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左小欠今年七歲了。
當然他本來並不叫“小欠”，他有個很文藝很好聽的名字叫左臨風的,意為玉樹臨風。雖然他還小沒辦法玉樹,但他的容貌和氣質還算得上臨風的，他對自己這個名字也很滿意,隻可惜他命不好,有一個任誰見了都覺得很欠揍的爹爹,所以很不幸長得像爹爹的左臨風就慘了。
“左小欠！你給我過來！”
院子裏傳來月淩波的怒吼聲,一腳蹬著軟梯已經騎在牆頭上的男孩渾身一抖,隨即趕緊翻身往外踏,但因為太著急了，腳底猛一打滑,他驚叫一聲就朝下跌了下去，小家夥緊閉著眼以為自己這下死定了，卻落入一個寬敞熟悉的臂彎。
“左小欠，你又闖禍了？”當爹的一臉了然地挑眉。
“左大欠！”睜開眼看了一眼琴爹，左小欠不甘示弱地吐了吐舌,“還不都是你害得，在私塾裏那些家夥都叫我小欠小欠，連夫子都那麽叫我，哼！”
“這就是你在韓小姐的書裏放蟲子的理由？”左大欠——左君白生氣地挑眉,伸手把兒子放在地上站穩,然後又扯住他的耳朵，“你娘不揍你我都要揍你了，爹怎麽教你的,冤有頭債有主，你有膽就去把那些惹你的人都打趴下，隻會欺負小女孩算什麽好漢？”
“我才七歲，當不了好漢！”左小欠一臉倔強，被揪住耳朵也不哭，就撇撇嘴瞪著親爹，“那蟲子不是我放的！還有我一個人怎麽可能打得過他們那麽多，不是左大欠你教我，打不過不要硬扛嗎……”
“你說得也對。”左君白向來是知錯能改的人，想了想這麽教兒子確實會覺得難搞，於是鬆開揪住他耳朵的手蹲下來，對上小家夥的眼神，“那爹再教你一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什麽意思？”小家夥眨眨眼。
“就是……你不想讓我叫你左小欠對不對？那首先你不能叫我左大欠。”
“知道了左大欠！”小家夥領會能力驚人，聽完左君白這句話眉眼就亮了起來，不過說出的話完全不像是聽懂了的樣子，左君白瞪了瞪眼，正要再說什麽，左小欠就已經轉身朝私塾的方向跑去了，一邊跑一邊還喊著“我要去給他們每個人起一個綽號”，親爹頓時滿頭黑線。
“左君白！”月淩波挺著大肚子氣喘籲籲地從丞相府門口走過來，一眼就瞧見牆頭的軟梯，她瞪圓了眼看著丈夫，“你看到左小欠了嗎？”
“看到了，他去私塾了。”左君白急忙走上前扶住她，一邊拿出手帕給她擦汗一邊道，“還有，你以後別叫他左小欠了。”
“為什麽？”
左某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除非你想被兒子叫月如珠……哎疼疼疼！娘子！我說的是珍珠的珠！”
“我管你哪個珠呢！我大肚子誰害的！”月淩波一點也不客氣地掐著他的腰，後者吃痛地求饒。
“我我我！我害的……娘子你小心動了胎氣——”
夫妻兩個站在門外爭執了起來，路過的行人看到都紛紛搖頭，卻說當初丞相娶了傲來候的女兒，懼內還算情有可原，可這左家的公子娶的不過是個媒人的女兒，怎麽還叫妻子訓得沒處去？
奇哉怪哉。
當然了，皇城那麽大，奇怪的事又何止這一家。
金瓔珞今年也七歲，雖然起了這麽一個很美好很秀氣的名字，但他是個男孩……長得比女孩還漂亮的男孩。
據說他娘親懷孕的時候爹一連幾天做夢都夢見娘生了個女兒，於是滿心歡喜地覺得第一個孩子一定是個女孩，還特意根據母親的名字“玲瓏”來起了個女孩名。後來他剛生下來就很好看，不像別的孩子總有一段時期皺巴巴的，穩婆一時驚喜就衝去門外喊了起來。
“恭喜世子，世子妃生了個漂亮的孩子。”
漂亮？果然是女孩！
於是他爹一錠黃金賞給宗人府的管事，馬不停蹄地將“金瓔珞”三個大字上了玉碟。
金瓔珞性格像母親，對於自己這個有點怪的名字倒並不是很介意，他隻是越長大越想不通一件事——為什麽爹爹和皇叔皇伯父他們都很想要女兒呢？
這個問題一直到金瓔珞第一次踏進皇家私塾的時候才想明白。
“左小欠，你又逃課了？”
“左小欠！不許爬樹！”
“左小欠！上課時不許下棋！”
“左小欠！把瓜子收起來！”
“左小欠！我讓你畫的是花鳥，你給我畫隻烏龜做什麽……好吧，畫得還挺……不錯的。”
皇家私塾當然不止一個夫子，韓修文是六年前的狀元，如今是大金的國子祭酒大人，原本也是個溫文爾雅極有耐心的人，卻在擔任皇家私塾的夫子短短一個月就掉了很多頭發，整日風裏來雨裏去，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就是訓斥那個叫“左小欠”
的男孩。
