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都還記得那種感覺,刀鋒捅進我的胸口,鮮血像是一個被紮破敞開的水袋一般,控製不住地向外奔流。我躺在那裏,看見那個人用人皮沾著我的血,像穿衣服一樣,把皮套到了自己身上。”“等我再醒來,就看見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站在我麵前,正朝著我微笑。”“從此之後,朱彥慶這個人就徹底被另一個人所代替了。他擁有的一切東西都不複存在,包括那些他曾經無比珍重的,想要用終生去陪伴的人。”自此,這個密室所有的脈絡經過終於完整的展現在他麵前。蘇子黎明白了為什麽女鬼會在這裏遊蕩,明明朱大人這麽個大活人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她都當做看不見,一心隻有自己的夫君。原來不是因為顏值退化後,使她識人不清,而是因為那個套著一張陌生人皮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夫君。門外,女鬼的尖叫聲依舊淒厲,但隱隱卻帶上了幾分疲憊。蘇子黎皺了皺眉,推了把旁邊的人:“行了,往事如流水,關鍵時刻就別迴憶了。你把剩下的事,都給我說全了,你娘子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們倆到底搞了什麽歪門邪道,為什麽會弄的府裏全都是剝皮怪,為什麽那麽怪物會怕他們,而且你娘子都那麽兇了,怎麽還打不過他們?”這劈裏啪啦地抽了那麽多,怎麽隻聽見響聲,不見其他動靜呢。朱大人他們怎麽不見叫喚的?“那都是因為我。”朱彥慶哀傷地歎息著。“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為了我,她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許久沒有說話,他還想多說一點,但還沒來得及再開口,簾子抖動了一下,第三個人光明正大,連彎腰都沒有的,直接從外麵走了進來。賀鉉看了一眼他們倆現在的姿勢,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打擾了,介不介意我加入你們的對話?我在外麵實在是等的太無聊了。”他走進,一把掀開被子,然後再蘇子黎還沒反應過來的眼神裏,勾住他的腰,輕輕鬆鬆地往上一提,就把人橫抱起來,揣進了自己懷裏。“你這是做什麽?”蘇子黎對他的動作倒不排斥,他主動靠著賀鉉挪了挪位子,然後才指了指簾子外:“突然那麽大動靜,不怕被發現了?”“不是說好,等他們拚夠了,我們再出來收拾殘局嗎?”“收不了,也不想收了。”賀鉉占有欲極濃地圈緊了懷裏人的腰,“我覺得再等下去,我頭上就快變色了。再說……你以為他們是平等的狀態嗎?”“嗯?”蘇子黎不解地皺眉:“什麽意思?”“意思就是那女鬼看著厲害,其實就是個不中用的。她和外麵那些被剝了皮的,沒什麽兩樣,隻是她比他們都狠,都怨,大概是恰好又迎合了一些天時地利,於是從一卷被剝下來的人皮化身為厲鬼。”“怪不得她一直沒有對他們動手……”不用賀鉉繼續說,蘇子黎恍然大悟,很多疑點自動就解開了。“原來不是因為舊情難忘,不想對丈夫動手。而是這兩個人掌握著她的命脈,她沒辦法動手,所以最後隻能終日在夜晚遊蕩,隻有抓住某些特殊時機的時候,才能出手,是這樣嗎?”“是這樣,”朱彥慶語氣艱澀地開口道:“我不知道你們來自何方,但我們這裏,經常會有妖孽鬼怪出現。冤死的人,修煉的妖等等,一出現就會引起一地發生巨大的傷亡,為了防止這種事情,鎮壓妖邪,在本城知府還有城內城牆上,都會繪製符咒。”“平常的百姓家裏也會準備一些符紙,幾乎都沒有什麽大用,但關鍵時刻也能起上一點作用。在這種嚴密的多方防護之下,很少有妖邪能夠在城裏作惡,但事有例外……”“死在這裏的人太多了,哪怕他們的靈魂都隨著皮膚被剝除,但殘留死氣怨氣也足以形成令人動容的量。每一年今天,當年我娘子……慘死的那天,就會由她為引子,壓製掉府裏的大多數陣法,對他們產生威脅。”“但也僅僅是威脅而已。”蘇子黎和賀鉉對視一眼,同時皺起眉頭。他們品出了朱彥慶最後一句話裏的意思。僅僅隻是威脅而已,也就是說,最多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折騰半點啥也沒有成功。但頻率又那麽頻繁高發,這看起來不像是陣法不夠給力,壓製不住那些死氣怨氣,倒像是故意的。故意在每年這個時候,釋放它們,讓它們鬧騰一番,耗費了所有力氣之後,就又把他們給關迴去。如此循環,就不用再擔心它們一直積壓,引出什麽大麻煩來。設計這陣法的人,絕對是個天才,但同時……他也絕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在什麽情況下,才會提前給這些官員府裏設置這種陣法?因為,明知道他們府中會產生很多殺戮。有很多人會死在這裏,如草芥一般,死的毫無價值。更慘的或許死後連複仇的心都不敢起,就這麽飄飄蕩蕩地消散在世間,腦子裏最後的想法是——我的命為什麽這麽苦。這是社會階級的問題。在這種猝不及防之下,被撕開偽裝,將血淋淋的真麵目展示在他們麵前。蘇子黎沉下臉。“我突然心情不太好。”賀鉉點點頭:“我也一樣。”他們對視一眼,默契地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朱大人撕皮撕地有點累了,想休息休息喝口茶,剛端起茶杯,就看見他身後的那個白色簾子裏,不知道什麽時候正側身站著一道高大的人影。“噗……”他一口茶噴了出來。簾子後傳來男子低沉的笑聲,賀鉉掀開簾子,淡定自若地和他打個招唿:“晚上好啊,吃了沒?”“廢話那麽多幹什麽?”蘇子黎從另一側走了出來,手裏還拎著一把匕首。“動作快點,你一個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