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裏爾看來,不屈真理號是一艘很特別的船。這種特別並不來源於它的裝潢,而是來源於那些頭戴翼盔的騎士。


    他們幾乎不言語,靜謐的神秘氛圍卻這樣縈繞了整個走廊。這種氛圍和他們那深綠色與黑色的盔甲塗裝一樣顯眼,空氣中飄著明顯的熏香氣息。


    走廊寬廣,沒有油畫或其他裝潢,它並不華麗,卻因為騎士們的存在擁有了一種極端的肅殺感。


    卡裏爾站在門邊,觀察著他們。翼盔之下的人們也凝視著他,這些肩甲標誌各異的暗黑天使們沉默地對他行著注目禮,腰間均有利劍。半分鍾後,一個騎士走了過來。


    他五分鍾前就與卡裏爾打過照麵了,甚至做了完整的自我介紹。由此,卡裏爾得以知曉了他的名諱,他叫考斯韋恩。


    這位騎士一早就等在了大門後,對從門中走出的卡裏爾也並不感到驚訝。很顯然,他並不是在這裏擔當侍衛的,因此,雄獅大概對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卡裏爾思索著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將自己對外界的感知速度放緩了,一同降低的還有警惕心,與身體中潛移默化鍛煉出的某種本能。


    考斯韋恩對他點點頭,翼盔遮蔽了所有表情,隻有一句略顯沉悶的話從唿吸格柵中吐出:“很抱歉讓你等待了片刻,卡裏爾教官。現在,請隨我來。”


    “多謝,勞煩你為我帶路了,考斯韋恩大人。”


    “分內之事。”


    騎士轉頭離去,卡裏爾緊隨其後。


    他鬆弛地行走著,雙手自然地下垂於身體兩側,輕飄飄地擺動。走路的步伐也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改變,此刻,他走起路來甚至給人一種傲慢之感,嘴角也帶著一抹浮誇的微笑。


    這笑容脫胎於諾斯特拉莫貴族們的舞會,現在卻被他拿來用了。幾秒鍾後,那些銳利的凝視便轉變了力度。


    騎士們仍然對他保持著警惕和關注,但已不再像之前那樣全神貫注了。卡裏爾保持著他的偽裝,跟隨考斯韋恩走過了三個大廳與兩條走廊,最終抵達了一處塔樓。


    它的底部正在嗡嗡作響,蒸汽煙霧四散,形成了逸散的薄霧。不遠處有戰靴踏地帶來的輕微聲響,暗黑天使們沒有掩蓋他們的跟蹤,但也並未將一切都擺在台麵上。


    卡裏爾微微低下頭,用一種刻意的傲慢加劇了四米身高俯視他人帶來的輕蔑感——那頭戴翼盔的騎士平靜地凝望著他,不發一言,像是正在等待。


    “這裏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是的。”考斯韋恩說。“盧瑟大人就在此處進行他的工作。”


    “我聽說過他的名號,一位勇敢者?”卡裏爾熟練地運用著令他自己都感到作嘔的某種技巧和考斯韋恩閑聊了起來。“是他養育了諸位的原體,是嗎?”


    “騎士長所做的事遠遠不止這一件。”翼盔騎士生硬地說。


    “介意為我講述一二嗎,考斯韋恩大人?”


    “這不在我的職權範圍之內,卡裏爾教官。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去詢問騎士長本人,或吾等之原體.至於現在,請原諒,我要離開了。”


    卡裏爾側過身,好為他讓出路。但考斯韋恩並未接受他的好意,而是徑直從另一方離去了。目送著他離開,卡裏爾無聲地笑了笑。


    傲慢——哪怕是演出來的傲慢,也會招致一個不好的結果。


    但他還能說什麽呢?這件事並未超出他的預料範圍之外,倒不如說,這就是他的目的之一。


    真是肮髒的政客手段。卡裏爾厭惡地想,同時走上前去,拉動了塔樓門上的一個黃銅把手。它帶著兩片飛翼,精巧且大氣。拉起又落下後,大門便立刻被打開了。


    一個聲音從內部傳來,帶著機械的迴音:“請進吧,卡裏爾·洛哈爾斯大人,請直接來頂層找我。”


    頂層——實際上,是第十層,這座塔樓沒有安裝快速升降裝置。能讓卡裏爾依靠著向上行走的東西隻有一條旋轉著的樓梯,它被設計地非常大,用來符合阿斯塔特或原體們的身材尺寸。