金瓔珞無數次聽到親爹的感慨：“哎，還好咱們這個小子不像左小欠。”
娘親笑：“那你還讓兒子和他一起讀書。”
“皇家子女的一生，能有這樣一個朋友，未嚐不算不算是一件幸事。”
——爹想讓他和左小欠做朋友嗎？
“喂，金小魚！”
——感覺好麻煩啊，那個人。
“金小魚！”
——為什麽他永遠都閑不住，好好看書不好嗎？
“金瓔珞！”
“誰？”金瓔珞轉過頭，不知何時坐在他旁邊座位上的左小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瓔珞，以後你就叫金小魚了。”左小欠自顧自地如此決定。
“為什麽啊？”
“你爹叫金魚，那你就是金小魚了。”左小欠一臉“我說了算”的表情，“不然的話，你還有金小蝦，金小龜，金螃蟹……”
“……還是金小魚吧。”金瓔珞不怎麽在意地轉過頭繼續看書，身旁那人得到滿意的答案立刻就走了，過了好大一會兒金瓔珞才忽然迴過神來。
……他為什麽要配合這個人啊？
和金瓔珞一樣想不通的還有私塾裏的另一個人。
他叫金元旭，更不幸地是他不僅是左小欠的同學，還是左小欠的表哥。
為什麽要說他不幸？主要是因為他身為太子也是這個私塾裏年齡最大的學生，理當肩負輔助夫子教育這些弟弟妹妹的責任，但是他的表弟太鬧騰了，他整日光是為了找表弟都焦頭爛額了，之後還要讀一些父皇額外交代下來的書，明明就是將來天下最尊貴的人，現在卻活得比誰都累。
金元旭去問母後，母後卻說讓他有空和表弟一起玩。
可是和表弟一起玩不會更累嗎？
“太陽表哥！”
說起來表弟爬樹是挺快的，還經常摘梨子給他吃。
“表哥！”
雖然得意的時候很欠揍，但是彎起眼站在樹上跟他揮手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太子殿下！”
“啊？”金元旭迴過神，和左君顏相似的美眸清晰地映出表弟有些氣急敗壞的臉，頓時一怔，“小欠，誰又惹你生氣了？”
“你！”左小欠氣哼哼地背過身，留給他一個後腦勺，“我叫你
半天了你都不理我！”
“啊，我剛才在想事情。”金元旭無奈地合上手中的書，“別生氣了，表哥待會給你帶宮裏的瓜子來。”
“哼！”
“——剝好的。”
“好！”左小欠立刻轉過頭來，小臉得意非常，“那你從此以後就叫金太陽了！”
“什麽？”
“旭就是太陽，你又是太子，叫你太陽一點毛病都沒。”
“……”
“好了，就這麽定了！我去找下一個了！”
還下一個……
眼看左小欠三兩下就忽悠了私塾裏最聰明的兩個人，其餘人一看到他都急忙跑開了，左小欠雖然現在滿心想給全世界人都起綽號，但是小少爺他也是很挑剔的，也不是誰都能榮幸獲得他的封號的，比如隆親王家裏那個小郡主，呆呆傻傻的，忽悠起來都沒成就感。
管弱弱就在這時抬腳走了進來。
她是大金第一皇商的女兒，原本沒資格踏入皇家私塾這種地方，但是她的娘親多年來致力於助人為樂事業，一年前被皇後賜予了“一品夫人”的榮譽，因此管弱弱才會出現在這裏。
管弱弱並不是因為很弱才會叫這個名兒的，隻是她的娘親希望自己生出的女兒能柔柔弱弱惹人疼，但是這個願望沒能實現——管弱弱七歲就一腳踏破了自己的房門，她娘當場就捂著臉哭了，她爹倒是很高興，直說門用了個把月了該換了。
管弱弱雖然天生力氣大，但長得不醜，性格也很溫和，而且從不會叫左臨風綽號，因此左小少爺決定不給她起綽號了——他不會承認他怕管弱弱一拳揮過來。
“左臨風，你坐在那裏幹嘛呀？”管弱弱看到了牆頭趴著的男孩，抬起頭好奇地問，左小欠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
“在等下一個受害……不對，下一個進來的人。”
“他進來你要做什麽？”
“給他起綽號。”
“好像很好玩，那你也給我起一個吧！”小姑娘仰起腦袋一臉天真地開口，“你覺得我叫什麽好？”
這可是你自找的——管老虎？管母老虎？管蠻女？
左小少爺眼前頓時飛過一連串的綽號，但是好像哪個都不怎麽能體現他的智慧，他正沉思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管家的小丫頭已經踩著他剛才摞起來的磚頭也爬上了牆頭，正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於是等左少
爺終於想好——
“管小強？”
“小強是什麽？”
“聽我外婆說是蟑螂的意思……”
“蟑螂！”天生神力卻唯獨害怕蟲子的管弱弱小姑娘猛地尖叫出聲，雙手一個用力把跟前的“東西”往外一推……
