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英國人與一個英國人外加一個西班牙人的戰爭，打得那叫一個昏天暗地。
老人一方有著人數優勢，而萌新一方則有著語言優勢——西班牙人的漢語更好，也就掌握了與宿管的交流權，自然也就掌握了情報上的主動權。
在了解過宿管對於他們這些外國人的態度之後，兩個萌新就開始密謀複仇。
借著先手優勢他們兩個先“幹掉”了臉上帶疤膚色不勻的茶葉蛋，然後趁著白胖子和鹵蛋兩個人害怕宿管懲罰而畏手畏腳的功夫，給他們兩個來了好幾下狠的。
而後白胖子和鹵蛋也被打出了火氣開始奮力還擊……
……然後那叫一個鼻血橫飛。
打到最後反而是被打暈的茶葉蛋同學臉上最幹淨——除了後腦勺高高鼓起的包之外，再沒別的傷痕了。
而另外四個哥們就慘烈許多，鼻青臉腫那都是標配，最慘的白胖子因為最遭人恨的緣故，牙齒都被打掉了兩顆。
等到兩邊打出真火了準備下黑手的時候，宿管這才慢吞吞的帶著衛兵將兩邊分開，然後二話不說分別關進了小黑屋。
肖恆得知此事過來看的時候，兩邊人都已經被關起來了。聽了宿管的匯報之後，肖恆不由得哭笑不得……英國人這坑蒙拐騙還真是祖傳的，居然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不過這樣也好，兩邊有了這份仇恨，反倒是更好控製了。
肖恆最後也沒去見他們，吩咐宿管稍微管的緊一點之後就離開了。
接下來肖恆就將精力都放到了《東遊記》上。
在與周旭庭討論著修改了不少常識性的錯誤之後，又請來了黃世忠黃大人給文章做了個序，這逼格一下子就上來了。
之前周旭庭迴來的時候，肖恆就有意識的宣傳《東遊記》的事，而這件事也終於是讓死水一般的士林開始活躍起來。
自從蒙元南下開始，由於肖恆提早布置接連警告的關係，不少達官顯貴都在蒙元南下之前就逃到四川了，而當臨安被破時，滿朝文武可以說有大半都跟風逃到了蜀地。
在這種情況下，小小一塊蜀地可以說是聚集了整個南宋過半的文人墨客，如果趙朞迴來的話當場就能重組出個新朝廷出來。
這些文人剛剛抵達四川的時候還算老實，而等秦府真正站穩腳跟之後這些人就開始想搞“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那一套。
在他們看來，這朝廷終究還是要靠他們這些讀書人才能運轉起來的，所以他們要求特權也是理所應當的。
最初肖恆對他們的態度比較放任，然後自然而然地就冒出來好多出頭的癤子……等擠完這幾個而癤子，整個士林終於安定了下來，不敢再要求什麽東西了。
不過這些人仍然頗有身家，再加上本身的學識的關係，即便他們不再冒頭也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現在之所以蟄伏隻是為了避開秦府的鋒芒而韜光養晦罷了。
對於這些人，肖恆既沒有利用起來，也沒有殘酷鎮壓，反而就這麽晾著他們——隻要他們不串聯、不造反，秦府就不會對他們出手。
而這也漸漸成為了秦府與士林之間為數不多的默契。
不過這並不代表肖恆就會對他們放任自流，聽之任之了。
這些人有著巨大的聲望、掌握著大量的社會財富，而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一時人傑……光是識字這一點就大有用處。
然而這些生於封建王朝，滿腦子都是個人利益的文人士大夫與秦府的理念不合，絕對不能直接拿過來就用的……否則將來必然會出大問題。
可對這些人的篩選改造工作也是個難題，肖恆畢竟不能把所有人都抓起來關進看守所，然後強令他們學習秦府精神……
畢竟強扭的瓜不甜，而且副作用也大。
最好是調動起他們的主動性，讓這些文人墨客主動轉變想法觀念，最後再為肖恆所用。
這個問題看似很難，但實際執行起來卻遠沒有想象中困難。
