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家歡喜幾家愁,當迎接凱旋隊伍的百姓在人群之中發現自己親人之時,紛紛露出興奮的神采,而那些未曾發現自己親人的百姓,臉上也都悄然浮現出了幾許擔憂之色。


    那些壇子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


    所有的百姓心底都生出了這樣的疑惑,直到熊逢乘坐者駟馬戰車進城之後,人群方才將注意力從那些壇子轉移到熊逢的身上。


    作為一國之君,熊逢此時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一個國家與一個政權。


    熊逢長身而起,在馬車之上向著四麵八方的羅國百姓拱手拜了一拜。


    自古以來,各國君主諸侯,上拜天子,下拜卿士賢才,卻是從無如熊逢這般恭恭敬敬的向著國人百姓拜倒之事。


    原本迎接熊逢的羅國百姓紛紛心神齊顫,急忙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向著熊逢行叩拜大禮。


    不論是作秀也罷,還是真心實意,熊逢此時的麵色都是十分的沉重。


    “寡人無能,至使羅國一萬將士蒙難,五千英勇傷殘,寡人愧對諸位父老鄉親,這一拜,還請諸位勿以熊逢位尊而不受。”


    熊逢的話音落下之時,便又向著四麵八方的百姓拜首。


    羅國大捷的消息已經傳迴了羅國,雖然早就知道羅國會有些許犧牲,但從未得知羅國的犧牲到底有多大。


    人總是有心存僥幸的心理,覺得自己家的親人或許能夠幸運一些,最終平安歸來。


    但熊逢卻用赤裸裸的事實讓他們蘇醒了過來,近乎一半的概率,他們將會失去自己丈夫,父親,孩子。一時間,許多未曾在人群之中發現自己丈夫與父親的孤兒寡婦隻覺得天旋地轉,仿佛蒼天都在這一刻坍塌了下來一般。


    “這些為羅國而犧牲的將士,因為路途遙遠,寡人也無法盡數將他們的屍體帶迴羅國,然落葉歸根,寡人也不想他們埋骨他鄉,故而擅自做主,將他們的屍體焚化為骨灰帶迴了羅國,並有意在羅國千秋碑之側建立英靈塚,讓我羅國子民永世銘記他們為國捐軀之忠義,以此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


    熊逢的話音方才落下,便有一名在壇子上發現了自己兒子名字的老者反應了過來。


    他此時已經老淚縱橫,卻依舊強忍著內心的悲痛之色,衝著熊逢山唿道:“君上聖明。”


    這是一個人命如草芥的亂世,一個人逝去之後,除了他們的親人之外,哪怕是世之名將,恐怕也少有人能夠記得他們。


    生來默默無聞,逝去之時也默默無聞,這是許多的國人百姓的一生。


    那老者年已六十,三十六七方才晚來得子。他的兒子方才娶妻,孫兒方才在繈褓之中,羅國便與夔國之間爆發了戰事。


    他的兒4媳婦本不想自己的丈夫再上戰場拚殺,但他卻認為好男兒誌在四方,他的兒子從小也讀過一些書,修習過一些武藝,國家危難之際,若不挺身而出,豈不是愧對羅國君仁義之政?


    是老者鼓勵自己的孩子上戰場拚殺,還在臨行前交代他定要忠君報國,為羅國打贏這一場戰爭。


    結果戰爭贏了,他的兒子卻沒有迴來。老者內心悲痛不已,卻並未曾後悔自己的決定。


    如今熊逢許諾這些戰死之人以英靈之名,建塚立牌位受萬世供奉,自然是勾起了老者內心的忠義之心,隻覺得兒子死得其所。


    但自古父母哪有不愛惜自己孩子的道理,兒子雖留下了後世之名,卻終究是身死,讓他白發人送了黑發人。


    既悲既喜之下,卻是難免老淚縱橫。


    但他卻又是讀書之人,身處羅國彈丸小國一生不曾生出過背棄之心,便可見他忠義之心。


    如今帶頭山唿,卻是讓原本內心不知所措的百姓們紛紛反應了過來。


    山唿之聲四起,熊逢的內心卻是更為愧疚。


    之後熊逢便徑直乘車迴轉國君府,命人迅速督建英靈塚之後,卻是迎來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美婦人。


    羋昭的年齡實際上也不過十六七歲,在後世還是一個未曾長大的孩子,但是在這個普遍早熟的時代,十六七歲生育子女,已經算得上是晚婚晚育了。


    許是因為懷有身孕即將臨盆的緣故,那羋昭自熊逢進門之後,臉上便一直透露著幾分母性的光輝。


    “夫人,寡人迴來了。”


    在見到了羋昭之後,熊逢的臉上也是極為的欣喜,作為一國之君,他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撫育後代的準備。


    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哪怕君主再為賢明,若是遲遲沒有後代,也依舊會讓國人與朝臣惶恐不安,擔心君王逝世之後王權旁落。


