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烈焰在黑暗中升起,一直蔓延到目之所能及的最遠方。


    爆炸的聲響無處不在,在濃霧中逸散,或龐大或猙獰的形體在人類所能製造出的最暴戾的武器中崩解熔碎,空氣為之顫抖,殘酷的死風裹挾著硝煙吹拂而過。


    麵對這片地獄,第一軍團隻是沉默卻兇暴地衝鋒而過,開始和惡魔與叛徒們正式展開血腥的白刃戰。


    火炮與坦克的時刻還在繼續,且將在爆炸中製造出更多的死亡,但他們不會容許自己手中的劍刃繼續沉寂下去。


    看不見的惡神在這血腥的磨盤中放聲大笑,死者們的屍骸在腐臭的血液中緩慢地沉浮,每一次碰撞和漣漪都構成了祂名字的注解之一。


    祂期待著接下來發生的事,祂已經看過,但祂還是期待著這場即將持續萬年的血戰真的到來。


    在混沌的浪潮中,祂高聲咆哮,以自己的名義為參戰的勇士獻上了禮讚,祂從未如此慷慨.或許是因為,在銀河內,從未有一場戰爭將以這種形式繼續,將以這種烈度留存。


    它將持續一萬年。惡神咆哮。而汝等將以我的名義作戰!


    有人迴答他嗎?


    “前進!”盧瑟聽見一聲咆哮。“為了魯斯!”


    當這聲咆哮響起的時候,老騎士還在忙著將他的劍從一個懷言者的胸膛裏拔出,鮮血飛濺,迫使他再次抹了把臉,表情也不自覺地變得厭惡了起來。


    在殺戮時被鮮血濺到臉上可不是什麽好的體驗,尤其是這種帶著亞空間臭味的鮮血。老騎士低頭揮劍,斬下那人的頭顱。


    一張年輕的麵孔就此終結,生命被阻斷,而這正是他應得的。早在他將人皮與頭骨作為戰利品掛在自己的盔甲上時,他就注定會迎來這樣輕蔑的死亡。


    盧瑟深吸一口氣,滿臉鮮血地開始繼續衝鋒,他要找到發出這聲戰吼的人。


    他的身體比不上真正的阿斯塔特,但那不代表他就無法在這樣的戰鬥中分得榮譽。他很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裏,因此他隻管埋頭殺戮,這種態度在戰爭中卓有成效。


    隨著奔跑開始,他已經被鮮血濡濕的深綠色鬥篷也在滿是灰燼的風中狂妄地舞動了起來,一些閃著銀光的尖銳物體在鬥篷的邊緣靜悄悄地閃動了半秒。


    一個正忙於收割護教軍們生命的叛徒看見了他的到來,盧瑟也同樣注意到了他,原因自然非常簡單——和多數懷言者比起來,這個人要顯得正常許多。


    他的盔甲上沒有那麽多的褻瀆之物,但他仍然是敵人,從盔甲上的八角星印記就可以看出來,他同樣是那四個邪神的信仰者。


    那人朝他舉起劍,做了個邀請般的起手式,頗具挑釁意味。而盧瑟的迴答卻隻是四發從鬥篷下方迸射而出的璀璨光流,叛徒的反應相當之快,立刻側身格擋。


    有三發被他依靠反應與經驗成功地用肩甲擋了下來,最後的一發卻命中了他的側腹,灼燒般的景象立刻出現在了那猩紅的盔甲上,且立即擴大,遠無終結之意。


    此人狂怒地咆哮一聲,吐出一句詛咒:“卑鄙!”


    盧瑟對此無動於衷,甚至相當禮貌地迴答了他的話——鬥篷猛地揚起,兩道銀光突兀地閃過,伴隨著輕微的嗡鳴,懷言者的身軀轟然倒下,頭顱已經變成了一灘漿糊。


    老騎士看也不看這具屍體,冷酷地疾衝而過,左手義肢卻在經過屍體時悄然舞動了一下,兩粒沾著血的銀光便順著手指的牽引迴到了他的鬥篷下方。


    他繼續前進,耳邊卻響起了一聲暴烈的咆哮:“為了魯斯!”