利用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周旭庭以及他所撰寫的《東遊記》就是肖恆跑出來的魚餌。
士林中人為什麽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入朝為官嗎？當官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所有讀書人的終極夢想——看看多少大詩人都因為當不上官而鬱鬱不得誌就知道了。
而現在秦府與士林最大的矛盾就是秦府關閉了士林向上爬的道路。
不過科舉這玩意肖恆是真的不準備開了，一方麵是因為沒多大用，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科舉出來的官已經適應不了秦府的需求了。
在沒有科舉，上升無門的情況下，突然出現了一個士林中人似乎爬進了秦府的官僚體係內……甚至還有了“奉旨寫書”這樣的榮耀！如此大的新聞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士林才子們的目光，以至於尚未開印就已經有不少人跑到書局去打聽了。
等到第一版5000冊開始發售之後，不過是轉瞬之間就銷售一空！緊急加印的5000冊也不過是一下午時間就被饑渴的文人們買光了！
天知道蜀地一共才有多少讀書人？兩批一萬冊加一塊售賣時間也不過是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罷了！
肖恆怎麽都沒想到這個試著改變士林風向、推動白話文寫作的《東遊記》居然會如此搶手。
事實上士子們其實是最會揣摩上意的人了，之前是因為秦府沒有透露出半點要重用讀書人的意思，甚至還多方麵地打壓，這才讓整個士林變成了一潭死水。
而當肖恆稍微露出一點想要收編他們的意思之後，整個士林都為之沸騰了！所有人都想看看，周旭庭何德何能會獲得如此榮耀，再看看他是如何討得秦府高層歡心的。
至於《東遊記》本身的內容，實際上卻並非他們最關心的。
當第三批總共兩萬冊投入市場之後，終於算是勉強滿足了上進士子們的瘋狂購買欲。
不過令肖恆沒想到的是，在這場觀摩白話文寫作範文的大型團購之後沒多久，《東遊記》居然再次庫存告急！最後由於太多人堵著書局門口的關係，秦府不得不再次開動印刷機再版加印。
由於過於旺盛的需求，第四批《東遊記》一口氣印了五萬本！
雖然暫時滿足了需求缺口，但這本書的庫存卻正以驚人的速度快速降低。
這到底是為什麽？
中間出了什麽問題？
經過一番調查之後，肖恆愕然發現……這本書之所以這麽火，居然是因為之前士子階層們所帶起來的風潮！可以說隻要是識字的，若是書架上沒有一本《東遊記》的話那簡直就太落伍了。
是否擁有某本書居然會成為一種時尚，這也是令肖恆沒有想到的……同時也從側麵印證了文人士子們所擁有龐大影響力。
盡管被秦府連翻打壓成了一潭死水，可當他們再次動起來的時候依然會成為普通百姓們的風向標！
這讓肖恆不得不重新正視士林的影響力。
不過《東遊記》的熱銷除了士子們帶起來的時尚風潮之外，其本身的質量、文筆相當出色也是有一定原因的……然而最重要的，卻是因為肖恆所推行的“白話文寫作”。
文字作為一種承載經驗，傳承文明的載體，最初其實是非常昂貴的。無論是想要閱讀還是想要書寫，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也正是因為如此，古人才會字斟句酌，恨不得每個字都咀嚼無數遍，而且限於篇幅還要盡量精簡……這就必然會使文字變得難以理解。
而隨著廉價紙張的發明，其實人們出書立傳已經不用太過濃縮、精簡了。
話本小說的出現就證明了這一點——它讓文字不再神聖，也讓文字成為一種消遣。
這其實對降低識字門檻，推動更多人脫盲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