“啊！”
左小欠今天第二次從牆頭跌落，但他天生好運，這迴也落進了一個懷抱。
“舅舅！”
“左小欠，你又招惹人家小姑娘了？”月淩雲把小家夥扶正，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訓斥道，“待會兒看我去找你外婆告狀。”
“舅舅！明明是她欺負我！”左小欠跟親爹學的，這招叫“惡人先告狀”，當然他爹還說了，明顯能看出形式對自己不利的時候，還可以再來一招轉移話題。
“舅舅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啊。”從月淩雲身後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左小欠一看就跳了起來。
“笑笑姐！紅袖姨姨來了嗎！”左小欠頓時高興地跳了起來，說完也不等月淩雲帶路，自己拔腿就朝月府的方向跑了，留下月淩雲無奈地搖搖頭，隨即抬頭看向牆頭的女孩。
“小姑娘，要我幫你下來嗎？”
“要要要！”
“我來吧。”風笑笑無奈搖頭，隨即利落地踩在牆頭一把抱住女孩然後又在地上站穩，小女孩一臉新奇地拍了拍手。
“哈哈哈好玩，好玩！”說完她想起什麽來，低頭從衣服口袋裏翻出一個……金元寶遞給風笑笑，風笑笑頓時一呆。
“這是……”
“這叫大金第一皇商的從容。”月淩雲眉頭微挑，和其父一樣有些稚嫩的臉卻顯出幾分老謀深算的精明來，隨即接過金元寶暗自運氣朝一旁的草叢猛地丟過去，幾乎是立刻的，草叢裏竄出一排人影驀地團團把他們圍了起來。
“誰！誰敢傷害我們小姐！”
“看好你們小姐，我們走了！”月淩雲一邊笑一邊轉頭朝風笑笑丟了個眼色，後者也跟著莞爾一笑，隨即伸手揉了揉管弱弱的發。
“小姑娘，就算你有很多錢也不可以隨便拿給別人看的，你爹沒教給你嗎？”
“爹爹說了，不過他說遇到好人還是可以給的。”管弱弱歪著小臉解釋道，“要是遇到壞人，隻管一腳踹上去就好。”
“噗……”
皇
家私塾雖名為“皇家”，但其實並未設立在皇宮內，而是在宮外的一處別院。此處重兵把守護衛森嚴，一般人輕易不得入內，但是這幾個小公子護衛們倒是熟得很，看到左小欠又跑出去了，自有專門的護衛小組跟在後麵送行，直到小家夥到了月府，護衛們才盡職地迴到別院。
左小欠可不管這些，他還以為自己天生威武沒人敢欺，一路大喇喇走迴月家，離得老遠就看到瞧見凜風堡的馬車隊，頓時撒開腳丫子往院子裏跑，連門房招唿他小少爺的聲音都被甩在了身後。
“外婆！紅袖姨！我來了！”
他一路喊一路往前衝，險些又撞到了拐角過來的人身上，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左小少爺正避之唯恐不及的親娘左少夫人月淩波是也，小家夥暗叫了一聲糟糕，但腳底已經收不住了，眼看就要撞上去，腰間卻忽然一緊，有什麽困住了他的腳步。
他低下頭，看到一段漆黑的長鞭正困在自己身上，急忙轉過頭就看到一個斯文的中年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左臨風，你這一下撞上去，你妹妹可能就要提前出來了。”
“風叔叔！”左小欠頓時掙紮起來，“你快鬆開我嘛……”
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那邊剛緩過勁兒的親娘就已經直接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而風卿墨也在這時鬆開了鞭子，小家夥頓時完全落入了月淩波手裏。
“娘！”眼看月淩波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頓時求饒，“我的親娘！你息怒！我可是你親生的兒啊！”
“嗬，你不說我還以為是家裏石頭裏蹦出來的呢。”月淩波嗤笑，“皮得跟個猴兒似得，行了，去洗手吧，你紅袖姨帶了很多好吃的。”
“哎！”
一聽這話就知道今天沒事了，左小欠眉眼都笑了起來，轉頭跑去找洗手盆了，洗手盆旁邊，風家的孿生兄弟似乎正在練什麽指功，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兩個人一會這個動不了一會兒那個站住了，看起來好不滑稽。
