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好,蕭正峰又一早出去了的,想著他怕是要到很晚才迴來。阿煙便和手底下幾個侍女在草棚附近的山坳裏采了一些槐花兒,這種槐花兒是可以吃的,摻合點雜麵就可以烙餅,烙出來的餅帶著槐花的香味,好吃得緊呢。


    阿煙也想著,最近這些日子蕭正峰也吃不好飯,這個槐花雜麵餅好歹能擋餓,他吃著也有點滋味,便想著多做幾個,等他迴來給他吃。


    他最近幹得活兒多,一天到晚不得清閑,吃不好可怎麽行呢。


    此時阿煙在丫鬟們的一起幫助下,將那些撿來的槐花都洗幹淨了,卻見白中透著綠的槐花鮮亮幹淨,一股子淡淡花香在灶房裏彌漫著。


    阿煙和丫鬟們一起將槐花根部掐去,並摘去那些敗落的部分,然後放在水裏侵泡半響後這才撈出來。如今天氣暖和了,山裏的泉水總算結凍了,荼白挑來一單子水兒,阿煙隻覺得那水清冽香甜,用來做飯真是好。


    這邊青楓將那些槐花和麵,阿煙卻想起昨日個還剩下的幾個野雞蛋並雀兒蛋,便吩咐道:


    “都拿過來吧,放進去,這樣滋味也好些。”


    齊紈一聽,怔了怔,有些為難,不過到底開口道:


    “昨日將軍才吩咐過的,說是每日讓夫人吃一個蒸蛋,不拘是什麽蛋,總是要吃的。如今若是放進去,明日的蒸蛋就沒有了。”


    阿煙一聽不免笑了:


    “不過是一個蒸蛋罷了,我哪裏缺了這口吃的,讓你放進去就放進去,趕明兒將軍他們去山裏再設法尋一些來就是了。”


    話雖這麽說,可是阿煙卻知道,山裏藏了這麽多人馬,那都是一張張的嘴,如今尋點吃食並沒有那麽容易。


    齊紈和青楓對視一眼,當下見阿煙堅持,也隻好給放進去了。


    於是阿煙看著那些蛋液都混進麵裏,又吩咐在裏麵加了鹽巴等調料,將和好的麵揪成一個個的小麵團,揉成小餅子。


    此時青楓那邊已經把火燒好了,看著鍋底熱了,便擦進去一點油,等油熱了,阿煙便將那些已經揉成的小餅子放進去。


    等了片刻,翻動了下,卻見餅子那一麵已經是金黃色,因蒸熟了而顯得綠油油的槐花混在其中,一股子雜麵和槐花混合的香味撲麵而來。


    這邊忙乎了半響,阿煙總算親手烙好了十幾個雜麵小餅子,放到一個屜籠裏,想著蕭正峰這個時候也該迴來了。


    恰在這個時候,蕭正峰那邊也到了。


    阿煙忙迎過去:


    “今日是不是去了別處視察走動,這會子才迴來?”


    蕭正峰任憑她幫著自己解開鎧甲的係帶,卻是不語,隻是從貼身之處掏出一個布包來,那布包裏裝著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尚未花開的冰塊,涼颼颼的。


    “這是幹什麽,拿一包子冰放身上?”


    阿煙取過那包冰來,入手卻覺得異樣,打開來看,卻見隻是一些碎冰罷了,碎冰裏麵是一個新鮮的豬手,應是今日才宰的。


    “去顧楠那邊,恰他們獵了一頭野豬,這個時候天氣到底冷,野物都躲深山裏,便是有些,早被大家吃光了。我看著這個稀罕,想起你愛吃,便拿了一個。”


    蕭正峰言辭簡單,直接略過其他,更絕口不提自己這一路到處巡邏,因怕這豬手不新鮮了,特意拿了碎冰裹住,直是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豬手的來曆。


    “知道你愛這一口,拿過去讓齊紈給你做了。”


    阿煙可是不解:


    “是從顧楠那裏拿的麽,你老遠跑迴來,還用了碎冰裹住,就為了一個這個?”


    蕭正峰挑眉:


    “不可以嗎?”


    阿煙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心裏又感動異常。其實這輩子關於豬手的執念,是源於最後她流落街頭無家可歸時所聞到的那股香味,那是一種銘刻在臨死前的她的心中的渴望。


    小院,歡聲笑語,鞭炮聲,冒著熱氣的燉豬手,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如今呢,有這麽個男人陪在身邊,一路嗬護著自己,她昔日的那種執念也就煙消雲散了,哪裏還用這個來去品味當初的那點渴望呢?


    蕭正峰見她眸中漸漸濕潤,隻笑而不言語,一時倒有些擔心,握著她道:


    “這是怎麽了?”


    低頭凝視著她,伸手捏著她精致的下巴細細打量,不免逗她道:


    “難道是看著有豬手吃,高興得都哭了?”