不過在朝堂之上的嚴肅文體，卻依然秉持著古人字斟句酌，恨不得字字珠璣的習慣。
但閱讀文言文是需要長久的技巧訓練的，如此高的門檻完全不利於文字的推廣……更不用提有些人故意將文章寫得生澀難懂，甚至以懂得“茴”字的四種寫法這種毫無營養的知識為榮。
肖恆推行白話文寫作的目的，就是為了打破知識壟斷，降低識字門檻……而通過周旭庭而推出的白話文傳記《東遊記》就是他的第一次嚐試，而這次嚐試的效果，卻好得令肖恆都感到意外。
以文筆來看，大才子周旭庭的文筆自然不差。
以內容來看，這種描寫中原之外那些光怪陸離之地的事情非常抓人眼球。
而最重要的就是以白話文為基礎的文體就連普通百姓都能看得懂，一下子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受眾群體。
在這樣諸多方麵的影響之下，《東遊記》的銷量終於爆炸了。
一時間“恭州紙貴”的消息不脛而走，而這也必將成為這一代人所津津樂道的社會現象。
……
恭州城外某處莊園。
這裏小橋流水、假山竹林，兩名書生坐在涼亭之中品茗。
坐在左邊的書生年紀較大，下巴上留著一縷山羊胡，而坐在他對麵的年輕書生則正侃侃而談。
“……北洋有冰之山浮於海麵，可據聞露在海麵上的不足巨冰的十分之一，如此奇景真是令人神往啊！”年輕書生感歎道，說的內容顯然是他手中那本《東遊記》中所描寫的景色。
年輕書生這邊說得熱火朝天，可山羊胡卻是興趣缺缺，似乎他手中的茶杯比那年輕人的話要更有吸引力。
年輕書生說了半天卻沒得到反饋，不由開口問道：“張兄似乎並不喜歡這本《東遊記》？”
“此書雖然內容新奇有趣，但卻是禮樂崩壞之始。君子當養浩然之氣，讀此等淫文巧言隻能霍亂心神。”山羊胡此番話一說，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年輕人其實很清楚，這位山羊胡並不是反感《東遊記》這本書，而是反感其使用白話文這一載體。
其實除了山羊胡之外，不少老派書生對於秦府推行白話文的意圖都十分警覺，認為此等行為霍亂文章、有辱斯文。
“張兄雖然不喜，但這卻是大勢所趨……想必今後若要在朝為官，多半是要屈從與這秦府的淫威了。”年輕人輕聲道。
“這等官，不當也罷。”山羊胡不屑道，“聽聞陛下已在占城積聚實力，我等雖然投靠無門，但想來陛下總歸是要重入中原的，屆時我等獻城獻糧，定有從龍之功……而現在，我等隻需靜待佳機。”
山羊胡口中的陛下，自然不是趙芮這位女皇，而是跑到占城去的趙朞……可他這番話的內容卻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現在稍微有點腦袋的士子就知道今後正統究竟在南在北了——若是趙朞那邊靠譜的話，為何跟在他身邊的士子寥寥無幾？反倒是大半個南宋的讀書人都聚集到四川這邊來？
那山羊胡本身就是第一批逃過來的人，不然也沒機會買下位置這麽好的莊園，難道他心裏不清楚誰強誰弱嗎？
不，他心裏門清。
可也正是這個原因，當他發現自己與秦府格格不入之後卻又不願改變自己，最終隻能寄於“王師北上”這種渺茫的希望。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之間似乎再沒什麽好說的，年輕人頗有些尷尬的翻著《東遊記》，而山羊胡則有些心不在焉的喝著茶水。
“對了，小弟突然想起還有些未盡之事，就先告辭了。”
年輕書生站起身來，行禮之後就準備告退了，可那山羊胡卻忽然猶豫起來。
“那個……”山羊胡看著年輕書生，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可那個半天也沒說得出口。
“不知張兄還有何吩咐？”年輕書生問道。
“那個……冰山似乎還挺有趣，不知可否借為兄一觀？”山羊胡終於開口道。
