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當抑鬱症患者進入恐怖遊戲 作者:青蓮門下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旅人看著他,問:“你是沈憐嗎?” 雕像已經沒有了眼睛,眼眶處隻剩下了兩個漆黑的洞,但他還能聽得見聲音,於是他有點驚喜:“醫生。” 旅人向前一步,脫下了鬥篷裹在傷痕累累的雕像身上,抱住了他。 那天下午,一個疲憊的男人擁抱著一座醜陋的雕像,輕聲說:“我在。”第56章 格林、安徒生和王爾德(九) 〔“話忘了一句。” “嗯, 肯定是忘了一句。” 我們始終沒有想出。 太陽卻已悄悄安息。〕 “你怎麽把自己變成雕像了?”鄭清問。 “因為我愛上了一個小姑娘。”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默。 沈憐聽見鄭清問:“你為什麽愛上了她?” 醜陋的雕像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 然後說:“因為陪伴吧。而且很遺憾的是我弄丟了一朵紅薔薇。” 他語氣很平靜, 也聽不出什麽遺憾,但仿佛愈平靜就愈悲傷。 “沒關係, ”鄭清說,“丟了紅薔薇, 我可以送你一朵紅玫瑰。” 雕像就笑了:“醫生你莫不是個傻子,我現在是塊不能動的石頭, 怎麽接你的紅玫瑰!” 鄭清也笑罵:“你才是個傻子!” 沈憐確實是個傻子,傻到把自己折騰成雕像立在廣場上。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風光得很,他渾身上下的金片還在,他明亮的藍寶石的雙眼還在,他劍柄上的紅寶石也還在。人們都愛他, 他們叫他“快樂王子”。 他看上去確實快樂極了——雖然這對於沈憐來說是個極具諷刺意味的冷笑話。 他站在廣場上吹著風淋著雨,明明過得痛苦極了, 卻還有閑心讚歎王爾德真是個天才, 對得起他墓碑上的口紅印。 “嘀——” “係統生成程序, 隨機任務二,按照王爾德的故事主線扮演快樂王子, 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若任務失敗, 係統判定玩家死亡。” “嘖嘖,我就知道。”他自言自語。 那隻懷疑自己的前女友蘆葦小姐跟風調情的燕子果然來了,他因為劇情的不可抗力在沈憐的腳下做了窩, 又理所當然地碰到了沈憐的眼淚。 “你為什麽哭呢?”燕子問,“你把我的身上都打濕了。” “以前在我有顆人心而活著的時候,”雕像開口說道,“我並不知道眼淚是什麽東西,我的臣仆們都叫我快樂王子,的確,如果歡愉就是快樂的話,那我真是快樂無比。我就這麽活著,也這麽死去。而眼下我死了,他們把我這麽高高地立在這兒,使我能看見自己城市中所有的醜惡和貧苦,盡管我的心是鉛做的,可我還是忍不住要哭……” 當然,這是王爾德的雕像的台詞,不是沈憐的,他從沒有快樂過,也並不會為了世間的醜惡和貧苦去哭。 “啊,難道他並不是鐵石心腸的雕像?”燕子心想。 “我覺得我是個鐵石心腸的家夥。”沈憐心想。 “遠處,”王爾德的雕像用低緩而悅耳的聲音繼續說,“遠處的一條小街上住著一戶窮人。一扇窗戶開著,透過窗戶我能看見一個女人坐在桌旁。她那瘦削的臉上布滿了倦意,一雙粗糙發紅的手上到處是針眼,因為她是一個裁縫。她正在給緞子衣服繡上西番蓮花,這是皇後最喜愛的宮女準備在下一次宮廷舞會上穿的。在房間角落裏的一張床上躺著她生病的孩子。孩子在發燒,嚷著要吃桔子。他的媽媽除給他喂幾口河水外什麽也沒有,因此孩子老是哭個不停。燕子,燕子,小燕子,你願意把我劍柄上的紅寶石取下來送給她嗎?我的雙腳被固定在這基座上,不能動彈。”(注) 燕子雖然要趕著去埃及,也不喜歡小孩子,但他看著快樂王子的愁容,還是決定陪他一個晚上,並做他的信使。 再然後日複一日,燕子一直說要走,卻一直陪著他,一直做他的信使。 “燕子,燕子,小燕子,”王爾德的雕像說,“遠處在城市的那一頭,我看見住在閣樓中的一個年輕男子。他在一張鋪滿紙張的書桌上埋頭用功,旁邊的玻璃杯中放著一束幹枯的紫羅蘭。他有一頭棕色的卷發,嘴唇紅得像石榴,他還有一雙睡意朦朧的大眼睛。他正力爭為劇院經理寫出一個劇本,但是他已經給凍得寫不下去了。壁爐裏沒有柴火,饑餓又弄得他頭昏眼花。”(注) “燕子燕子,你把我的眼珠挖下來,送給那個可憐的寫劇本的年輕人……” “燕子燕子,你把我的另一隻眼珠送給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 當然,直到某一天,沈憐在其中夾了一些私貨:“哦,燕子,你知道嗎?在另一座城市,一隻可憐的夜鶯為了荒謬的愛情就要死掉了……他竟然為了一朵紅玫瑰,哦,僅僅是一朵紅玫瑰,就要貢獻出自己的心頭血,讓那朵玫瑰花變得紅如鮮血、赤如絳玉……僅僅是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人的不知所謂的愛情,這該死的愛情!