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少年的憤恨,那敦厚男子卻是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而後道:“如此,吾等現在便前往求見中先大人吧!”


    那男子的話音落下之時,少年便是麵色一變,而後看了一眼與他一般狼狽的敦厚青年問道:“以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去見大人,未免有些......”


    “這等模樣正好,也好讓大人知道,非是吾等無事平白為大人憑添煩惱,而是那些個楚奴實在是太過分了一些。”


    少年有些錯愕的看了一眼敦厚男子,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未曾再多作言語。


    ......


    數日之後,熊逢有些好奇的看著這個攔住自己去路的邋遢男子,隻見他衣衫襤褸,赤腳披發,看上去頗為落魄,一副飽經風霜的模樣。


    但他的目光卻是炯炯有神,看向熊逢之時,眼眸之中多是審視之色,卻沒有絲毫敬畏之意。


    熊逢弄不明白對方的來意,但還是習慣性的打開了自己的探查技能。


    也就在他方才看到眼前男子的屬性之後,眼眸之中卻是悄然浮現出了凝重之色。


    “姓名:韓典。


    年齡:四是一歲。


    性別:男。


    疑是身份:韓國法家。


    武力:51,統帥:55,政治:93,智力:90,魅力:70.


    特性:未知。


    國士技:未知。


    國士技:未知。


    評價:法家之人傑。”


    自許嬌的口中得知會有百家賢能前來羅國,但在經過了近三個月的時間之後,熊逢都依舊未曾見到過什麽百家賢能的出現,他本以為自己或許是被某人忽悠了,但事實是百家子弟雖然各有‘異能’,但卻也終究是凡人之軀,羅國乃是整個天下的西南一角,中原之地通往羅國,大多需要通過巴,楚,庸這三個國家,而這三個國家可都不是什麽太平國度。


    巴國常年與蜀國交戰,國人又多是一些亡命之徒的後裔,他們可不講什麽仁義道德之類的,這些百家賢能若是途經巴國,被剝削財富都是輕的,重的還有被扣押貶為奴隸的可能。


    而庸國如今卻是卿大夫把持朝政,庸國君的地位越來越低,若非是因為正統的緣故,恐怕庸國君早就被卿大夫們從國君的位置上麵扒拉了下來。


    這些卿大夫想要牢牢的掌握著手中的軍權,那自然是要一個一個合理的借口,於是庸國亂匪橫生四處劫掠,卿大夫們手握軍權保護百姓,看上去是多麽的和諧。


    結果也就造成了來往商旅皆不敢從庸國借道,那原本從庸國借道前往羅國的韓典便是在那個時候被殺光了仆從,同時被搶光了身上的財物。


    至於楚國則因為苛刻的稅收的緣故,年初之時許多的楚國奴隸因為吃光了手頭上的糧食,以至於在春耕之時沒有了種糧,大多數的奴隸都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活路。


    一個在魏楚邊境的小吏因為不忍這些奴隸被活活餓死,故而自行做主開放了城中的糧倉,將糧食盡數發給了那些沒有了食物的奴民。


    楚國的士大夫們追究起來,本意是將那小吏處死,卻不曾想那小吏之前卻是接濟過一些楚國的豪俠,這位豪俠恰好又是那種交友四方的主兒,他可不願意看著自己的恩人去死。


    於是糾結了一大批的楚國遊俠兒,最終竟然劫了法場。


    那些個楚國的士大夫們紛紛派遣大軍前往圍剿這些遊俠兒,但還等他們將這些遊俠兒完全滅殺,一場奴隸起義的風暴便就此爆發。


    那小吏不知從何處得到了大量的軍械,然後武裝了起了十萬楚國的奴民,一路從楚西打向楚東,也不戀戰,大有後世某位太祖的風範。


    追隨他的人越來越多,最初的時候還隻是奴隸,但等到後麵,便成了但凡他攻陷一座城池,便有大量的楚人追隨。


    以至於楚國的楚西亂成了一團,讓許多原本準備借道楚國的百家子弟放棄了這個想法。


    這一來一去的耽擱,最終也就造成了隻有法家韓典來到羅國的結局,而其他人,卻是大多因為道路不通而無奈退去。


    畢竟關於熊逢的事跡也隻是傳聞而已,恰好中原之地的韓王駕崩,二十七歲的長子韓鹿繼位,正大肆向天下招攬賢德之士。


    在強大的韓國與弱小的羅國之間,那些原本還有點試探一下熊逢興趣的百家賢能們也就失去了繼續南下的想法。


    但不管怎麽說,最終韓典還是來到了熊逢的麵前,對於他法家子弟的身份,熊逢還是頗為看重的,故而在麵對韓典之時,也多了幾分重視。


    “先生何故攔住寡人去路?”