    而自羋昭夫人懷孕的消息在羅國傳開了之後,許多國人百姓都明顯變得心安了幾分,那些朝堂之上的卿士們對於工作的熱情度也是明顯的提高了幾分。


    同時舉國上下也都開始期待起了羋昭肚子裏的孩子,希望能夠是一個男丁而不是一個女嬰。


    熊逢自然想不到那麽多,他能夠想到的便是自己即將初為人父,對於羋昭到底是生男生女,卻是沒有太大的感想。


    作為一個穿越者,男女平等的思想可還沒有忘記。


    “寡人的寶貝孩兒,來讓父君聽聽你的動靜。”


    還未等那羋昭與自己迴禮,熊逢便順勢上前一把攔住了羋昭,然後徑直將腦袋靠在了她的肚子上麵,仔細的聆聽起了他肚子裏麵的動靜來。


    也就在熊逢的腦袋方才靠在那羋昭的肚子之時,便當即聽到了腹中嬰孩一絲細微的動作。


    他的臉上當即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心底積蓄的壓力頓時消散,對於羅國戰死將士的愧疚之心也悄然拋之腦後。


    “不愧是寡人的孩兒,還在娘胎裏便這般活潑,等到出世之後......”


    熊逢的話音尚未落下,那羋昭便屈指在他的腦袋上一彈,口中道:“你在寢宮連本宮的手都不曾碰過,還敢說是你的孩子,真是不知羞。”


    話說到此處之時,那熊逢的麵頰卻是一紅,腦海之中不由得想起自己當初偷香竊玉卻偷到了自家夫人的場景,不由得笑道:“夫人教訓得是,嘿嘿......”


    他一想到當初的場景,腦海之中卻是不由得便浮現出了熊小魚的麵容,而後當即開口問道:“寡人一別數月,小魚兒可還安好。”


    他的話音方才落下之時,那羋昭便是一愣,而後神情竟然有些萎靡。


    熊逢眉頭當即一皺,心底生出了幾分不妙之色,口中急忙問道:“莫非是寡人不在,夫人便......”


    那羋昭的眉頭一挑,當即伸手推開熊逢,口中道:“本宮豈是那般心思歹毒的妒婦?”


    話音落下之後,卻是沒好氣的說道:“自國君走後,小魚兒便一病不起。本宮擔心她有了什麽好歹會讓君上傷心,特意派人將她送到了楚國芷蘿穀的醫家那裏調養身體去了。”


    聽到了羋昭的迴應之後,那熊逢的臉上方才浮現出了幾分尷尬之色,而後卻是急忙討好道:“是寡人魯莽,誤會夫人了。隻是寡人離開羅國也有了數月,那小魚兒為何這般久了都未曾歸來。”


    熊逢的話音方才落下,那羋昭卻是咬了咬嘴唇道:“這便是本宮想要與君上說的,那小魚兒在芷蘿穀養病,卻是不知怎的竟然被花藥仙芷薇娘娘看重,收為門下弟子,如今正在穀中學習,沒有個兩三年的時間,恐怕是迴不來了!”


    她的話音落下之時,那熊逢先是一愣,而後卻是笑道:“這都是好事,寡人虧欠那丫頭的東西也是不少,如今她能夠學到一身本事,將來迴到宮中,寡人便封他一個女醫的官職,今後也免了伺候人的工作!”


    羋昭卻是沒有迎合熊逢的話語,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那醫家作為百家之一,雖然並沒有什麽顯赫的身份,但是因為治病救人的本領,也常為各方諸侯的座上貴賓。


    而那芷蘿穀裏麵的芷薇娘娘與綺羅仙子更是楚國醫家之首,醫術獨步荊楚之地,她們的弟子就算是到了楚國的王宮之中都要受到上賓待遇。


    熊小魚學成歸來,又如何會再如往昔一般甘為熊逢身邊的一小小女婢?


    羋昭乃是王室子弟,自出身之時便為主而不曾為仆。她對於忠義的理解,也大多都存在於主人的角度。


    推己及人,她覺得自己若是熊小魚有了這般機遇,便定然是不會再迴到這小小羅國來做一個小小婢女了。


    熊逢對於熊小魚卻是極有信心,這信心的來源便是當日自己方才穿越到羅國之時,大長老那義無反顧擋在自己麵前的決絕之色。


    作為大長老的後人,熊小魚對於熊逢也是極盡照顧,哪怕是他最為荒唐的時候,也能夠持正勸誡,就算是自己差點做出了傷害她的事情,在照顧自己時有過絲毫的懈怠。


    羋昭不了解熊小魚,熊逢對於熊小魚卻是極為了解。


    他已經開始迫切的期待起了熊小魚迴歸羅國之後的場景了。


    但還未等熊逢與羋昭溫存太久,熊武卻是突然闖進來打攪了熊逢的‘雅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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