“表姑，他們在幹嘛？”左小欠眯起眼問，他問的是葉羽飛的女兒葉文靜，這個名字可見寄予了長輩們多麽強烈而又美好的願望，可惜也沒能實現——她腰間別著一把木劍，這會兒正蹲在洗手盆旁邊，握著一把瓜子一邊看熱鬧一邊啃得歡快，看到左小欠，她揮揮手示意他讓開別擋道。
“在比誰能點住誰比較久。”她一邊說一邊很麻溜地吐著瓜子殼，隨即又想起什麽一般轉過頭，“左小欠，你今年壓
歲錢多少？”
“不知道，在我娘那兒呢，說以後我娶媳婦用，怎麽了表姑？”
“呸呸——”葉文靜頓時把嘴裏的瓜子全都吐了出來，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傻啊，大人拿了你的壓歲錢，說是幫你存著，其實都會偷偷私吞了，以後都不會給你的！”
“真的假的？”左小欠一臉震驚，“表姑你聽誰說的？”
“我娘說的！”葉文靜一臉驕傲，“她就不會收我的壓歲錢，還經常多給我錢，讓我收好呢！”
……你確定不是你娘讓你幫她藏私房錢？
左小欠正暗自嘀咕著，葉文靜就又伸手拍了拍他，酷似她爹的一張漂亮小臉寫滿了算計。
“那你現在手裏有多少錢？”
“一百兩左右吧，我奶奶給我的。”左小欠很誠實地開口，葉文靜暗自驚歎姑姑就是大手筆，頓時咽了口口水。
“那，我們來打賭，賭他們兄弟倆下一把誰被定得比較久。”她指了指依舊鍥而不舍在互相戳著對方的風家兄弟，左小欠看了看那兩個明明生得和風卿墨很像卻性格一點也不知道像誰的兄弟，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怎麽賭？”
“你要輸了，就把你的錢給我，我要是輸了，我就把我珍藏的我娘親手製作的，我千辛萬苦從我爹手裏偷來的瓜子給你。”
“……表姑，我看起來像傻子嗎？”
“廢話少說！賭不賭！”葉文靜頓時作勢要把腰間木劍，小家夥苦著臉點了點頭。
“那好吧，你選哪個？”
“嗯，我選……”葉文靜看了一眼眼前的兩兄弟，瞅了半天也沒發現兩個人怎麽區分，畢竟長得一樣又穿得一模一樣的……她皺緊眉頭用力思考了很久，最後終於想到了一個絕佳的點子——“我選長得好看的那個！”
“……表姑，瓜子您留著自己吃吧。”
左小欠……不，左臨風小少爺一邊說一邊麻溜地準備跑開，結果又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定住腳步看著葉文靜。
“表姑，你以後不要叫我左小欠了。”
“為什麽啊？你不就是左小欠嗎？”
“那我要叫你葉小猴，你願意嗎？”
“……”
害怕葉文靜一個不爽拿木劍砍人，左臨風沒等葉文靜反應過來就跑開了，站在院子裏吹了好一會兒風的葉文靜這才迴過神，頓
時跳了起來。
“左小欠！我就算是小猴！那也是你表姑！不對！就算是猴子！我也是最好看的那個！”
她這番“驚天動地”的話終於驚動了風家兄弟，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互相戳對方的舉動，齊齊轉過來看了一眼葉文靜，然後又同時搖搖頭。
“沒有我娘好看。”——兄弟倆今天第一次達成共識。
“……決鬥！”葉文靜二話不說抽出腰間木劍對上兄弟二人，“來，姑奶奶一個打你們兩個！”
葉羽飛一共兩子一女，最近孟凝霜又要生了，兩個兒子一個七歲一個五歲，性格都像葉羽飛，雖然稱不上乖巧但也很少鬧事，但是老大葉文靜就太鬧騰了，留在莊裏整日搞得雞飛狗跳，正好聽說風堡主和紅袖要來皇城，這才讓他們夫妻把葉文靜給送到皇城來了。
葉文靜不喜歡她的外公一家，雖然外公每次見到她都笑得合不攏嘴，但是那個“外婆”看著太討厭了，所以她每次在皇城要麽住在左家要麽就賴在月家。
“文靜，子軒，子昂，吃飯了！”
紅袖在走廊出口探出頭招唿出聲，正在纏鬥中的三人同時停了下來，紅袖這才發現他們在打架，頓時眉頭一皺。
“怎麽迴事？你們兄弟怎麽聯合欺……”她一邊說一邊往前走，看到現場情況以後生生把那個“負”字給吞了迴去。
這哪裏是決鬥，分明是葉文靜單方麵虐殺風家兄弟。
“娘！我真的不能打女人嗎？”風子軒頂著紫青的眼看著紅袖，聲音委屈得不行。
“娘，她比左小欠還欠。”風子昂倒是沒被打到臉，但是袖子被劃破了，此刻也是滿臉憤憤不平。
“……先去吃飯吧。”紅袖有些無奈地摸了摸兄弟二人的腦袋，風家兄弟得到親娘安慰頓時心情好些了，齊齊點頭應了聲轉身走了，紅袖歎了口氣，看向還在拿木劍比劃著的葉文靜。
“文靜，你是不是怪你爹把你一個人丟過來了？”
“沒有啊，我巴不得呢。”葉文靜收起木劍，嬉笑地看著紅袖，“我爹我還是比較了解的，我娘再鬧騰那都是他眼珠子，更何況我娘現在又快生了，我在那，我娘有什麽歪主意都會找我去幫她做，爹把我跟我娘分開是對的。”