“……這是自然，自然。”年輕書生麵色一呆，磕磕巴巴的掩飾著自己的情緒，隨後留下了《東遊記》後甩手而去。
等出了張家莊園的門，那年輕書生這才狠狠啐了一口，迴頭望著張氏的牌匾頗為不齒。
“啐，偽君子！”
老人一方有著人數優勢，而萌新一方則有著語言優勢——西班牙人的漢語更好，也就掌握了與宿管的交流權，自然也就掌握了情報上的主動權。
在了解過宿管對於他們這些外國人的態度之後，兩個萌新就開始密謀複仇。
借著先手優勢他們兩個先“幹掉”了臉上帶疤膚色不勻的茶葉蛋，然後趁著白胖子和鹵蛋兩個人害怕宿管懲罰而畏手畏腳的功夫，給他們兩個來了好幾下狠的。
而後白胖子和鹵蛋也被打出了火氣開始奮力還擊……
……然後那叫一個鼻血橫飛。
打到最後反而是被打暈的茶葉蛋同學臉上最幹淨——除了後腦勺高高鼓起的包之外，再沒別的傷痕了。
而另外四個哥們就慘烈許多，鼻青臉腫那都是標配，最慘的白胖子因為最遭人恨的緣故，牙齒都被打掉了兩顆。
等到兩邊打出真火了準備下黑手的時候，宿管這才慢吞吞的帶著衛兵將兩邊分開，然後二話不說分別關進了小黑屋。
肖恆得知此事過來看的時候，兩邊人都已經被關起來了。聽了宿管的匯報之後，肖恆不由得哭笑不得……英國人這坑蒙拐騙還真是祖傳的，居然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不過這樣也好，兩邊有了這份仇恨，反倒是更好控製了。
肖恆最後也沒去見他們，吩咐宿管稍微管的緊一點之後就離開了。
接下來肖恆就將精力都放到了《東遊記》上。
在與周旭庭討論著修改了不少常識性的錯誤之後，又請來了黃世忠黃大人給文章做了個序，這逼格一下子就上來了。
之前周旭庭迴來的時候，肖恆就有意識的宣傳《東遊記》的事，而這件事也終於是讓死水一般的士林開始活躍起來。
自從蒙元南下開始，由於肖恆提早布置接連警告的關係，不少達官顯貴都在蒙元南下之前就逃到四川了，而當臨安被破時，滿朝文武可以說有大半都跟風逃到了蜀地。
在這種情況下，小小一塊蜀地可以說是聚集了整個南宋過半的文人墨客，如果趙朞迴來的話當場就能重組出個新朝廷出來。
這些文人剛剛抵達四川的時候還算老實，而等秦府真正站穩腳跟之後這些人就開始想搞“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那一套。
在他們看來，這朝廷終究還是要靠他們這些讀書人才能運轉起來的，所以他們要求特權也是理所應當的。
最初肖恆對他們的態度比較放任，然後自然而然地就冒出來好多出頭的癤子……等擠完這幾個而癤子，整個士林終於安定了下來，不敢再要求什麽東西了。
不過這些人仍然頗有身家，再加上本身的學識的關係，即便他們不再冒頭也依然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現在之所以蟄伏隻是為了避開秦府的鋒芒而韜光養晦罷了。
對於這些人，肖恆既沒有利用起來，也沒有殘酷鎮壓，反而就這麽晾著他們——隻要他們不串聯、不造反，秦府就不會對他們出手。
而這也漸漸成為了秦府與士林之間為數不多的默契。
不過這並不代表肖恆就會對他們放任自流，聽之任之了。
這些人有著巨大的聲望、掌握著大量的社會財富，而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一時人傑……光是識字這一點就大有用處。
然而這些生於封建王朝，滿腦子都是個人利益的文人士大夫與秦府的理念不合，絕對不能直接拿過來就用的……否則將來必然會出大問題。
可對這些人的篩選改造工作也是個難題，肖恆畢竟不能把所有人都抓起來關進看守所，然後強令他們學習秦府精神……
畢竟強扭的瓜不甜，而且副作用也大。
最好是調動起他們的主動性，讓這些文人墨客主動轉變想法觀念，最後再為肖恆所用。
這個問題看似很難，但實際執行起來卻遠沒有想象中困難。