    盧瑟抬眼望去,毫無阻礙地看見了一群野狼。他們正在和一群惡魔戰鬥,敵人形態多變,爪牙銳利,而狼群卻猶有勝之。


    他們將一頭巨大的蜘蛛圍在了中間,用各式武器削弱殺傷著它和那些從它身上與黑暗中衝出來的其他怪物。


    這當然不是盧瑟第一次遇見魯斯的狼群,他見過他們在戰鬥中到底有多殘忍,然而,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他們在戰鬥中表現出悲傷。


    老騎士無聲地歎息,然後緩步靠近。


    他特意放緩了步伐,來自第四軍團之主私人贈送的動力短劍卻早已歸鞘。


    數秒後,伴隨著一聲刻意為之的咆哮,盧瑟加入了狼群的戰鬥中——然而,他用來宣示自己到來的主要手段,卻並非隻有那聲咆哮。


    一道赤紅的光束衝出鬥篷,滌蕩了黑暗,灼燒著空氣,嘶嘶作響地打穿了蜘蛛的半側身體,這絕非光束步槍所能製造出的傷害。


    狼群齊聲嚎叫起來,其中一位尤其強壯的立刻揮斧而上,抓住盧瑟製造出的傷口,用斧頭朝著那東西的傷口處猛鑿。蜘蛛哀叫一聲,形體卻古怪地扭曲了起來。


    “後退!”


    盧瑟再次咆哮——他別無他法,如果你想和狼群交流,你就隻能這麽做。不過,雖然這麽做了,但他其實並不指望狼群能聽進去,然而事實總是超乎預料的。


    狼群完美地遵守了他這個外人的命令,這甚至讓盧瑟感到詫異。但他現在倒也沒空去管那麽多,老騎士立刻揚起左手,十三道銀光從鬥篷下方一一貫射而出,精準無比地隔著數十米命中了那隻蜘蛛甲殼上的傷口。


    可怖的血肉破碎聲接連響起,蜘蛛發狂般地開始舞動它那多到令人眼睛刺痛的節肢,有許多惡魔就此被刺穿,切開,砸碎。


    血肉飛濺之間,一股殺意嚴肅地撲麵而來,惡魔那布滿整個背部的猩紅眼眸在這一刻齊齊轉動,死死地盯住了盧瑟這個始作俑者,而老騎士卻隻是反手從腰間拔出了一把口徑巨大的轉輪手槍。


    那殺意遠不算什麽,至少和萊昂·艾爾莊森多年前的某次動怒比起來,什麽也不算。


    他毫不猶豫地扣死扳機。


    六發深沉的綠色死光唿嘯而過,全都打在了蜘蛛的頭上,甚至迫使它的暴走為之靜止了數秒,隨後,那長著巨大鉗顎的醜惡頭顱居然開始膨脹。與此同時,它的軀體內部也傳來了某種古怪的聲響。


    “臥倒!”盧瑟大吼。“全都臥倒!”


    狼群再次遵從——其中離他稍近的二人甚至衝了過來,用手中盾牌為他築起了一道盾牆,盧瑟惱怒地吼叫一聲,伸手便將這兩隻不知死活的野狼拉倒在地。


    他們將臉緊緊地埋進鮮血之中,隨後,黑暗中立即傳來了一種尖利到足以摧毀耳膜的恐怖聲響.


    盧瑟在耳鳴中緩緩站起身。


    野狼們在對他說話,而他卻什麽也聽不見。他知道他們也聽不見,而如果他們剛剛沒有臥倒的話,他們現在甚至會瞎掉。


    這不是他第一次使用‘閃光’的自爆功能,盧瑟早就知道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到底能做到什麽了,但這絕對是他一口氣炸完十三個。


    太奢侈了。


    他搖搖頭,推開野狼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幾步,喉頭卻傳來一陣古怪的腥甜,義肢連接處也忽地傳來了一陣神經的抽痛。高溫緊隨其後,從某根神經一直蔓延到整個身體,開始炙烤他的內髒,帶來極致的疼痛。


    老騎士咬緊牙齒,跌倒在地,痛得放聲大吼起來。他那老邁的身體開始再一次提醒他,他本質上到底是什麽。


    是的,是的,盧瑟恍惚地想,我知道我隻是個幸運的凡人,但你也用不著這麽折磨我.


    一陣冰冷的寒風從身後傳來,耳鳴和內髒所承受的種種煎熬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消弭,盧瑟轉頭迴望,看見一張在鮮血中顯得麵目全非的臉。


    胡須和毛發上全是已經結痂的鮮血,本該柔順,現在卻僵硬地結成了塊。那人齜牙咧嘴地看著他,喊道:“做的不錯!”


    野狼們齊聲咆哮起來。


    盧瑟略顯恍惚地看了看他們,一道筆直的橫線忽地閃過他們頭頂,照亮了一切。那道光線擁有人類想象中最為熾烈的純白色,幾乎白到像是用肉眼去直視正午時分的太陽。


    它切開了光明與黑暗的世界,也在這一瞬間照亮了事物。士兵、叛徒、惡魔、屍體.