“那為何……”
“哎，我就是手癢想和風子軒他們比劃比劃，誰知道他們居然不還手。”葉文靜托著小臉歎息出聲，“難道是我
長得太好看了？”
“……吃飯去吧。”
——月家的飯桌上今日太熱鬧了，大人小孩各自一桌坐得滿滿的，大人們那桌擺著酒菜，小孩子那桌菜不少，酒換成了茶水，但就是這樣，還是有人能把茶水喝出了酒的效果來。
“我爺爺說了，等我長大了，也要下山去找個順眼的男人扛上山。”葉文靜打了個飽嗝，一邊說一邊抹了抹嘴邊流出來的水，“我想好了，我要找個長得醜的。”
“……為什麽？”左小欠歪著腦袋問。
“長得醜的，肯定不好找媳婦吧，我要做善事呀。”葉文靜一臉大義凜然，隨即又很老實地承認，“當然了，主要還是我娘說了，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是色狼。”
“好了，知道你是傻的了，下一個。”左小欠揮揮手沒理她，徑直看向她右手邊的人，正是這桌長得最好看的小公子金瓔珞，金小魚是也。
“金小魚，你將來要娶什麽樣的媳婦啊？”
“為什麽七歲的我要考慮這種問題？”金瓔珞小世子拒絕迴答，“還有，我不叫金小——”
“好了，下一位——表哥你呢？”
“母後說隻要不找跟她一樣的就行。”金元旭也是有些茫然，“不過父皇說，這種事不是你想找什麽樣的就對了，遇到了才會知道。”
“很好，下一——”
“吃你的飯吧！”聽不下去的左君白頓時上前來在兒子腦門拍了一巴掌，“才多大的小鬼就想著成親。”
“還不是爹您說的，這種事要趁早抓起，晚了好媳婦都是人家的了！”
“那也得再過幾年！”
左君白鬱悶地迴到大人的這桌，剛才小家夥們的談話都被這邊聽到了，一群人正蕭作一團。
“對了，嶽母大人，聽說沐姑娘也快生了？”左君白隨口道。
“是啊，西魏那邊實在太冷了，她來信說現在都不敢出門，好在王爺一有空就陪著她，倒也不算無趣。”
“嘖，想不到啊……”金承嗣居然有一天也會變成好男人。
五年前皇帝退位出去雲遊了，太子登基，不僅沒有傷害金承嗣還給他封了親王，雖然依舊沒什麽實權，但在西魏那個地方也無人敢欺他，這些年西魏被治理得很好，隻是金承嗣一直沒娶親，後來沐如冰終於說動沐大人讓她追到西魏去了。
——五年前
左小欠今年七歲了。
當然他本來並不叫“小欠”，他有個很文藝很好聽的名字叫左臨風的,意為玉樹臨風。雖然他還小沒辦法玉樹,但他的容貌和氣質還算得上臨風的，他對自己這個名字也很滿意,隻可惜他命不好,有一個任誰見了都覺得很欠揍的爹爹,所以很不幸長得像爹爹的左臨風就慘了。
“左小欠！你給我過來！”
院子裏傳來月淩波的怒吼聲,一腳蹬著軟梯已經騎在牆頭上的男孩渾身一抖,隨即趕緊翻身往外踏,但因為太著急了，腳底猛一打滑,他驚叫一聲就朝下跌了下去，小家夥緊閉著眼以為自己這下死定了，卻落入一個寬敞熟悉的臂彎。
“左小欠，你又闖禍了？”當爹的一臉了然地挑眉。
“左大欠！”睜開眼看了一眼琴爹，左小欠不甘示弱地吐了吐舌,“還不都是你害得，在私塾裏那些家夥都叫我小欠小欠，連夫子都那麽叫我，哼！”
“這就是你在韓小姐的書裏放蟲子的理由？”左大欠——左君白生氣地挑眉,伸手把兒子放在地上站穩,然後又扯住他的耳朵，“你娘不揍你我都要揍你了，爹怎麽教你的,冤有頭債有主，你有膽就去把那些惹你的人都打趴下，隻會欺負小女孩算什麽好漢？”
“我才七歲，當不了好漢！”左小欠一臉倔強，被揪住耳朵也不哭，就撇撇嘴瞪著親爹，“那蟲子不是我放的！還有我一個人怎麽可能打得過他們那麽多，不是左大欠你教我，打不過不要硬扛嗎……”
“你說得也對。”左君白向來是知錯能改的人，想了想這麽教兒子確實會覺得難搞，於是鬆開揪住他耳朵的手蹲下來，對上小家夥的眼神，“那爹再教你一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什麽意思？”小家夥眨眨眼。
“就是……你不想讓我叫你左小欠對不對？那首先你不能叫我左大欠。”
“知道了左大欠！”小家夥領會能力驚人，聽完左君白這句話眉眼就亮了起來，不過說出的話完全不像是聽懂了的樣子，左君白瞪了瞪眼，正要再說什麽，左小欠就已經轉身朝私塾的方向跑去了，一邊跑一邊還喊著“我要去給他們每個人起一個綽號”，親爹頓時滿頭黑線。
“左君白！”月淩波挺著大肚子氣喘籲籲地從丞相府門口走過來，一眼就瞧見牆頭的軟梯，她瞪圓了眼看著丈夫，“你看到左小欠了嗎？”
