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的棱角刀一樣刺痛了他的臉,賀瀧的心底涼透,他想不明白嚴瀟為什麽行事永遠那麽極端,仿佛從來不考慮前因後果,也不予以任何人信任。他們互相敵視了那麽久,明明……明明昨晚自己都主動服軟了,還將心窩子剖給嚴瀟看,結果呢?什麽叫自作多情?真心被對方棄之如敝履,自己也始終入不得對方的眼。這一切都昭示著他跟伽馬至始至終都是兩個世界的人,或許曾有一時半刻碰頭,彼此流連,但最終也是大路朝天走,一別兩寬。賀瀧的心痛的厲害。這時雪光裹挾著更加淩厲的寒光劃過他的視野,他精準的捕捉到了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影子,在距離那口枯井不遠的地方,其中一個將另一個按到在地,刀鋒在手,倒持高懸,哪怕化成灰了他也不會不認得。“嚴瀟!!”他嘶聲大吼。穿過重重風雪,嚴縉雲的動作須臾停滯。黑痣男被掐著脖子,氣喘籲籲的仰倒在雪坑裏,嘴唇凍得青紫難看,眼中的驚恐與狂喜卻在那一刻僵硬轉換,他戰栗嘶啞的叫道:“你沒來得及……你還是沒來得及!你不能殺我了!”雪花飄落在嚴縉雲濃密的睫毛上,襯的他的神色冷峻不移。賀瀧吃力的頂著風雪奔過來,他每靠近一步,肺裏唿出的氣體都灼的他肺腑疼痛。“嚴瀟你冷靜點!!聽我說!”他聲嘶力竭的吼著,語氣裏竟然帶了些懇求:“殺了他或許可以解你一時之恨,但迴去之後不就死無對證了嗎!你沒辦法洗清你自己!你要一直給他當替罪羊!你願意嗎!”嚴縉雲巋然不動。賀瀧的牙關緊咬,他知道不能從道德層麵要求伽馬如何,自己這個人的看法更是無足輕重,隻能替伽馬分析利弊權重,他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每一個吐字音節裏,慎重之又慎重:“我說過我一定會幫你,不惜一切代價也會成為你堅強的後盾,隻要你相信我!……即便你不相信我,你也不能斷自己的後路!”嚴縉雲的眉宇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哪句話起了作用,他高舉著的刀鋒出現了短暫的遲疑。黑痣男顫巍巍的怪笑了起來,“怎麽樣?你還是聽警官的話放了我吧!我不是首測用戶,我就是來蹭副本的,沒有什麽特殊任務,隻要活著出去就行……你放心,我這次保證不挑你頂罪……我選別人,啊?你就當沒見過我,怎麽樣?我保證我這是最後一次……”他貪婪的退讓懇求,眼神幽暗怨毒,像是陰溝裏的老鼠。嚴縉雲的眼睛一寸寸的眯了起來。“以前我念書的時候就聽人說過,有案底的人再犯案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二,老師說指望他們不受任何懲罰就洗心革麵,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你的事跡充分證明了這個論點。我無所謂別人怎麽樣看我,但絕不會放你這樣的臭蟲活著迴去禍害別人。”他慢條斯理的用舌尖舔了一下冰冷的刀鋒,微笑著說出最狠厲的判詞:“受死吧。”黑痣男的表情驟然垮掉,刀刃像切豆腐一樣割開了他的喉嚨。賀瀧情急之下開啟了獵犬頸環上的麻醉射針,然而為時已晚,嚴縉雲手起刀落,鮮血噴濺開來,像是雪原上盛放的大麗花。麻醉劑的效用來的很快,青年的身形晃了晃,旋頸朝賀瀧看過來,清淺的眸光裏竟然含了一縷難言的無奈和歉疚。但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像一隻蒼然七情淒清的神鳥,倒在了皚皚白雪之中。賀瀧狂奔而至。下一秒,地麵開始劇烈的震動,機械化的係統通知從井底傳來。“燈燈等凳創世返程通道開啟,十分鍾後關閉,請幸存的諸位盡快返航。”第34章 黑寡婦(一更)海洋色的窗簾低垂漂浮, 房間裏的光線迷離而晦暗,青年背對著他,秀氣的肩膀微微內扣, 兩手前撐, 身體起伏搖晃。和尋常的男人不同, 嚴瀟的膚色像是自帶光源一般, 瑩瑩素白, 他濕漉漉的頸首低垂, 彎出溫柔美好的弧度。