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州招待所位於恭州城南,就在恭州南門附近。


    隨著熱蘭遮與秦府之間的貿易路線被打通,熱蘭遮與恭州城的人員交流也漸漸多了起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對於一線人才的再教育。


    隨著熱蘭遮的方向漸漸穩定,曾經的工人之中湧現出了不少優秀的積極分子。而在原本分流到熱蘭遮的難民之中也漸漸出現了一部分優秀的人才。


    這些人通過自己的努力而獲得了來到蜀地進修的機會,而這也催生了不少住宿需求。


    畢竟恭州城是這些人才來到蜀地之後的第一站,若是因為住宿條件太差而給他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還不如不接受交流學員。


    當這些來蜀進修的學生經曆過近一個星期的舟車勞頓抵達恭州後,至少也要讓他們有一兩晚舒服的睡眠來恢複體力。


    所以這個招待所就應運而生了。


    在這樣的理念和秘書處的資源傾斜下,招待所的條件甚至要比臨安客棧還要更好一些,不僅有上下水係統,甚至還有早晚供應的熱水!


    而今日,這個原本隻向內部人員開放的招待所卻迎來了兩個陌生的客人。


    這二人正是剛剛抵達恭州的關氏叔侄二人。


    “這裏就是恭州招待所了,兩位今夜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迴來叫二位……”一位小胖子正用極為成熟得體的語言與關家的叔侄二人介紹著這裏的情況。


    原本陪在叔侄二人身邊的一直都是張嵐——為了體現誠意這位剛剛接任情報部部長之職的高官親自跑到了長江口的崇明要塞去迎接二人。


    原本張嵐在與肖恆報告了情況之後還準備迴來繼續陪著這叔侄二人,隻是被肖恆拒絕了。


    畢竟張嵐也是辛苦了挺長時間,還要分神觀察這來個人的行為舉止……所以張嵐報告之後肖恆就讓他休息去了。


    不過張嵐雖然自己去休息了,但卻也沒放鬆,親自找了自己的心腹,詳細交代了如何與二人相處等等一係列的計較,最終這才把他放出來做向導。


    “招待所……”關二叔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四層的紅磚小樓,眉頭不易察覺地皺起。


    這可是4層樓!


    要知道風靡大宋的看樓也不過是4層而已!雖然在高度上這個四層小樓還比不過看樓,但這對關氏叔侄二人來講可是個隻有在佛塔上才能感受到的高度了!


    “二叔?”關海問道。


    “沒事,走吧,咱們進去看看。”關二叔對於這個紅磚小樓也有些好奇。


    等他們進去之後,就見領他們來的那個小胖子撅著屁股趴在窗口旁邊,窗口裏麵似乎還有什麽人正在與那小胖子說話。


    “這填上,這裏,還有這裏……姓名,單位都填上,還有理由和住宿時間……”


    “都填完了?臨時身份證我看下?”


    窗口內,一個大媽耐心的指導著。


    稍微過了一會之後,小胖子從窗口直起身來,拿著兩把鑰匙衝叔侄二人晃了晃,隨後開心的說:“哈哈!最搶手的四樓還有兩間挨著的房間!你們倆運氣真好!”


    “如此,那就多謝了……”關二叔連忙笑道。


    “不客氣不客氣,這原本就是我的工作。”小胖子笑了笑,就帶著兩人走上樓梯,並在4樓找到了兩人的房間。


    “這個是你的鑰匙,還有這張紙條保管好,千萬別丟了……這是你們倆的臨時身份證。”小胖子認真的科普道,“臨時身份證是你們的身份證明,萬一丟了也別怕,去找個巡警說明情況,讓他帶你們會警局就好了,之後我會把你們撈出來。”


    “……”


    關二叔和關海對視了一眼,雖然有些懵但聽話總是沒錯的,所以就鄭重其事的揣好那張紙條,然後亦步亦趨的跟在小胖子身後上了樓。


    等上了四樓之後,關家叔侄二人臉不紅氣不喘的……畢竟都是習武之人,如果有借力點的話這麽點高度從外牆他們都能爬上來,走樓梯簡直不要太輕鬆。


    而對於小胖子來說,這四樓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唿哧……唿哧……這邊唿……就是唿哧……”


    小胖子滿臉大汗的打開一把鎖頭,將叔侄二人迎了進去。


    關二叔和關海:“……”


    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小胖子也沒多想,進門就往旁邊摸了過去……然後“哢噠”一聲開了燈。


    頓時,柔和的黃色光線就充滿了整個房間。


    關氏叔侄二人微微一頓,互相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對方的臉上都寫滿了“震驚”二字!