“看到了，他去私塾了。”左君白急忙走上前扶住她，一邊拿出手帕給她擦汗一邊道，“還有，你以後別叫他左小欠了。”
“為什麽？”
左某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除非你想被兒子叫月如珠……哎疼疼疼！娘子！我說的是珍珠的珠！”
“我管你哪個珠呢！我大肚子誰害的！”月淩波一點也不客氣地掐著他的腰，後者吃痛地求饒。
“我我我！我害的……娘子你小心動了胎氣——”
夫妻兩個站在門外爭執了起來，路過的行人看到都紛紛搖頭，卻說當初丞相娶了傲來候的女兒，懼內還算情有可原，可這左家的公子娶的不過是個媒人的女兒，怎麽還叫妻子訓得沒處去？
奇哉怪哉。
當然了，皇城那麽大，奇怪的事又何止這一家。
金瓔珞今年也七歲，雖然起了這麽一個很美好很秀氣的名字，但他是個男孩……長得比女孩還漂亮的男孩。
據說他娘親懷孕的時候爹一連幾天做夢都夢見娘生了個女兒，於是滿心歡喜地覺得第一個孩子一定是個女孩，還特意根據母親的名字“玲瓏”來起了個女孩名。後來他剛生下來就很好看，不像別的孩子總有一段時期皺巴巴的，穩婆一時驚喜就衝去門外喊了起來。
“恭喜世子，世子妃生了個漂亮的孩子。”
漂亮？果然是女孩！
於是他爹一錠黃金賞給宗人府的管事，馬不停蹄地將“金瓔珞”三個大字上了玉碟。
金瓔珞性格像母親，對於自己這個有點怪的名字倒並不是很介意，他隻是越長大越想不通一件事——為什麽爹爹和皇叔皇伯父他們都很想要女兒呢？
這個問題一直到金瓔珞第一次踏進皇家私塾的時候才想明白。
“左小欠，你又逃課了？”
“左小欠！不許爬樹！”
“左小欠！上課時不許下棋！”
“左小欠！把瓜子收起來！”
“左小欠！我讓你畫的是花鳥，你給我畫隻烏龜做什麽……好吧，畫得還挺……不錯的。”
皇家私塾當然不止一個夫子，韓修文是六年前的狀元，如今是大金的國子祭酒大人，原本也是個溫文爾雅極有耐心的人，卻在擔任皇家私塾的夫子短短一個月就掉了很多頭發，整日風裏來雨裏去，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就是訓斥那個叫“左小欠”
的男孩。
金瓔珞無數次聽到親爹的感慨：“哎，還好咱們這個小子不像左小欠。”
娘親笑：“那你還讓兒子和他一起讀書。”
“皇家子女的一生，能有這樣一個朋友，未嚐不算不算是一件幸事。”
——爹想讓他和左小欠做朋友嗎？
“喂，金小魚！”
——感覺好麻煩啊，那個人。
“金小魚！”
——為什麽他永遠都閑不住，好好看書不好嗎？
“金瓔珞！”
“誰？”金瓔珞轉過頭，不知何時坐在他旁邊座位上的左小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瓔珞，以後你就叫金小魚了。”左小欠自顧自地如此決定。
“為什麽啊？”
“你爹叫金魚，那你就是金小魚了。”左小欠一臉“我說了算”的表情，“不然的話，你還有金小蝦，金小龜，金螃蟹……”
“……還是金小魚吧。”金瓔珞不怎麽在意地轉過頭繼續看書，身旁那人得到滿意的答案立刻就走了，過了好大一會兒金瓔珞才忽然迴過神來。
……他為什麽要配合這個人啊？
和金瓔珞一樣想不通的還有私塾裏的另一個人。
他叫金元旭，更不幸地是他不僅是左小欠的同學，還是左小欠的表哥。
為什麽要說他不幸？主要是因為他身為太子也是這個私塾裏年齡最大的學生，理當肩負輔助夫子教育這些弟弟妹妹的責任，但是他的表弟太鬧騰了，他整日光是為了找表弟都焦頭爛額了，之後還要讀一些父皇額外交代下來的書，明明就是將來天下最尊貴的人，現在卻活得比誰都累。
金元旭去問母後，母後卻說讓他有空和表弟一起玩。
可是和表弟一起玩不會更累嗎？
“太陽表哥！”
說起來表弟爬樹是挺快的，還經常摘梨子給他吃。
“表哥！”
雖然得意的時候很欠揍，但是彎起眼站在樹上跟他揮手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太子殿下！”
“啊？”金元旭迴過神，和左君顏相似的美眸清晰地映出表弟有些氣急敗壞的臉，頓時一怔，“小欠，誰又惹你生氣了？”
“你！”左小欠氣哼哼地背過身，留給他一個後腦勺，“我叫你
半天了你都不理我！”
“啊，我剛才在想事情。”金元旭無奈地合上手中的書，“別生氣了，表哥待會給你帶宮裏的瓜子來。”
“哼！”
“——剝好的。”
“好！”左小欠立刻轉過頭來，小臉得意非常，“那你從此以後就叫金太陽了！”