    但這僅僅隻是開始,還有更多這樣的線條忽然從他們身後爆射而來,地麵震顫,雷鳴般的聲響接連不斷。盧瑟和狼群一起轉頭看去,從那逸散的薄霧中看見了一些巨大的鋼鐵巨影。


    “現在我們有泰坦了。”盧瑟聽見那個給他治療的野狼咕噥道。“真好,伱們第一軍團就是富有,所有泰坦都裝了火山炮。你們是不是還有很多庫存?”


    “你怎麽會覺得那是我們的泰坦?”老騎士本能地反問。


    有趣的是,他沒否認有關火山炮庫存的事。


    “我也沒說那是你們的泰坦——”野狼咧嘴一笑。“——幸會啊,盧瑟爵士。”


    “幸會.”


    盧瑟停住講話,質詢地看著他,想得到一個名字,此人卻搖了搖頭,吐出一連串芬裏斯語。然後,他又用高哥特語開了口。


    “我已經沒有名字了。”他說,然後歪了歪頭,揚起了手臂,將他身後的野狼統統囊括了進去。“我發了狂,由此丟掉了自己的名字我要找迴它才能告訴你我的名字到底是什麽。”


    盧瑟皺了皺眉,但竟然也沒對這種神神叨叨的作風和說法表露出任何不滿,他甚至耐心地進行了追問:“那麽,我該如何稱唿你?我至少需要一個稱唿。”


    “牧師。”那人說。“這樣就好,符合我的本職工作。”


    盧瑟再次點點頭,十二分鍾後,他們在戰線的最前方找到了萊昂·艾爾莊森——此乃雄獅的硬性要求。


    第一軍團正在以絕對的火力和優勢掃清泰拉地麵的黑暗,而戰線並未沿著某個方向推進,實際上,所有的方向都有第一軍團正在活躍的身影。


    這就造成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在暗黑天使加入戰鬥的四個小時二十八分鍾以來,有超過五支以上的離散狼群被帶到雄獅麵前。


    “魯斯戰死了。”雄獅說。


    他這開門見山的第一句話讓盧瑟微微側過了頭,負責與他交談的牧師卻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我們知道,萊昂大人——”


    “——是頭領。”雄獅說。“我已經得到了貢納爾·岡希爾特的話與許可,在魯斯之仇尚未得報以前,我會是狼群的一員,我將與你們共同狩獵。”


    他無可置疑地吐出了這句話,牧師愣住了,有那麽一刹那,盧瑟聽見他在喃喃自語。


    “.明白了,頭領。”牧師恭敬地低下頭。“您有何命令?”


    “閉上眼,牧師。你們都是。”雄獅說。


    他一手劍,一手矛,被鮮血分割的臉上無悲也無喜,隻有最純粹的戰爭熱忱。他的話令人摸不著頭腦,而狼群卻立即依言照做,沒有半點猶豫。


    “繼續感受,看見了嗎?”


    牧師在一陣顫抖後睜開眼睛,聲音已然變得沙啞。


    “.那是什麽?”


    “那是星炬。”雄獅平靜地說。“帝國之拳的西吉斯蒙德發出了一份求援,他沒有講述具體方位,但他也無需如此。隻要閉上眼,就能看見星炬的光輝。它應該燒瞎我們,然後燒幹我們的腦髓,但它沒有,它的光芒史無前例的黯淡。”


    “因此,就目前來說,我們有兩個戰略目的。”


    “第一,我們殺死我們看見的所有敵人,團結起一切我們能團結的力量。第二,我們朝著星炬進發,支援他們。”


    “星炬的光輝不能黯淡,不能動搖,牧師。因為這場災難已經波及了整個銀河,有數不清的人正在朝泰拉趕來,他們或許在物質宇宙中航行,或許正在亞空間內進行躍遷,而星炬在此刻必須保持穩定。我向你保證,我們為它流的每一滴血都是值得的。”


    “狼群等候您的命令。”牧師幹脆利落地說。“什麽時候出發?”


    雄獅微微一笑。


    “現在。”他說。“我們一起。狼群向來共同狩獵,牧師。”


    他緊握酒神之矛,寒風凜冽,他的側臉看上去幾近野獸。盧瑟沉默片刻,忽然明了地一笑。


    本章4k,還有一章,我盡量寫個8k。


    感覺還在低燒?不確定,家裏沒有溫度計,難繃。上一個水銀的被我自己摔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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