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帶沙啞的聲音, 連同他手中的油燈,衝破黑暗,傳遞過來。蘇子黎一愣,下意識抬眼看去。小郭師傅全身的樣貌, 第一次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依舊是高高的廚師帽和圓乎乎的臉蛋, 這張看上去很和善, 甚至在一分鍾前還勸他多吃兩口就不辣了的臉現在已經被陰霾覆蓋。外麵是現代化的白熾燈, 通道裏麵卻不知為何,十分吝嗇的使用了昏暗的燈泡。而且還是那種度數最低的, 勉強隻比蠟燭好上一些的昏黃光線。蘇子黎眨了眨眼睛,初步適應了光線的目光向下劃去, 落在了小郭師傅胸口那個不知被什麽東西給殘忍扯開的洞口上。如果真要形容的話,那大概隻能算是一場最殘忍也最粗魯的宰殺。沿著脖子向下, 順著肋骨的輪廓將整個胸膛扒開。並且不等獵物死亡就開始貪婪地啃食血肉, 帶著血色的肌肉組織給啃地亂七八糟,內髒離開了它們原有的位置, 順著重力向下滑落, 最後又因為胸腔之下的位置還未被全部撕開。於是下腹部的皮肉組織可憐兮兮地撐住了這一肚子的東西,走動時隨著他身後那根奇怪的尾巴來來迴迴的晃動。——尾巴?蘇子黎的眼神停留在那根足有一人長的粗壯尾巴上, 腦袋不合時宜地飛快運轉起來, 最後停留在了一個算是熟悉的畫麵上。老鼠的尾巴?這是什麽?死後人體拚接實驗還是在生前就已經因為某種實驗變成了這個樣子?感謝之前那些血腥場麵的洗禮,如今在直麵這樣的畫麵, 蘇子黎已經能麵不改色, 甚至連基本的惡心欲嘔的狀態也消息了。他禮貌地移開視線, 對著小郭師傅露出一個笑容:“謝謝。”“火鍋很好吃。”“還有這個,”他拎起那個包裝的不算特別精美的盒子,“麻煩你了,沒有專業工具的話,這東西做起來挺累人的吧?”小郭師傅在他抬眼那刻就靜靜地站在那裏,任由他打量,那雙進門後變得冷漠了許多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直到細細檢索過蘇子黎臉上並沒有出現過任何的畏懼厭惡之類的情緒後,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賀哥的眼神還挺好的。”他慢吞吞地自顧自讚了一句,然後才迴複蘇子黎的話:“也不算太累,我最多就隻是幫忙做了一下而已,反正手打蛋清的人不是我。”蘇子黎:“?”這一刻,他突然迴憶起了當年媽媽興致勃勃折騰電飯煲蛋糕,但又因為沒有打蛋器而選擇全家人輪流打發蛋清,最後還隻得到了一個蛋餅的恐怖場景。我以為你們隻是沒有奶油,沒想到竟然連打蛋器都沒有嗎?這也太慘了。等一下。這話的意思是——“這蛋清是賀鉉打的?”蘇子黎懵了。“他不是一直和我在樓上嗎?哪裏來的時間跑食堂裏幹這個?”小郭師傅嗤笑一聲,那張圓乎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比驕傲,仿佛王者大佬看菜雞的表情:“沒談過戀愛吧?”蘇子黎:“……”是沒談過沒錯?但是你為什麽能從寥寥幾句話裏得出這個結論?突然感覺好傷人。見他不答,小郭師傅也不介意,自顧自地就講了下去:“我一看就知道你們兩個都是沒談過戀愛的小處男,傻兮兮的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糾結。”“我讓他約你吃燭光晚餐,結果他讓我炒火鍋料。我還以為遇見老鄉了呢,激動沒幾秒結果他竟然讓我弄微辣,還要準備好一大壺白開水。”“我告訴他今天情人節,讓他送點玫瑰花,結果他告訴我想做蛋糕。”小郭師傅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西點師傅,哪裏會做這個。”“你不是好奇他怎麽能來打蛋的嗎?當然是違規偷跑下來的,來的時候手裏還帶著一個電飯煲蛋糕製作指南。”“嗬。”小郭師傅冷酷評價。“被愛情迷昏頭的傻男人。”說完可能是覺得這樣還不夠睥睨,不夠能俯視他們,於是又多加了一句。“傻的我一眼就能看透。”蘇子黎:“……”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想說說不出來,詞匯庫搜索中。在當機三秒後,他問出了一個自己也沒想到的問題:“這麽厲害?”“那有什麽是你沒看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