利用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周旭庭以及他所撰寫的《東遊記》就是肖恆跑出來的魚餌。
士林中人為什麽寒窗苦讀？不就是為了入朝為官嗎？當官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所有讀書人的終極夢想——看看多少大詩人都因為當不上官而鬱鬱不得誌就知道了。
而現在秦府與士林最大的矛盾就是秦府關閉了士林向上爬的道路。
不過科舉這玩意肖恆是真的不準備開了，一方麵是因為沒多大用，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科舉出來的官已經適應不了秦府的需求了。
在沒有科舉，上升無門的情況下，突然出現了一個士林中人似乎爬進了秦府的官僚體係內……甚至還有了“奉旨寫書”這樣的榮耀！如此大的新聞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士林才子們的目光，以至於尚未開印就已經有不少人跑到書局去打聽了。
等到第一版5000冊開始發售之後，不過是轉瞬之間就銷售一空！緊急加印的5000冊也不過是一下午時間就被饑渴的文人們買光了！
天知道蜀地一共才有多少讀書人？兩批一萬冊加一塊售賣時間也不過是一個上午加一個下午罷了！
肖恆怎麽都沒想到這個試著改變士林風向、推動白話文寫作的《東遊記》居然會如此搶手。
事實上士子們其實是最會揣摩上意的人了，之前是因為秦府沒有透露出半點要重用讀書人的意思，甚至還多方麵地打壓，這才讓整個士林變成了一潭死水。
而當肖恆稍微露出一點想要收編他們的意思之後，整個士林都為之沸騰了！所有人都想看看，周旭庭何德何能會獲得如此榮耀，再看看他是如何討得秦府高層歡心的。
至於《東遊記》本身的內容，實際上卻並非他們最關心的。
當第三批總共兩萬冊投入市場之後，終於算是勉強滿足了上進士子們的瘋狂購買欲。
不過令肖恆沒想到的是，在這場觀摩白話文寫作範文的大型團購之後沒多久，《東遊記》居然再次庫存告急！最後由於太多人堵著書局門口的關係，秦府不得不再次開動印刷機再版加印。
由於過於旺盛的需求，第四批《東遊記》一口氣印了五萬本！
雖然暫時滿足了需求缺口，但這本書的庫存卻正以驚人的速度快速降低。
這到底是為什麽？
中間出了什麽問題？
經過一番調查之後，肖恆愕然發現……這本書之所以這麽火，居然是因為之前士子階層們所帶起來的風潮！可以說隻要是識字的，若是書架上沒有一本《東遊記》的話那簡直就太落伍了。
是否擁有某本書居然會成為一種時尚，這也是令肖恆沒有想到的……同時也從側麵印證了文人士子們所擁有龐大影響力。
盡管被秦府連翻打壓成了一潭死水，可當他們再次動起來的時候依然會成為普通百姓們的風向標！
這讓肖恆不得不重新正視士林的影響力。
不過《東遊記》的熱銷除了士子們帶起來的時尚風潮之外，其本身的質量、文筆相當出色也是有一定原因的……然而最重要的，卻是因為肖恆所推行的“白話文寫作”。
文字作為一種承載經驗，傳承文明的載體，最初其實是非常昂貴的。無論是想要閱讀還是想要書寫，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也正是因為如此，古人才會字斟句酌，恨不得每個字都咀嚼無數遍，而且限於篇幅還要盡量精簡……這就必然會使文字變得難以理解。
而隨著廉價紙張的發明，其實人們出書立傳已經不用太過濃縮、精簡了。
話本小說的出現就證明了這一點——它讓文字不再神聖，也讓文字成為一種消遣。
這其實對降低識字門檻，推動更多人脫盲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
不過在朝堂之上的嚴肅文體，卻依然秉持著古人字斟句酌，恨不得字字珠璣的習慣。