    阿煙見他這麽說,無奈地笑打了他幾下:


    “你既厚著臉皮從人家那裏取了這物來,我若是不吃,豈不白辜負了你的心意,現在就讓齊紈去燉了,迴頭咱們一起吃了。如今你且嚐嚐,今日我們采了好多槐花來,給你烙了槐花餅,剛做好,正脆著呢。”


    一時夫妻二人喝著用山間野菊花泡的水,吃著飄香的金黃色槐花雜糧餅,隨意說著如今山裏山外的事兒。蕭正峰以前怕嚇到她,如今也怕她擔心,便每每把當前的戰況,刺州作戰的齊王,以及燕王和太子相爭的情景都告訴她。


    說著時,阿煙想起父親:


    “如今大昭到處都不太平,還不知道父親那邊如何呢。”


    真是亂世之中想活個命都不容易,上輩子一直當個左相,開罪了永和帝病倒了,這輩子是早早地退了,卻是亂世之中的老百姓,說不得哪天就丟了性命。


    蕭正峰聽了這個,卻是挑眉笑道:


    “嶽父大人那邊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聽說嶽父大人在亳州一帶召集自己昔日門生故吏,意欲籌集糧草前來支援邊陲的將士呢。這是今日才得的消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


    阿煙聽了自然喜出望外,想著父親這一舉動,無論是幫了身在刺州的齊王,還是身在萬寒山的蕭正峰,那都是好事兒。而且這麽一來,父親的威望必定更勝以前了。


    蕭正峰越發笑了:


    “我猜著嶽父大人怕是也擔心你呢,想著幹脆籌集糧草幫著咱們。”


    ******************************


    蕭正峰的猜測果然是沒有錯的,顧齊修召集門生官吏,籌集糧草,他登高一唿也算是眾人響應,很快就籌集了一批糧草,托人秘密運往了萬寒山一帶。


    要說這亂世之中,這麽一批糧草運過來也不容易,蕭正峰這邊得了消息,便早早去接應了。到了那裏才發現,運糧官竟然是成輝。


    成輝見了蕭正峰也是喜出望外:


    “你小子如今名聲大震,連我遠在西南刺州一帶都聽說了呢,連勝北狄七場,殺北狄軍十萬人,你可真是了不得啊!”


    蕭正峰看到老朋友自然也是高興:


    “你怎麽過來這邊,齊王那裏如何?”


    成輝便一一將別後情景道來:


    “齊王開始的時候身邊不過三五萬人罷了,又沒什麽援兵,自然是無比艱難,後來幸得沈越從旁籌謀劃策籌集糧草,又連出了幾個妙計,你別說,還真是神了呢,他竟如同一個活諸葛般,把對方的一切行動都算計在內了,最後搶了對方的器械和糧草,問題算是徹底解決,如今那些蠻人已經要退去了。齊王知道你這邊尚且艱難,北狄王又調派了援軍前來,你必然吃力,恰好和顧先生聯絡上,便幹脆命我將顧先生籌集的這批糧草運過來,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蕭正峰不聽也就罷了,此時聽說齊王此次抗擊西方蠻人如此順利,竟然是沈越從中出謀劃策,不免眉眼間有幾分異樣,當下不動聲色,隻哈哈一笑道:


    “你我當日燕京城一別,如今已有年餘,如今咱們先進屋去,一邊喝茶,一邊細細說說別後諸事!”


    一時兩個人進了屋,蕭正峰有意地問起齊王那邊的情景,特別是關於沈越的,這邊成輝對蕭正峰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下都一一說了。


    蕭正峰聽了成輝的話,待到別了成輝後,卻是若有所思。


    他現在意識到,他以前對於沈越的猜測可能全都是錯的。


    因為某種原因,這個沈越竟仿佛能夠未卜先知,事先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才能在沙場上仿佛有神機妙算的神能?


    如果是因為這個他才特意去巴上了齊王,那倒是也能想得通了。


    蕭正峰彎腰進了草棚的時候,依舊在想著這個事兒。阿煙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免笑道:


    “看你這個樣子,鎖著眉在想什麽呢?如今這糧草過來了,沒了後備之憂,不是正好齊心協力把北狄人趕出去麽。”


    蕭正峰想想也是,不免失笑,挑眉道:


    “我隻是想著一個巧宗。”


    阿煙挑眉:“巧宗?”


    蕭正峰一笑:


    “有一個人,可以在和北狄之戰上幫上大忙,而且這個人和我等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定是可以信任的。”


    阿煙越發不解:


    “哪個?還有這等人物?”


    蕭正峰笑道:


    “這個人你也認識。”


    阿煙望著笑得深沉的蕭正峰,忽而覺得不妙:


    “到底是誰?”


    蕭正峰堅毅的唇中輕輕吐出兩個字:


    “沈越。”


    他要把這個人弄到身邊來,好好考量一番,若他真有什麽奇能,不妨利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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