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庭來到的時候,蕭正峰正陪著阿煙一起用晚膳,聽到這消息,當下放了碗筷。


    “讓他過來這邊吧。”


    阿煙點頭:“嗯,也好。”


    其實晚膳也吃得差不多了,今日晚膳上用鵝腸草做了幾樣吃食,味道都還不錯,那是青楓的手筆。


    一時荼白命人收拾了屋子,阿煙跟著蕭正峰去了西院的花廳,卻見藍庭已經等在那裏了。


    藍庭抬頭看到阿煙和蕭正峰的時候,忙在那裏行禮道:


    “見過姑娘,見過姑爺。”


    阿煙笑了下:“不必這麽多禮,這裏原也沒什麽外人。你這一路過來也辛苦了,坐下來喝口熱茶,咱們好好說話。”


    蕭正峰聽著,便命一旁的小廝道:“給藍公子沏茶。”


    這邊小廝答應著下去,蕭正峰又請藍庭坐下,可是藍庭卻並不做,依舊固執地站在那裏。


    當下阿煙和蕭正峰坐了,茶水上來,一邊飲著,一邊問起燕京城中的情景,以及家中諸事。


    藍庭這邊自然送來了顧齊修的家書,阿煙打開看了,裏麵提及家中諸事,都還算好。看到最後,她卻笑了下,抬手望向藍庭:


    “你如今已經娶妻了?”


    蕭正峰聽到這個,便笑望向藍庭,眸中灼然。


    藍庭點頭,恭敬地道:“是。”


    阿煙笑道:“恭喜,隻是可惜了,你成親,我都不曾在呢,到現在才知道,也沒能為你準備什麽。”


    說著時,她褪下手中的一個鐲子用手帕包了:


    “這個鐲子,替我轉交給嫂嫂,就當我的一片心意。”


    藍庭猶豫了下,不過到底上前收下來,低頭道:


    “我替她謝謝夫人的賞。”


    阿煙淡笑:“客氣什麽,我若是在京中,知道你成親,哪裏能隻送這麽一個鐲子呢。”


    蕭正峰從旁也笑了:


    “是了,藍公子成親,怎麽也沒來個信?”


    阿煙聽著蕭正峰說話,總覺得這人話語間仿佛有些什麽,不由瞥了他一眼,示意他別亂說話。


    蕭正峰感覺到她的目光,一雙劍眉輕輕地上下微動,倒像是故意的,有點調皮的味道。


    阿煙無奈,便不再去看他,反而是和藍庭說話,問起家中種種,藍庭都一一答了。


    說到了最後,藍庭不免說起燕京城的幾件消息,卻是讓人震驚不已的消息。


    原來今年春天,也就是前些日子,發生了一件大事兒,永和帝春日裏出去踏青,結果夜宿在外,當晚竟然遇到了刺客,那刺客分明是要行刺永和帝,欲奪永和帝的性命。不過幸好當時永和帝身邊跟隨著的是齊王,齊王武功高強,這才讓永和帝幸免於難。竟然發生了這等事,永和帝自然是大怒,大怒之下徹查此事,結果查來查去,卻查到了太子頭上。


    “具體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查到太子頭上,藍庭並不知道,相爺也不好說的,隻是如今太子已經被關押起來,老爺也為這事兒忙得焦頭爛額。”


    阿煙心裏是早已明白會發生這件事的,當下並不意外,隻是看了眼一旁的蕭正峰。


    蕭正峰神色還算淡定,隻是淡淡地來了句:


    “這件事關係朝中定儲大事,不是你我能輕易議論的,不提也罷。”


    藍庭見此,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一時花廳中有些冷場,阿煙便笑著道:


    “藍庭,你這次來,我看到了單子,竟是帶來了各樣物事,實在是應有盡有。這卻讓我想起一事,這裏正等著你去辦呢,稍後我和你細講。”


    藍庭見阿煙提起那幾大車的東西,便笑道:“其實是相爺怕夫人不適應邊疆生活,便命我帶來的,說是有了這幾大車,便是邊疆窮苦,姑娘也不至於受什麽委屈。”


    阿煙輕笑了下,不免看向一旁的蕭正峰。


    蕭正峰倒是神態自若,淡道:“實在是有勞嶽父大人操心了,也有勞藍公子一路奔波而來。”


    藍庭從旁恭聲道:


    “原是應該的。”


    恰好此時,外麵有人來請蕭正峰,說是有事需要他拿主意,見此情景,他也就先離去了。


    這邊沒了蕭正峰,花廳中氣氛頓時緩和隨意起來,阿煙想起商隊的事,便和藍庭說起來。


    藍庭一聽,自然是覺得阿煙的主意極妙,在詳細詢問了各種情景後,約定了第二日便去和那位格雷談一談。


    說了半響後,這邊藍庭也要先下去休息了,他就要起身離開,而是離開之時,卻到底停住了,迴頭看了下阿煙,望著阿煙那由內至外散發著動人光彩的臉龐,稍一猶豫,終於道:


    “姑娘來到這邊陲之地,原本相爺很是擔心的,如今依藍庭看來,姑娘倒是過得極好。”


    另外一句不曾說出的話,也不該說出的話便是“看來那蕭正峰待姑娘是很好的,以至於如今姑娘看著倒是比在閨閣裏那會兒看著氣色好了太多”。


    阿煙抬手,纖細嫩白的手輕輕撫過耳邊的一點碎發,笑著點頭道:


