雲時,心底百味雜陳,愧疚占了上風,於是即便沒有賀瀧的叮囑,他也幾次三番的為嚴縉雲正名。在賀山的力挽狂瀾之下,這場案件終於歸一大白,不僅是嚴縉雲,常海還有最初的那個盲女也被肅清了案底,就連多年前的高天縱殺拾荒老人的舊案也被翻出重查。賀瀧和岑然各歸各位,忙的是不可開交,一直到來年的年關,這一切才逐漸平息。-“叮鈴鈴”賀瀧的設定的鬧鍾準時響起,嚴縉雲懶洋洋的在床上翻了兩下,八爪魚似的把正要起床的賀瀧給壓了下去。“再睡會兒嚴瀟沒出來吧?”“沒有,你怎麽總擔心這個。醫生不是說三個月不出來就是痊愈了嗎!”賀瀧的睡衣衣領被蹭的淩亂,寵溺的發笑:“喂,鬧鍾響了還賴床,你這可不像個合格的警察。”“我都好久沒當警察了”嚴縉雲閉著眼哼哼:“反正下個月才上崗,再賴一會兒又不會怎麽樣。”“但是說好今天要去見我爸媽的,遲到不太好吧?”賀瀧輕聲說。嚴縉雲倏地睜開了眼。他不聲不響的從床上翻起來,開始格外認真的洗漱。“醜媳婦還要見公婆的。”賀瀧一邊整理床一邊笑。“你閉嘴。”嚴縉雲說,他頓了頓道:“我昨晚做夢了,賀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