“什麽？”
“旭就是太陽，你又是太子，叫你太陽一點毛病都沒。”
“……”
“好了，就這麽定了！我去找下一個了！”
還下一個……
眼看左小欠三兩下就忽悠了私塾裏最聰明的兩個人，其餘人一看到他都急忙跑開了，左小欠雖然現在滿心想給全世界人都起綽號，但是小少爺他也是很挑剔的，也不是誰都能榮幸獲得他的封號的，比如隆親王家裏那個小郡主，呆呆傻傻的，忽悠起來都沒成就感。
管弱弱就在這時抬腳走了進來。
她是大金第一皇商的女兒，原本沒資格踏入皇家私塾這種地方，但是她的娘親多年來致力於助人為樂事業，一年前被皇後賜予了“一品夫人”的榮譽，因此管弱弱才會出現在這裏。
管弱弱並不是因為很弱才會叫這個名兒的，隻是她的娘親希望自己生出的女兒能柔柔弱弱惹人疼，但是這個願望沒能實現——管弱弱七歲就一腳踏破了自己的房門，她娘當場就捂著臉哭了，她爹倒是很高興，直說門用了個把月了該換了。
管弱弱雖然天生力氣大，但長得不醜，性格也很溫和，而且從不會叫左臨風綽號，因此左小少爺決定不給她起綽號了——他不會承認他怕管弱弱一拳揮過來。
“左臨風，你坐在那裏幹嘛呀？”管弱弱看到了牆頭趴著的男孩，抬起頭好奇地問，左小欠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
“在等下一個受害……不對，下一個進來的人。”
“他進來你要做什麽？”
“給他起綽號。”
“好像很好玩，那你也給我起一個吧！”小姑娘仰起腦袋一臉天真地開口，“你覺得我叫什麽好？”
這可是你自找的——管老虎？管母老虎？管蠻女？
左小少爺眼前頓時飛過一連串的綽號，但是好像哪個都不怎麽能體現他的智慧，他正沉思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管家的小丫頭已經踩著他剛才摞起來的磚頭也爬上了牆頭，正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於是等左少
爺終於想好——
“管小強？”
“小強是什麽？”
“聽我外婆說是蟑螂的意思……”
“蟑螂！”天生神力卻唯獨害怕蟲子的管弱弱小姑娘猛地尖叫出聲，雙手一個用力把跟前的“東西”往外一推……
“啊！”
左小欠今天第二次從牆頭跌落，但他天生好運，這迴也落進了一個懷抱。
“舅舅！”
“左小欠，你又招惹人家小姑娘了？”月淩雲把小家夥扶正，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訓斥道，“待會兒看我去找你外婆告狀。”
“舅舅！明明是她欺負我！”左小欠跟親爹學的，這招叫“惡人先告狀”，當然他爹還說了，明顯能看出形式對自己不利的時候，還可以再來一招轉移話題。
“舅舅你怎麽來了？”
“來接你啊。”從月淩雲身後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左小欠一看就跳了起來。
“笑笑姐！紅袖姨姨來了嗎！”左小欠頓時高興地跳了起來，說完也不等月淩雲帶路，自己拔腿就朝月府的方向跑了，留下月淩雲無奈地搖搖頭，隨即抬頭看向牆頭的女孩。
“小姑娘，要我幫你下來嗎？”
“要要要！”
“我來吧。”風笑笑無奈搖頭，隨即利落地踩在牆頭一把抱住女孩然後又在地上站穩，小女孩一臉新奇地拍了拍手。
“哈哈哈好玩，好玩！”說完她想起什麽來，低頭從衣服口袋裏翻出一個……金元寶遞給風笑笑，風笑笑頓時一呆。
“這是……”
“這叫大金第一皇商的從容。”月淩雲眉頭微挑，和其父一樣有些稚嫩的臉卻顯出幾分老謀深算的精明來，隨即接過金元寶暗自運氣朝一旁的草叢猛地丟過去，幾乎是立刻的，草叢裏竄出一排人影驀地團團把他們圍了起來。
“誰！誰敢傷害我們小姐！”
“看好你們小姐，我們走了！”月淩雲一邊笑一邊轉頭朝風笑笑丟了個眼色，後者也跟著莞爾一笑，隨即伸手揉了揉管弱弱的發。
“小姑娘，就算你有很多錢也不可以隨便拿給別人看的，你爹沒教給你嗎？”
“爹爹說了，不過他說遇到好人還是可以給的。”管弱弱歪著小臉解釋道，“要是遇到壞人，隻管一腳踹上去就好。”
“噗……”
皇
家私塾雖名為“皇家”，但其實並未設立在皇宮內，而是在宮外的一處別院。此處重兵把守護衛森嚴，一般人輕易不得入內，但是這幾個小公子護衛們倒是熟得很，看到左小欠又跑出去了，自有專門的護衛小組跟在後麵送行，直到小家夥到了月府，護衛們才盡職地迴到別院。