    雖然他們早就見識過船用探照燈了,也在海閻王號上見識過燈泡這種神奇的科技造物……但海閻王號上搭載的煤氣機是第一代,效率低輸出低,所以海閻王號上的電力還沒有充沛到每個房間都配燈泡的程度。


    在海閻王號上,隻有活動室、洗澡堂以及船長室裏麵是有電力照明的,其他地方入夜之後朝陽一抹黑。


    這讓二人形成了電很貴的印象。


    事實上也是如此,目前世界上能夠使用電力照明的也隻有秦府一家。


    然而在這裏,在這個內部風格十分樸素的招待所中,居然是每個房間都配備電燈的!這可太令人驚訝了。


    不過驚訝的還在後麵。


    自來水、抽水馬桶這兩樣東西直接顛覆了叔侄二人對於“如廁”這件事的印象……原來就算五穀輪迴都能變成一種享受!!


    至於洗澡間……畢竟無論是海閻王號還是其他海運級運輸艦上麵都有公共浴室,所以兩人也算是見司空見慣了,倒是沒讓兩人太過驚訝。


    等小胖子詳細介紹了房間裏麵各種設備的功能,並且指導這他們倆實際使用過幾次之後,小胖子這才告辭離開。


    而對於關氏叔侄二人來講,這一夜雖然經曆的太多很難平靜,但他們畢竟舟車勞頓了那麽久,等洗完澡之後往那又大又軟的床上一倒,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次日清晨。


    叔侄二人被宿管大媽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吃早飯了吃早飯了!”


    “吃早飯了晚了就沒了!”


    宿管大媽邊喊邊敲門的聲音漸行漸遠,隨後樓下又響起了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


    被這麽一吵,叔侄二人也睡不著了,各自起床洗漱,等二人拉開門後就有了一絲茫然……


    除了他們二人之外,整個四樓還有不少人迷迷糊糊從房間裏走出來,有的互相之間還打著招唿,似乎互相之間很熟悉的樣子。


    看著其他人三三兩兩的下樓吃飯,關氏叔侄二人稍微愣了愣之後,也就跟在他們身後一起下了樓,去了招待所食堂。


    今日的早飯很豐盛,主食有饅頭、油餅、小米粥,輔食有鹹菜絲、拌菜以及時蔬小炒,另外每個人還額外有個鹹鴨蛋。


    筷子插入醃製好的鹹鴨蛋中,黃澄澄的油脂就從蛋黃中流了出來,滴入小米粥中漸漸擴散開……


    “真好吃。”關海小聲說。


    “是啊,真好吃。”關二叔望著坐在食堂中的這麽多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份豐盛的早餐是免費的。


    之前入住招待所的時候關二叔就知道了,在這裏吃飯免費。


    隻是那時他還不知道,原來這裏的夥食如此豐盛。


    當然了,對於富可敵國的關家來說,這也不過是一份普通的早餐罷了,吃還是吃得起的。


    隻是……


    若是每天都免費供應這麽多人……


    關二叔心算了下成本,眉頭皺得更深了。


    不過是頓早餐罷了,有必要花這麽多錢嗎?


    為什麽?


    其實關二叔一直都搞不懂秦府的理念。


    例如這招待所為什麽要修得這麽好?如果對外經營的話他還可以理解,但問題是這是給秦府內部人員使用的!


    難不成這些人都是皇親國戚不成?


    帶著這樣的疑問,關二叔借著添飯的機會跟其他人搭起話來,大概了解到了這些人的身份……可這讓他更疑惑了!


    這些人有的是工人、有的是農民,但相同的是他們都是流民出身剛剛加入秦府工作才幾個月時間。


    可問題是就這麽區區幾個月時間,這麽多人已經洗去了身上的“土腥味”,無論是衣著還是談吐都完全不像是流民,反而與臨安府的市民階層差不多。


    為什麽會這樣?


