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能跟我一起下去。”


    “可我現在不用上課。”


    “你還有八個小時就要繼續上課了,不是嗎?”


    嘶嘶作響的諾斯特拉莫語再一次地於帝皇幻夢號上的某個房間之中響起。在一陣沉默後,康拉德·科茲十分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但我想幫你。”懷揣著最後一點希望,他如此說道。


    卡裏爾沒有迴答,他隻是看著康拉德·科茲,一言不發。迎著他的目光,康拉德·科茲逐漸將頭低了下去。


    “我不想說,你‘應該’去做些什麽這種話,康拉德。但你我其實都清楚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學習,不是嗎?”


    “我隻是想去巡邏一次......”


    “我已經替伱和它們打過招唿了。”卡裏爾平靜地說。“從第一號到你沒有沒有起編號的那隻斷角,我都有打過招唿了。”


    蒼白的巨人猛地抬起頭——他現在仍然比卡裏爾矮小,這在過去是從未發生過的,但卻顯得很合時宜。


    “真的嗎?”他小聲地問。


    “我沒有騙過你,不是嗎?”


    卡裏爾微微一笑,朝前走去,替康拉德·科茲打開了他房間的門。談話就此告一段落,而他們之間的最後交流並沒有用語言來進行。


    隔著門,午夜幽魂凝視了他一會。


    隔著門,卡裏爾平靜地點了點頭。


    大門輕輕關閉。


    雙頭鷹的雕飾在那上麵代替康拉德·科茲冰冷地凝視著卡裏爾,他迴以同等態度的注視,卻有些好奇為何帝皇會以雙頭鷹來作為帝國的標識。


    可惜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隻有在之後才能去找尋了。他最近沒有時間學習,而帝皇幻夢號......


    從那些拐角處的凝視,卡裏爾知道,他並不受歡迎。


    轉過身,他打算離開。但一個身著金甲的巨人卻在下一個拐角處止住了他的步伐。


    他的盔甲比起他那些同樣驕傲的同伴們來說要更為令人印象深刻一些,振翅的雄鷹在巨大的肩甲上威脅地等待。他沒有帶頭盔,一張平靜的臉在其下靜靜地等待。


    卡裏爾挑起眉。


    沒有武器。


    他注意到了這一點。


    “所以......是他的邀請?”


    “不。”平靜的巨人搖搖頭。“吾等之主君此刻正在思考,他不會在這段時間裏見任何人。”


    “你一向都這樣說話嗎?”


    “此乃高哥特語。”


    “我說的也是。”卡裏爾輕笑起來。“但你所使用的似乎更為古老一些......隻是一點語法上的區別便能使一門語言變得更加拗口,真有趣。”


    “然也。”


    巨人平靜地點點頭,伸出手去:“但這並非我今夜前來的目的——禁軍元帥,康斯但丁·瓦爾多,向你致敬,卡裏爾·洛哈爾斯。”


    卡裏爾伸出手與他相握。金甲的每一個細節都在他的手掌內被緩慢地感知,那種冰冷、精致與其下緩慢的嗡鳴。


    他將它們一一記住。


    短暫的禮節就此結束,比常規意義上的走廊寬廣數十倍的金碧輝煌之所內,康斯但丁·瓦爾多就這樣開始了交談。


    “你正在試圖改造那個...星球。”禁軍元帥停頓了一下,似乎咽下了某個形容詞。


    這停頓沒有逃脫卡裏爾敏銳的感官,他微笑起來。“我猜你應該是想用一個不太好的形容詞安在諾斯特拉莫前麵吧。”


    “的確如此。”禁軍元帥點點頭,表情依然平靜。“但我不會在你麵前將它說出口。”


    “這無所謂,它本就肮髒、可憎且不值得被拯救。我不會因為有人揭露出它的事實就感到憤怒。”


    “......總之,卡裏爾·洛哈爾斯,你正在做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我知道。”


    “那你為何不放棄?”


    誠懇的語氣,誠懇的麵容——不是嘲諷的問,亦不是某種刻意的反話。


    很好,卡裏爾想。


    “因為我必須。”


    他說,聲音非常輕柔。“你也說了,它是幾乎不可能完成,但並非真的一點可能也沒有。而就算幾率僅有百分之一,我也要嚐試一下。”


    “幾率可能是百分之零點一。”


    康斯但丁·瓦爾多皺起眉。“我不認為你不清楚這件事,卡裏爾·洛哈爾斯。主君非常信任你,這意味著你絕非一個愚蠢的人。而根據這些天以來吾等對你的觀察,我確信,你智力優越。”


    “智力優越?這倒真是個我沒聽過的形容詞......”