但閱讀文言文是需要長久的技巧訓練的，如此高的門檻完全不利於文字的推廣……更不用提有些人故意將文章寫得生澀難懂，甚至以懂得“茴”字的四種寫法這種毫無營養的知識為榮。
肖恆推行白話文寫作的目的，就是為了打破知識壟斷，降低識字門檻……而通過周旭庭而推出的白話文傳記《東遊記》就是他的第一次嚐試，而這次嚐試的效果，卻好得令肖恆都感到意外。
以文筆來看，大才子周旭庭的文筆自然不差。
以內容來看，這種描寫中原之外那些光怪陸離之地的事情非常抓人眼球。
而最重要的就是以白話文為基礎的文體就連普通百姓都能看得懂，一下子多了不知多少倍的受眾群體。
在這樣諸多方麵的影響之下，《東遊記》的銷量終於爆炸了。
一時間“恭州紙貴”的消息不脛而走，而這也必將成為這一代人所津津樂道的社會現象。
……
恭州城外某處莊園。
這裏小橋流水、假山竹林，兩名書生坐在涼亭之中品茗。
坐在左邊的書生年紀較大，下巴上留著一縷山羊胡，而坐在他對麵的年輕書生則正侃侃而談。
“……北洋有冰之山浮於海麵，可據聞露在海麵上的不足巨冰的十分之一，如此奇景真是令人神往啊！”年輕書生感歎道，說的內容顯然是他手中那本《東遊記》中所描寫的景色。
年輕書生這邊說得熱火朝天，可山羊胡卻是興趣缺缺，似乎他手中的茶杯比那年輕人的話要更有吸引力。
年輕書生說了半天卻沒得到反饋，不由開口問道：“張兄似乎並不喜歡這本《東遊記》？”
“此書雖然內容新奇有趣，但卻是禮樂崩壞之始。君子當養浩然之氣，讀此等淫文巧言隻能霍亂心神。”山羊胡此番話一說，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年輕人其實很清楚，這位山羊胡並不是反感《東遊記》這本書，而是反感其使用白話文這一載體。
其實除了山羊胡之外，不少老派書生對於秦府推行白話文的意圖都十分警覺，認為此等行為霍亂文章、有辱斯文。
“張兄雖然不喜，但這卻是大勢所趨……想必今後若要在朝為官，多半是要屈從與這秦府的淫威了。”年輕人輕聲道。
“這等官，不當也罷。”山羊胡不屑道，“聽聞陛下已在占城積聚實力，我等雖然投靠無門，但想來陛下總歸是要重入中原的，屆時我等獻城獻糧，定有從龍之功……而現在，我等隻需靜待佳機。”
山羊胡口中的陛下，自然不是趙芮這位女皇，而是跑到占城去的趙朞……可他這番話的內容卻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現在稍微有點腦袋的士子就知道今後正統究竟在南在北了——若是趙朞那邊靠譜的話，為何跟在他身邊的士子寥寥無幾？反倒是大半個南宋的讀書人都聚集到四川這邊來？
那山羊胡本身就是第一批逃過來的人，不然也沒機會買下位置這麽好的莊園，難道他心裏不清楚誰強誰弱嗎？
不，他心裏門清。
可也正是這個原因，當他發現自己與秦府格格不入之後卻又不願改變自己，最終隻能寄於“王師北上”這種渺茫的希望。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之間似乎再沒什麽好說的，年輕人頗有些尷尬的翻著《東遊記》，而山羊胡則有些心不在焉的喝著茶水。
“對了，小弟突然想起還有些未盡之事，就先告辭了。”
年輕書生站起身來，行禮之後就準備告退了，可那山羊胡卻忽然猶豫起來。
“那個……”山羊胡看著年輕書生，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可那個半天也沒說得出口。
“不知張兄還有何吩咐？”年輕書生問道。
“那個……冰山似乎還挺有趣，不知可否借為兄一觀？”山羊胡終於開口道。
“……這是自然，自然。”年輕書生麵色一呆，磕磕巴巴的掩飾著自己的情緒，隨後留下了《東遊記》後甩手而去。
等出了張家莊園的門，那年輕書生這才狠狠啐了一口，迴頭望著張氏的牌匾頗為不齒。
“啐，偽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