    見那韓典久久不曾言語,熊逢最終還是率先開口發問道。


    他的話音方才落下之際,那韓典卻是搖了搖頭,然後開口道:“久聞羅國君賢德之名,如今一見,卻是名不副實也!”


    他的言語極為傲慢,看向熊逢的眼眸之中也難掩輕蔑之意。


    熊逢的眉頭微微皺起,正準備開口說話之時,那跟隨在熊逢身邊的熊武卻是怒道:“你這潑皮,攔住國君去路也就罷了,安敢在此胡言放肆?”


    他的話音方才落下之時,那原本正盯著熊逢與韓典看熱鬧的羅國百姓也才反應過來,而後卻是紛紛開口指責起了韓典。


    聽到四周人群的指責,韓典卻是麵色不變,依舊如常的盯著熊逢。


    若是旁人這般說熊逢,他自然是會有些生氣的,但此時站在他麵前的可是韓典,一個法家出身的國士呀,他千裏迢迢的從韓國而來,恐怕是已經有了投效自己的意思,如今的惡語相向,恐怕更多的是在考驗自己的氣量吧?


    若是此時自己惱羞成怒,那韓典豈不是?


    也就在熊逢準備躬身請那韓典賜教之時,卻是突然身形一頓,腦海之中迴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些關於法家的記載。


    熊逢的心底當即一凸,或許一個仁義恭謙的君主能夠得到了儒家的認可,但一個軟弱無能的君主,恐怕得不到法家的效忠。


    因為不論是在那一個國家,變法都是一件有著極大風險的事情,他會涉及到許多人的利益,而這個時代的法家變法的目的並非是幫助百姓謀福祉,而是為國人與卿大夫士大夫立法,以此來鞏固與增強君主的權利。


    而君主在獲得權利的同時,自然也要剝奪某些人的權利。


    而這些權利被剝奪之人,又豈會善罷甘休?這個時候他們恐怕不會也不敢報複國君,那麽問題來了,到底又該由何人去承受這些人的怒火呢?


    所以華夏曆史上變法的人雖然大多興盛了一個國家,但卻往往活不過二世,一旦新的君主繼位,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讓更多的人支持自己,也難免會將那些有功於社稷的法家子弟殺死,以此來平息那些卿大夫與士大夫階層的怒火。


    變法是一件極有風險的事情,就算是成功了都有可能會帶來極為嚴重的後果,若是失敗了豈不是更加可悲?


    故而法家在擇選君主之時,曆來都是最為慎重的。他們堵上的不隻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有法家的傳承與名聲。


    熊逢若是向眼前落魄的韓典低頭,恐怕能夠迎來韓典的尊重,但是卻注定會輸掉韓典的投效之心。


    一個軟弱的君主可以向什麽都不是的韓典低頭,那麽在將來變法之時,遇到了阻礙的時候,又如何能夠堅持己見,為站在風尖浪口的法家子弟遮風擋雨呢?


    法家不是卿大夫士大夫與百姓的法家,法家自始自終都隻是君主與國家的法家。


    法家幫助君主掌握權柄,興盛國家。而君主負責庇護法家,為法家子弟遮風擋雨,應對一波又一波席卷而來的反撲與威脅。


    一旦法家子弟投效於一國,便意味著變法的開始。變法一旦開始,便絕對沒有了退路。


    變法失敗,一國之君或許能夠活著,但法家子弟卻是沒有任何可能活下去。


    熊逢盯著韓典的目光看了許久,任由四周的百姓與熊武依舊對韓典指指點點,二人正在進行著一場無形的交鋒。


    也就在此時,那熊武見熊逢並不言語,以為是他心底動怒,卻又不方便親自下令、主辱而臣死,主憂而臣子效勞。故而熊武在熊逢沉默之後,卻是大步上前,伸手便要扇那韓典的耳光。


    熊逢的心底當即一驚,眼看著這一耳光即將扇到韓典的臉上之時,熊逢卻是沉聲喝道:“夠了,都給我住嘴。”


    熊逢的言語之中帶著幾分不容質疑的決絕,那原本即將扇到韓典臉上的巴掌也都僵在了原地,而後熊逢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熊武,心底道了一聲:“委屈你了。”口中卻是冷聲斥責道:“寡人尚未言語,那有你什麽事情?自己迴府領二十軍杖。”


    熊逢的話音落下之時,那熊武的麵色便是一變,而後看了一眼熊逢之後,終究還是恭恭敬敬的抱拳應了一聲諾。


    而後迴到了熊逢的身後,卻是不再有絲毫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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