    “智力與智慧無法混為一談,我不知你是否具有智慧,但你的智力一定超出這個銀河係中的大多數人類。”


    康斯但丁·瓦爾多再次搖了搖頭:“這意味著你能清楚地明白諾斯特拉莫的現狀到底意味著什麽,它對帝國唯一的價值便是那些礦產。”


    “除此以外,它什麽也給不了帝國。第八軍團很快便至,他們是泰拉裔的罪犯之子,其中有不少人甚至本身就是罪犯。”


    “而就算是對於他們來說,諾斯特拉莫也是一個過於可怕的地方了。相信我,如果你想做的事是讓這裏成為一個征兵星球的話,你不會成功的,泰拉裔們會強烈的反對。”


    “你說的事很有趣,但我並不打算讓諾斯特拉莫成為一顆征兵星球——身強體壯的人要麽是貴族,要麽就是幫派分子,這些人也能進入第八軍團嗎?”


    卡裏爾笑了起來。“我讀過資料,我知道那些改造手術能把一個人變成什麽樣的殺戮機器。因此進入軍團的人要麽是白紙一張,要麽便是品德高尚者。貴族與幫派二者皆無。”


    康斯但丁·瓦爾多的眉頭開始越皺越緊。


    “這麽說你知道。”他疑惑地說。


    “是的,我知道——而且我也並不能對第八軍團做什麽。第八軍團之主現在正在他的房間裏準備休息呢,他才是那個可以對這個軍團發號施令的人。”


    卡裏爾微笑著迴答。


    他談論起這件事的態度讓禁軍元帥意識到了一些什麽,後者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很快便轉移了話題。


    “......卡裏爾·洛哈爾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要問你。”他低聲說道。


    “請說吧,禁軍元帥。”


    “吾主單獨接見過你。”


    禁軍元帥緩慢地開口。


    “他降臨於這顆星球,所做的第一件事並非是去見他的兒子,而是和你單獨交談。而在那之後,他還給了你一份巨大的權利。我不認為你會濫用它,但是,你需要知道它的全貌。”


    他凝視起卡裏爾的雙眼。


    “這份權利是可怕的。我見過無數英雄與品德高尚之人在其中腐爛,變成他們曾經最鄙夷的模樣,而他們所掌握的權利甚至不足你的十分之一。”


    “我不會質疑吾主,我也並不認為他會識人不明,可是,卡裏爾·洛哈爾斯,你需當心。”


    禁軍元帥凝重而嚴肅地說:“權利是一種毒藥,卡裏爾·洛哈爾斯,不要讓它毒害你。”


    “你是我生平見過最撲朔迷離的人,你生在一個偏遠的噩夢般的星球上,卻偏偏又擁有無可指摘的道德,你甚至擁有一種無法解釋的強大力量——吾主信任你,因此我們也會信任你......”


    他低下頭,聲音變得低沉。


    “我在此請求你,不要辜負它。”


    短暫的沉默過後,卡裏爾輕聲開口了。


    “我想我給不了你任何承諾,康斯但丁元帥。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了,不是嗎?”


    “我不能向你保證,我不會辜負它。因為我並不清楚這份信任的邊界在哪裏,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有朝一日,我或許會做出你們都無法理解的事來......”


    他止住話,在禁軍元帥的凝視中輕輕地一笑。


    “所以——就這樣吧,康斯但丁·瓦爾多元帥。我唯一能給你的保證,隻有一個。”


    “請講。”


    “我不會變成惡龍。”卡裏爾低沉地說。“因為我已經有了一把懸在頭頂的劍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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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


    “一把刀。”


    “我知道這是一把刀,費魯斯——但我的問題是,這是什麽?”


    福格瑞姆震驚地看著那正在他兄弟雙手之間安穩停留的利刃,低聲說道:“這是誰的武器?”


    “康拉德的。”


    “你打造出來的?!”


    “當然不是......我隻會打造武器。”


    費魯斯抬起頭,瞥了一眼徹莫斯人。後者的表情被他盡收眼底,因此,他的嘴角不動聲色地彎了彎。


    “而這把刀顯然不是武器。”他說。“它已經超越了武器的範圍......它讓我想起某些神話與傳說中的兵刃。”


    說著,他抬起手,用右手握持住了這把武器。它安靜地貼合他的手掌,並不如何歡迎。


    費魯斯不置可否地發出一聲沉吟。


    “......實在有趣。”他低聲說道。


    “有趣?”


    “是啊,有趣......要是伏爾甘在這兒就好了。”


    “嘿!”


    “我沒有說你鍛造技藝不如他,你我都知道這是事實——但是,既然你不打算去休息,就過來幫我一把。”


    “什麽?”


    “過來幫我一把,福根。”費魯斯重複道。“我需要給它做一個合適的握柄......我可以讓它堅固,但不一定能使它美觀,因此我需要你的幫助。”


    “哈!這個時候你還需要伏爾甘嗎?”


    “......”


    費魯斯沒說話,隻是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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