    關二叔滿心疑惑。


    然而直到他吃完了第四碗小米粥後依然沒有想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實在吃不下了也隻好放下碗筷迴房躺著消食。


    “二叔,剛剛打聽到了,咱們是9點半的預約,9點會有人來找……”關海看著吃撐了的關二叔有些擔心。


    “無妨,到時候應該就沒事了。”關二叔捂著肚子道。


    他倒不是因為貪吃……在關家他的身份很高,什麽沒吃過?隻是為了套取情報而不得不添了幾迴飯,不知不覺的就吃多了。


    “好……”


    關海撓了撓頭,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看著窗外的景色發呆。


    四層小樓在恭州城裏可算是鶴立雞群,放眼望去甚至能隱隱看到另一邊的城牆。


    時間就在兩人的無言相對之中來到了九點,昨天帶他們來的那個小胖子準時出現了,帶著兩人離開了招待所直奔秦府秘書處。


    比起招待所,秘書處這邊的畫風就顯得“正常”了不少,畢竟這是用曾經的林家莊園改造的,整體的建築風格仍然趨向於南宋時期的風格。


    那小胖子將兩人帶到秘書處的一個會客室中,給兩人上了茶就離開了。


    不過兩人也沒等多久,肖恆與秘書處的人聊了兩句之後很快就來到了這個房間。


    “關二叔,關少爺,久仰久仰。”肖恆一進門就拱手作揖道。


    見到肖恆進門,兩位連忙放下茶杯起身迴禮。


    “肖公子,久仰。”


    關二叔說著,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神秘的肖公子。


    其實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見到肖恆,很久之前在臨安府的時候,他曾有緣見過肖恆一麵。隻是那個時候代表關家的是他的子侄,他自己並沒有出麵。


    現在再次見到肖恆之後,關二叔的感觸極大。


    原本他還以為會看到一個類似趙朞那樣頗有威儀的帝王,或是沈鈞那樣深沉睿智的宰相……畢竟秦府現在掌控著僅餘的大宋江山,那麽作為掌控者的肖恆,多多少少也應該出現點變化才對。


    畢竟居移氣、養移體嘛。


    然而這次他看到的依然是那個帶有些少年感的肖恆。


    “坐啊。”


    肖恆拿起關二叔他們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看到關二叔還站著順手就給他把茶給續上。


    “……”


    這下不光是關二叔愣了,就連旁邊的關海都有些吃驚的看著肖恆。


    “怎麽了?我臉上粘飯粒了?”肖恆摸摸臉頰笑道。


    “沒有……”叔侄二人對視了一眼重新坐了下來,隻是這坐姿顯得頗為拘謹。


    “關家的事我聽說了。你們似乎已經等不及新航線的開發了……隻是你們沒把當地大名喂飽嗎?為什麽他會毫無征兆地突然攻擊你們?”


    肖恆開門見山。


    “這個……”關二叔稍微頓了頓。


    這件事其實關家內部也早有定論,關二叔迴憶了一下當時他們的討論,然後將前因後果緩緩道來。


    首先關家本身並不希望蒙元能夠征服日本,所以麵對幕府的協助請求,關家是出了死力氣的。


    然而壞就壞在這一點上。


    幕府似乎認為關家軟弱可欺,而他們背後似乎又得到了英國人的支持,所以提的要求也漸漸過分起來。


    關家對於這些要求其實有所察覺,但他們錯誤的判斷了形式,以為幕府麵對蒙元的壓力太大了,所以就提高了配合等級……


    “……所以,他們就想乘虛而入。”關二叔總結道,“事實上若不是冒險者號及時返迴,他們就已經得手了。”


    “嘖……倭寇就是倭寇。”肖恆呸呸的吐掉茶渣。


    其實關家之所以能夠在日本站住腳跟,靠的還是敢打敢殺四個字。而當地大名因為對方表現出了讓自己顧忌的實力,這才捏著鼻子容忍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建村開碼頭。


    而之後的事情,完全是因為雙方的思維方式不同。


    關家認為守住日本符合自己的利益,關家與幕府是唇亡齒寒的關係……所以在對方提出請求的時候就盡量配合。


    然而在幕府看來,那麽過分的命令你都滿足……那現在的關家不是不太軟弱了呢?


    既然你弱那不好意思了,我要吞了你。


    至於蒙元?


    抱歉,倭寇想不到那麽長遠。


    “的確,倭寇就是倭寇!就像狗改不了吃屎……”關二叔點頭讚同道。


    隨後兩人相視一笑。


    至少在這個問題上,兩人迅速的達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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