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衍。”向晚說,“我現在想想,覺得裏懷說得挺有道理,幹脆說我喜歡男的算了,一擋擋一輩子。”“這話不能隨便講。”江尋星的聲音有些嘶啞,“你又不可能一輩子不結婚。”不過後半句,向晚並沒有聽到,小孩們見煙花沒了,又把向晚拉走,要他帶他們放其他種類的煙花。向晚隻來得及說一句“你早點休息”,話音還未落,屏幕便猛的晃動,有個小孩強行湊到攝像頭前,掛了視頻。掛斷後的片刻卡頓,整張屏幕都是小朋友圓得有些可愛的大臉盤子。江尋星摁熄屏幕,閉上眼。腦子裏全是剛剛那場煙花。不清晰,沒有特效,連煙花也是普普通通,就隻有兩種顏色。但是,太美了。美到讓他有一瞬間的錯覺,向晚如果能不去相親就好了。但這並不可能。這條路真的太難走了。戀愛,結婚,生子,才是人生應該經曆的。江尋星原本隻是想在天台沙發上靠一靠,卻沒想到居然睡著了,等他醒來時已經淩晨四點,冷風吹得他渾身難受,腦袋發沉,但江尋星沒當迴事,下樓吃了片vc銀翹片迴房間繼續睡覺。第二天醒來時整個人難受得過分,隱隱有點感冒的前奏,江尋星在飯後嚼一片vc,出門逛了一圈。大年初一,街上反而空了,每家店基本都是大門緊閉,沒開。一個人逛也沒什麽意思,江尋星找到一台路邊放置的自動售賣機,隨便買了一些零食,搬迴天台上。向晚幹了那麽多事,他就覺得這張沙發和桌子買得最好。天氣挺好,白日裏陽光暖和,江尋星一不小心又靠在沙發上睡著了。這一覺好像睡了很久,江尋星迷迷糊糊,做了好幾個夢。他夢到父親一身酒氣的踹開他房間的門,把酒瓶砸在他身上,玻璃碎片割破他的手,血液滲出來,酒瓶裏的酒還沒喝完,淋了他一身,混著血液流進傷口裏,疼得他渾身抽搐,而他的母親,跌坐在一邊,一直哭,不停的哭,她不敢上前。他夢到自己。一開始他想幫母親擦去眼淚的,但母親躲開了,父親不讓母親碰他,再然後的某一天,父親不知道從哪裏撿來一根鐵棍,丟到母親麵前。“你生的雜種,你自己動手。”他又夢到後來的某一天。放學迴家,滿屋子的煤氣味,父親和母親倒在地麵上,沒了唿吸。他報的警,他親眼看到醫護人員替父親母親蓋上白布。他一點也沒害怕。因為在醫護人員來之前,他父親的眼睛並沒有闔上,那一雙可怖的,凸起的,布滿血絲的眼睛,是他幫忙撫下的。前麵的幾個夢隻是一閃而過。但接下來的,他卻記得很深。有人說,當一個人不想忘掉某些畫麵,便會不停的夢到。那是被他夢到過太多次的場景。他被送進了福利院,原本他不喜歡呆在這種地方,但有一天,福利院裏來了兩個大哥哥,一個叫司空,一個叫高餘。後來,他被司空帶走。他第一次接觸到有樣東西叫做電競。高餘非常反對,他住進司空家後,還是私底下找司空說了很多次。說他偏執,說他極端,說他心理不正常。院長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想讓司空把他帶走的,院長說他真的管不了這種孩子。他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找到司空說,他也想打電競。他想,加了戰隊,司空就不會趕他走了。司空一開始不同意,可是當他連續考了數次年段第一,並且展現出驚人的天賦之後,司空同意了,但隻允許他寫完作業之後才能參與訓練,並且要他保證,一旦成績退步,立即退出戰隊。江尋星說好。於是他對司空的稱唿從大哥哥變成了隊長。再後來的某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隊長。少年人的喜歡根本說不出緣由,總是炙熱又衝動,生活中總是毫無掩飾的表達自己的喜歡,但隊長不讓他說,他要他考慮清楚,這條路太難走了,他的年紀還太小,隊長不允許他衝動。江尋星本來在很認真的思考的,他問過自己很多次,到底什麽叫喜歡,對隊長的感情到底是不是喜歡。可是後來的後來,他看到隊長和一個女人抱在一起。那個女人可太好看了。紅唇黑發,腿又長又直,身材也好,和隊長站在一起,太般配了。就是這麽一個漂亮的女人,奪走了他生活裏唯一一道光,唯一一點炙熱,讓他剛剛愈合的心,再度變得支離破碎。然後是那個雨夜,他嫉妒到發瘋,他想撕裂手臂上的傷口,他不顧一切的表白,他說他愛他能為他去死,他咂碎玻璃,他哭喊,他發瘋,他衝到馬路上。他幹了太多不可挽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