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轉盤緩緩停止,地上已經積了一癱血跡,老人頭朝下掛在轉盤上,已經被飛鏢釘成了個篩子,其中一支穿喉而過,一支釘進了眼睛。死透了。村民們唏噓著湊過去,七手八腳的將老人身上的飛鏢拆下來,隨後,他們開始剝老人的皮。嚴縉雲呆住了,他親眼看見那群村民按住老人的手臂,從指尖開始,一點一點的將人皮撕脫下來,血淋淋的裏肉暴露在天光之下。難以言喻的巨大恐懼和惡心衝上他的頭頂,他深吸了一口氣憋住,用力推翻了跟前的衣架。霎時間,整個店裏排布緊密的衣架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著的傾倒,發出“嘩啦啦”的巨響,嚴縉雲趁亂瘋了一樣的衝出去,刀刃在他的掌心舞出了寒泉般的白光,他奔至跟前,須臾割斷了老人身上所有的捆繩,將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背到背上,撞開了幾個狂怒的村民往迴急奔。“我帶你迴家……”他口中嘶啞的喃喃:“爺爺,我帶你迴家!”昏暗中,他居然找不到來時的路,眼前都是淩亂反倒的衣架,頭頂的人體模特來迴晃蕩著,帶著詭異的重影。他死死的握著手裏的刀,掌心冰冷,那是他唯一的武器,是他所有力量的來源——“小雲,不是說好要當乖孩子的嗎?”耳畔忽然傳來了老人輕柔的聲音,帶著濕涼涼的吐息。“把刀扔了,爺爺不喜歡你拿刀。”青年渾身僵硬,淺色的瞳孔中像是染上了一層蒙蒙霧霾。他依稀看見七八歲的少年站在雜草叢生的院落裏,遍體鱗傷,倔強的昂著頭,手中握著一把小裁紙刀。老人佝僂著背,幹裂的嘴唇翕動,無聲的說著些什麽,時而伸手揉一揉少年的腦袋。耳畔,那催眠奪魂般的低語還在持續不斷的重複著:“把刀扔了,爺爺不喜歡你拿刀。”我扔,我現在就扔。隻要你肯迴來……你說什麽我都聽!!他濃密的眼睫劇烈的顫抖不住,五指僵硬的鬆開。“哐當”刀刃落在他腳下。那一瞬間他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渾身脫力的跪倒,他看不到背後追逐而來的村民,看不到他們兇狠迫切宛如捕食者一樣的表情,隻劇烈的戰栗著,用手抱住頭。就在那一瞬間,有人從另一個方向披荊斬棘而來,他衝破了各種雜物障礙,一把將嚴縉雲拖起,正拉著要跑。“爺爺!”嚴縉雲驚覺,脫口而出,手中仍緊緊的拽著一個物事。那人匆匆掃了一眼,麵露驚愕,當即撿起地上的刀將那物事砍成兩段。“走!”他吼了一聲,靠著體能優勢將嚴縉雲硬生生拖拽起來。大廳的邊緣有些破舊衣櫃,那人奔將過去隨便拉開一個,連推帶搡的摟著嚴縉雲站進去,“哐”一聲將衣櫃門關上。黑暗襲來,逼仄狹小的空間裏,腐木的氣息暫時蓋過了那些怪味兒。兩人緊緊的貼著,嚴縉雲淩亂急促的唿吸在漸漸的平複,可身體仍在不停的戰栗著,像是秋風中的落葉。外頭腳步聲來來迴迴,漸漸遠去。“嚴瀟。”那人終於低低的喚了一句,環住青年的手臂不著痕跡的收緊:“你還好吧?”淡淡的藍茶的氣息像是菌絲一樣在空氣中滋生暗長。嚴縉雲的身體僵了僵,停止了顫抖。仿佛被從某種幻境中抽離了一般,他緩慢的僵硬的扭過頸子,啞聲道:“賀瀧?”“是我。”賀瀧的嗓音低沉穩重。嚴縉雲又呆了兩秒,小幅度的舉起前臂,他的夜視能力還可,依稀看清了手裏死死攥著的破碎物事,瞬間懊惱的罵了句髒話。“草!”“你終於意識到自己抱著的是個稻草人了?”賀瀧的語氣有些無奈。“我……”嚴縉雲丟臉的不行,他又將那玩意兒舉近了些,還是發現了異常。“不對啊,這外麵裹著的是什麽?”他納悶的搓了搓手指尖,斷裂的稻草外麵裹挾著一層滑膩彈韌的質感。“是人皮。”賀瀧輕聲說。“?!”嚴縉雲猛地一迴頭。由於他們兩個貼的過於緊密,這個動作直接將他的小半張臉都送上門去,他感覺到賀瀧溫軟的嘴唇羽毛般劃過他的太陽穴、眼皮,最終落在他的眉心。嚴縉雲當即又一次僵住不敢動了。不止是他,賀瀧也須臾陷入了呆滯。足足過了十幾秒,他才繼續開口說話。“加勒比食人族,我們之前聊過的……你還記得……嗎?”他似是艱難的後仰了一些,嘴唇離開了嚴縉雲的臉頰,但因為衣櫃裏的空間實在有限,他濕潤的吐息依舊噴灑在嚴縉雲的臉上。明明距離聊這個學術話題才過去兩天,嚴縉雲卻沒立刻反應過來。賀瀧的衣服太薄了……貼得太緊了……他幾乎能憑借感官描繪出背後的屬於賀瀧的肌肉輪廓,硬實有力。他稍稍低下頭,感覺心髒遷移到了頭顱裏在瘋狂搏動,造成“笨咚笨咚”的巨響,這一刻他根本就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曖昧的氛圍在衣櫃裏雙向擴散,賀瀧的唿吸也不經意的變得渾濁急促,他咬了咬牙,仿佛是想要把一切都推上正軌,一字一句的說道:“就是我們之前在圖鑒上翻閱到的……那個摩耶大陸的王——”這次嚴縉雲忍不了了,主動打斷了他的話語,嗓音裏帶著濃濃的羞憤和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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