    “是了,原本我以為來到這裏會不適應的,不曾想竟然連病都沒生一個,氣色也比以前好多了。”


    藍庭點頭笑:“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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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柴九自帶了藍庭前去早已經準備好的客房休息,這邊阿煙進了正屋,拿了藍庭送過來的單子,卻見真是應有盡有,連各種藥草補品都在列,可真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此時她最心愛的焦尾琴並一些往日所看的書也都送過來了,青楓正在那裏吩咐幾個丫鬟如何如何擺放,都是按照以前阿煙所習慣的來擺。


    正這麽擺弄著時,蕭正峰掀開簾子,一低頭走進來了。


    恰好此時青楓也已經收拾妥當,當下便帶著幾個小丫鬟出去了。


    “好好的怎麽又這個時候來找,可是有事兒?”阿煙一邊撫弄著久違的琴弦,一邊笑問道。


    蕭正峰走到牆角桌子上碼放的那一排書上,隨意拿了一本看了看,都是一些詩詞歌賦並雜記的書,他並沒有什麽興趣。當下他一邊翻著那些書,一邊不經意地道:


    “也不算是大事。”


    阿煙聽到這話,便抬首看過去,這麽一抬首間,便見蕭正峰的右耳朵輕輕動了下。


    她抿唇笑了:“到底怎麽了?”


    說著這話,她已經走到他身後,輕輕摟住他的胳膊:


    “今日藍庭所說太子涉嫌刺殺皇上的事兒,你怎麽看?”


    蕭正峰此時翻開的是一個年代久遠的本子,看得出這是阿煙用過的,一些書頁的邊角用委婉柔和略帶稚氣的小楷字做了一些注釋,陳年的紙張發黃,脆而薄。


    想來小時候的阿煙一定是個刻苦讀書的孩子。


    他望著童年的阿煙所寫出的那些注釋,抿了下堅毅的唇,淡道:


    “我答應過你,不想再哄你什麽話。不過這個事兒,我不想說。”


    停頓了下後,他到底是解釋道:“這是男人操心的事兒,我不想你為了這個牽腸掛肚。”


    阿煙放開了摟著他的胳膊,從他手裏接過來那本陳舊的書,記得這是自己三四歲時所讀的,當年母親曾經親自對著這本書教她說文解字。


    她笑望著曾經的自己那稚嫩的字體,輕聲道:“我隻問你,我的父親知道嗎?”


    蕭正峰搖了搖頭,深沉的黑眸安靜地望著阿煙,他溫聲道:


    “你放心,我做事,自有分寸。”


    阿煙低下頭,白嫩纖細的一截頸子上絲絲縷縷的烏發輕輕動著,她溫順地點了點頭:


    “那我不問就是了。”


    或許因為這個事兒吧,晚間的時候阿煙可以感覺到蕭正峰比起往日有些沉默,他素日喜歡逗弄自己的,不過今晚卻並沒有,而是直奔而來,攻城略地不過須臾之間。


    她一邊咬牙承受他的力道,一邊想著,這個男人實在是有點大男人呢,骨子裏霸道得很。別看那會兒沒得到自己時,他是那麽伏低做小,但其實一旦得了,就把自己看作他的所有物,捧在手心裏疼著護著,卻又把一切風雨都遮擋在外麵,竟是要把自己養成不知世事的模樣。


    她纖細的胳膊攬著那蒼勁有力的腰杆,手指頭摩挲著他後背上的一道疤痕,半合著眸子。


    雖然這個男人實在是有點太霸道,不過她還是很喜歡的。


    如果可以,她倒是恨不得一輩子不操心啊。


    到了第二日,非常難得的,阿煙醒來的時候,這男人還在屋裏,正對著她那一攤子書琢磨著什麽。


    “怎麽沒去軍中?”


    阿煙眨了眨惺忪睡眼,迷糊著問道。


    軍裏都是有規矩的,每天早早地開始晨練,他這個當將軍的不必如此折騰,不過也該是去視察的。


    “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哪能天天去。”蕭正峰不在意地這麽說著,又抬頭笑道:“如今屋裏一下子多了這些物事,我想著你這些書放在桌子上也不好看,迴頭給你做一個書架如何?”


    阿煙笑著點頭:“那敢情好,前幾日就想這事兒來著,隻是到底懶散,還沒和你提呢。”


    蕭正峰走到炕邊,幫她順了下因為睡覺而蓬鬆的頭發:


    “想要什麽樣子的?我軍中有一位巧匠,再新鮮的花樣都能做得出來,到時候你盡管提要求就是了。”


    阿煙歪頭靠在他肩膀上,隻覺得這人實在是無處不體貼。不要說身旁的丫鬟仆婦,就是自己親娘在,也沒有對自己照料得如此周到的。


    她滿足地想了想,這才道:“什麽樣的都可以啊,不過花紋的話,我喜歡梅蘭竹菊的,看著清雅。”


    此時阿煙就掛在蕭正峰身上,他可以聞到阿煙身上似有若無的花香味,當下他笑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笑道:


    “好,這兩日就給你做。恰好我知道有一塊上等的黃梨木,做這個書架再合適不過了。”


    阿煙微詫,看著這男人眸底那溫潤的笑容:“好好的怎麽有這個?”


    黃梨木價格不菲的,也不是輕易能得一整塊來做個書架的。


    蕭正峰手指頭輕輕蹭了下她的鼻子:


    “這個你就不操心,總之不偷不搶不受賄,來得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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