他還在唱歌……我得幫幫他……燕子,你可以做我的信使,把這張券送給他嗎?” “這是什麽?”燕子問。 “你去了就知道了。”沈憐說。 “他有點語無倫次。”燕子想。 不過他還是飛到了另外一座城市,把這張沈憐從係統那裏得到的複活券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夜鶯身邊。 雖然夜鶯已經涼透了,但是在這個世界,總會有一些奇異的事情發生的對吧?或者說,某不隨機會死係統隨機出品的商品,有絕對的質量保證? ——沈憐這人聰明,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心賊。 最後他當然完成了任務,那隻可憐的燕子也擺脫了凍死的命運,飛去埃及了——因為沈憐崩了雕像的人設,告訴燕子自己是多麽冷酷無情,一點兒也不喜歡他。 隻是他沒有想到,受他救助的醫生竟然走了那麽多的路來看他,醫生可不就是傻子嗎? 鄭清可不覺得他自己是傻子,他隻是擔心贈予他複活券的人。 來給他複活券的是一隻燕子,他很快就排除掉其他童話,想到了王爾德的《快樂王子》,於是他來找他了。 畢竟原著中那個王子那麽慘,鉛做的心髒都碎掉了,又被扔到了垃圾場裏。 當快樂王子的金箔脫落,寶石不再,又有誰會喜歡他呢? 人類就是這樣一種生物。 “原本的故事裏,快樂王子鉛做的心髒碎掉了,那麽你呢?”鄭清問沈憐。 “我是比不上他的,”沈憐道,“我比他自私,又足夠鐵石心腸。” “嘀——” “係統生成程序,隨機任務二,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幫助快樂王子的雕像變迴人類,若任務失敗,係統判定玩家死亡。” 鄭清的任務竟然在此時來了。 第二個任務。 “你知道怎樣把你變迴人類嗎?”鄭清犯了難。 “我要是知道我還立在這裏幹嘛。”沈憐想翻個白眼兒或者攤個手,可惜他現在不能動。 於是鄭清靠在披著鬥篷的雕像腳邊,從太陽落下的時候靠到了星星升起的時候。 四周靜悄悄的。 “其實這樣一直待下去也不錯。”鄭清說。 “我說醫生,你要是完不成任務可馬上就要死了呀,”沈憐反駁,“或許我們可以思考一下童話故事的基本套路。” “童話故事的基本套路?” “毒藥和真愛之吻高居榜首、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鄭清就坐在那裏一直愣一直愣一直愣,然後他突然捂住臉,道:“我還不如死了呢。” 看起來竟然有點欲哭無淚的可愛。 雕像就發出一陣聽起來很喪心病狂的笑:“對呀,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去哪裏找我喜歡的小姑娘!” 鄭清順著他的話說:“對,毒藥一定解決不了問題,那麽,病急亂投醫,在天亮之前,或許隻能試一試一個吻了。可是我並不能趕在天亮之前把你心愛的小姑娘帶過來,再說了,人家願不願意吻你還說不定呢……” 他說著說著,站起身,湊上前去,吻上了石像冰冷的唇瓣。 “所以……為了我的命,我隻好勉強試一試咯……”他在唇齒相依間呢喃。 月亮和星星的光灑了下來,廣場上除了他們再無一人,遠處房屋的燈還亮著,燈光是溫暖的橘黃色。 然後他唇瓣上的觸感變得溫暖柔軟了起來——他看到了沈憐那張清秀又蒼白的臉。 已經打烊了的商店黑乎乎的,可裏麵的八音盒似乎都響起來了,毛茸茸的玩具熊似乎也在咧著嘴笑。沈憐好像也露出了個一閃而逝的笑,隱隱約約看不真切。然後他扯住鄭清的頭發反客為主,把鄭清的唇瓣咬得鮮血淋漓。 “嘖,對良家少年搞突襲,不要臉。”沈憐說。 “嘖,渾身上下隻穿一件大鬥篷,不知羞。”鄭清說。 “嘀——此副本任務結束。” “嘀——應到玩家二人,實到玩家二人,存活人數二人。” “嘀——玩家脫離此世界。”第57章 安托萬(一) 沈憐又迴到了係統空間裏。 這裏還是原來的樣子, 什麽都沒有改變。 他的臉卻有點發燙。 畫皮鬼依然坐在鏡子裏, 調侃道:“小相公這是去哪裏風流快活去了?” 沈憐舔了舔嘴邊的血, 眯著眼睛道:“要你管。” 色氣到讓畫皮鬼也舔了一下唇角。 “你又去哪裏了?” “我一直在鏡子裏呀。” 畫皮鬼的表情藏不住事兒,沈憐能判斷出她這句話是真的。 “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啊?”畫皮鬼問。 “你猜。”沈憐沒理她。 他摸著自己的唇出神。 畢竟他對醫生的吻是猝不及防突然呆愣的, 然而,憑他永不吃虧的性子, 他當然得咬迴去,就算狗咬了他一口, 他也是要咬迴去,咬一嘴毛的。 當然,狗嘴就算了。 “該和醫生保持距離了。”沈憐想。 畢竟他不想讓他們的關係複雜化,他那一刻也是精蟲上腦,覺得醫生那張臉在星星下麵該死得好看, 於是他揪住人家的頭發啃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