不夠,遠遠不夠, 僅僅這種程度的反饋遠遠不能滿足他傾注的瘋狂的愛意。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把控青年的腰。那年輕的腰身勁瘦, 結實柔韌,手感極佳, 在與腹部連結的側麵有一道彎曲如蜈蚣般的疤痕,從後方隱隱可見一些端倪。“你這疤……是怎麽來的?”他並不覺得醜陋,反而覺得入目豔極,徑直點燃了骨子裏的興奮。青年一心沒法二用, 斷斷續續的迴答:“我……我以前出過唔……出過車禍。”“做手術留下的嗎?”他低聲追問, 嗓音低沉, 雜糅了暗黑幽深的欲望:“嚴瀟……你體會過失重感嗎?”“沒有, 我……我不行的!這樣就已經很……”青年似是聽出了他的畫外音,詫然迴眸,眼角流露出難得的慌亂與抗拒。“你行的。”他被誘惑了,像個獨斷專橫的暴君, 不顧對方泫然欲泣的反應,用力的按下手腕:“你吃的下去!”短促的驚唿被後續排山倒海般的喘息聲淹沒,嚴瀟被刺激的下唇緊咬, 眼眶也暈出血色,像個人世間的活妖精,要將自己連人帶魂魄的吞噬進去。漫長的幾個小時,他一遍遍的撫摸著這個人,將嚴瀟渾身上下的每個細節反複的描摹,銘記,愛不釋手。結束之後,連室內的空氣都充盈著燥熱和悸動,他掀了被子下床,隨意的扯了條睡褲套上,去廚房倒了兩杯冰牛奶,用粉色和藍色的情侶馬克杯裝了端迴床邊。嚴瀟被他折騰的精疲力盡,虛弱的連手指都不想動,他就耐心的將粉色的馬克杯遞到嚴瀟的唇邊,嚴瀟就著他的動作抿了口牛奶,立刻皺起了秀氣的眉頭。“苦的……”他的嗓音虛浮軟和,眉眼慵懶:“我要喝你那杯……”他啼笑皆非:“我那杯一樣的,同一個牌子的牛奶怎麽會一個苦一個不苦呢?”“我喝你那杯……”青年執著的重複著,帶著點兒嬌氣。他隻覺得心都要化了,這種時候大概嚴瀟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摘,況且肌膚之親都有過,換杯子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於是他沒有任何防備的跟嚴瀟換了杯子。那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那麽深刻的對一個人心動,一腳陷進去就完全沉溺了,卻沒料到這本質是一場演繹完美的欲拒還迎,更加沒有料到有一個杯子裏的牛奶下了兩倍量的安定。如果不是他訓練有素,身體對各種藥物都存在一定的抗性,可能都接不到調查局的電話,不會知道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曾在腰間被人劃過一刀,留有疤痕,更加不可能及時趕到犯案現場,親眼見到嚴瀟動手。青年的刀子玩的爐火純青,從後方鉗住被害人的脖子,割喉的動作利索熟稔,他的臉色平淡如水,甚至有些輕蔑,仿佛他隻是在殺雞宰羊,而不是在摧毀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血從大血管兒裏噴濺出來,不可避免的濺在嚴瀟雪白的臉頰上,妖冶的色澤裹挾著清純,美的不可方物。嚴瀟旋頸朝他看過來,淺色的瞳孔貓一樣精明閃光,當著他的麵,態度光明正大的將屍體扔在了腳下,連辯解也不屑於開口。那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嚴瀟眼中的形象,一個用來躲避警方追查偶爾可以用來找樂子的工具人爾爾……宛如被利劍貫胸而過,賀瀧猛地驚醒過來,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襯衫,前胸撞在辦公桌的邊緣。這一撞撞得他整個肋骨都再隱隱作痛,不得不趴伏在桌案上暫做緩衝,他的瞳孔條件反射的一縮一縮,瞳光仍空洞的厲害,心髒在餘悸中瘋狂的撞擊胸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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