    內裏點著火把,而非照明燈,動物油脂的香氣彌漫在整座樓梯之間。木質的扶手上雕刻著一些精美的花紋,卡裏爾猜測它們應當來自卡利班。


    銀河很大,在戰艦內布置一下能讓人思起家鄉的事物是合理的。


    磚瓦和鋼鐵構成的牆壁上則掛著油畫,多半是騎士對戰巨獸,或在深綠的森林中保護無辜的人民。隻有少數是肖像畫,其中一副是萊昂·艾爾莊森的,但沒有正臉。


    畫中的原體穿著深綠色的鬥篷與亮閃閃的盔甲,手持巨劍,騎著戰馬殺死了一頭巨獸。那戰馬幾乎和畫中人的獵物一樣大了。


    十層之間每一層都有一個平台用於讓人分辨自己此刻的位置,但它們的石門都是緊閉著的,平台上除去花體數字以外就再無其他東西了。


    卡裏爾收迴了目光,沒有再去觀察這些東西,並獲取更多信息。他保持著偽裝,一點點地來到了第十層的平台,並在這裏見到了一個男人。


    他留著短發,額頭寬闊,下巴堅毅,胡須密布,修剪的很整齊。他的臉擁有一種明顯的風霜感,平直濃眉後深陷於眼眶中的那雙眼睛此刻正銳利地凝視著卡裏爾,雖是仰視,但也並不卑微。


    隻是一眼,卡裏爾便笑了。


    “你好,盧瑟大人。”


    他扯下偽裝與皮囊,輕聲問候。聲音已經變了,他的臉亦是如此。血淋淋的真相在一張支離破碎的臉上自然而然地流露,血肉飛濺,在地麵上摔落,濺起黏膩的迴聲。


    盧瑟在刹那間如遭雷擊。


    ——


    坐在沙發上,雄獅打量著他的兄弟,眼神平靜。


    他們如今正在坐在一條沙發上,這沙發很珍貴,能承載起原體體重與身份的造物自然不會便宜到哪裏去。康拉德·科茲坐在他的右側,坐姿相較於雄獅的略顯隨意來說,要更嚴肅一些。


    雄獅沒有將這個信息遺漏,他的觀察很細致,在這幾秒鍾的沉默中所獲取的結果開始一點點地在他的腦海中組合成型。


    康拉德·科茲也凝視著他的兄弟,他當然不知道雄獅將問他什麽,但他會在一個範圍內全都如實相告。


    他或許會誠實。


    他希望自己能夠誠實。


    “那麽,第一個問題,兄弟。”萊昂·艾爾莊森用他獨特的嗓音開口,聲音並不大,甚至可稱輕言細語。“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以為你會想先談談那些無關工作的事。”科茲歎息一聲。“但是.好吧,畢竟我許下了承諾。我沒有什麽目的,萊昂,我隻是想完成我的職責,完成泰拉交給我的任務,僅此而已。”


    “職責在任務前方,很好。”雄獅麵無表情地點點頭,聲音裏帶著讚許,表情卻冷得令人吃驚。


    “我無意對你的年齡說三道四,但是,你的確還太年輕了,康拉德。你不理解我和我的軍團,所以你才會接下這個任務。”


    “你是這麽想的嗎?”科茲問。


    雄獅定定地看了他一會,突然——他厲聲開口了。


    “你不了解我的職責,你不了解我所承擔起的東西,因此你才會來到這裏。是的,就是這樣,我就是這麽想的,康拉德。你和我比起來隻是個牙牙學語的幼童,一如你的軍團。第八軍團是劊子手,但第一軍團在這方麵比你們走得更遠!”


    科茲緩慢地眯起雙眼。


    “聽著,萊昂,我來這裏不是為了和你爭辯些什麽的,或比出個一二來的。”他以平靜的口吻勸說了起來。


    “而我的年齡本質上隻是個無足輕重的謊言,它可以是一,可以是一百,有何區別?我們的心智本就超越常人,你怎能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待並評價我?”


    “因為我不想說服我自己,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不認同我。”雄獅低沉地迴答。


    他的目光中帶著殷切——那不是屬於‘人’的殷切,而是屬於野獸的,屬於一個終於找到了同類的野獸。


    “福格瑞姆擅長以他的雄辯來鼓舞世人,費魯斯用他鋼鐵般的決心來摧毀所有試圖違抗帝國的愚昧之徒。羅格·多恩默默地承擔起一切,羅伯特·基裏曼用他的理想讓每一個被極限戰士所征服的世界都對帝國充滿了感激”


    “而我不同,康拉德。我留給帝國的東西隻有不可言說,無法查詢的名字與灰燼。我的軍團所取得的勝利大部分都必須被隱藏在曆史中,但是,何曾有人聽過我抱怨?”


    “父親將這份職責交給我了,我執行它。而你我能聞到你身上有相似的味道,康拉德。你同樣也是一隻野獸,區別隻在於我生在林間,你則生在鋼鐵與混凝土中。我曾經與巨獸為敵,你呢?”


    他突如其來的長篇大論終結於了一個問題,雄獅扯下他的外衣,將騎士的身份拋之腦後,將文明的束縛落在了塵土之中。


    他的話語尖銳,問題更是直指人心。但他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隻是想多了解他的兄弟一些。


    於是康拉德·科茲誠實地迴答了他。


    “罪惡。”他輕聲迴答,並毫不意外地捕捉到了雄獅眼神的轉變。


    還有一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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