左小欠可不管這些，他還以為自己天生威武沒人敢欺，一路大喇喇走迴月家，離得老遠就看到瞧見凜風堡的馬車隊，頓時撒開腳丫子往院子裏跑，連門房招唿他小少爺的聲音都被甩在了身後。
“外婆！紅袖姨！我來了！”
他一路喊一路往前衝，險些又撞到了拐角過來的人身上，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左小少爺正避之唯恐不及的親娘左少夫人月淩波是也，小家夥暗叫了一聲糟糕，但腳底已經收不住了，眼看就要撞上去，腰間卻忽然一緊，有什麽困住了他的腳步。
他低下頭，看到一段漆黑的長鞭正困在自己身上，急忙轉過頭就看到一個斯文的中年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左臨風，你這一下撞上去，你妹妹可能就要提前出來了。”
“風叔叔！”左小欠頓時掙紮起來，“你快鬆開我嘛……”
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那邊剛緩過勁兒的親娘就已經直接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而風卿墨也在這時鬆開了鞭子，小家夥頓時完全落入了月淩波手裏。
“娘！”眼看月淩波臉色越來越難看，他頓時求饒，“我的親娘！你息怒！我可是你親生的兒啊！”
“嗬，你不說我還以為是家裏石頭裏蹦出來的呢。”月淩波嗤笑，“皮得跟個猴兒似得，行了，去洗手吧，你紅袖姨帶了很多好吃的。”
“哎！”
一聽這話就知道今天沒事了，左小欠眉眼都笑了起來，轉頭跑去找洗手盆了，洗手盆旁邊，風家的孿生兄弟似乎正在練什麽指功，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兩個人一會這個動不了一會兒那個站住了，看起來好不滑稽。
“表姑，他們在幹嘛？”左小欠眯起眼問，他問的是葉羽飛的女兒葉文靜，這個名字可見寄予了長輩們多麽強烈而又美好的願望，可惜也沒能實現——她腰間別著一把木劍，這會兒正蹲在洗手盆旁邊，握著一把瓜子一邊看熱鬧一邊啃得歡快，看到左小欠，她揮揮手示意他讓開別擋道。
“在比誰能點住誰比較久。”她一邊說一邊很麻溜地吐著瓜子殼，隨即又想起什麽一般轉過頭，“左小欠，你今年壓
歲錢多少？”
“不知道，在我娘那兒呢，說以後我娶媳婦用，怎麽了表姑？”
“呸呸——”葉文靜頓時把嘴裏的瓜子全都吐了出來，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頭，“你傻啊，大人拿了你的壓歲錢，說是幫你存著，其實都會偷偷私吞了，以後都不會給你的！”
“真的假的？”左小欠一臉震驚，“表姑你聽誰說的？”
“我娘說的！”葉文靜一臉驕傲，“她就不會收我的壓歲錢，還經常多給我錢，讓我收好呢！”
……你確定不是你娘讓你幫她藏私房錢？
左小欠正暗自嘀咕著，葉文靜就又伸手拍了拍他，酷似她爹的一張漂亮小臉寫滿了算計。
“那你現在手裏有多少錢？”
“一百兩左右吧，我奶奶給我的。”左小欠很誠實地開口，葉文靜暗自驚歎姑姑就是大手筆，頓時咽了口口水。
“那，我們來打賭，賭他們兄弟倆下一把誰被定得比較久。”她指了指依舊鍥而不舍在互相戳著對方的風家兄弟，左小欠看了看那兩個明明生得和風卿墨很像卻性格一點也不知道像誰的兄弟，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怎麽賭？”
“你要輸了，就把你的錢給我，我要是輸了，我就把我珍藏的我娘親手製作的，我千辛萬苦從我爹手裏偷來的瓜子給你。”
“……表姑，我看起來像傻子嗎？”
“廢話少說！賭不賭！”葉文靜頓時作勢要把腰間木劍，小家夥苦著臉點了點頭。
“那好吧，你選哪個？”
“嗯，我選……”葉文靜看了一眼眼前的兩兄弟，瞅了半天也沒發現兩個人怎麽區分，畢竟長得一樣又穿得一模一樣的……她皺緊眉頭用力思考了很久，最後終於想到了一個絕佳的點子——“我選長得好看的那個！”
“……表姑，瓜子您留著自己吃吧。”
左小欠……不，左臨風小少爺一邊說一邊麻溜地準備跑開，結果又忽然想起什麽一般定住腳步看著葉文靜。
“表姑，你以後不要叫我左小欠了。”
“為什麽啊？你不就是左小欠嗎？”
“那我要叫你葉小猴，你願意嗎？”
“……”
害怕葉文靜一個不爽拿木劍砍人，左臨風沒等葉文靜反應過來就跑開了，站在院子裏吹了好一會兒風的葉文靜這才迴過神，頓
時跳了起來。
“左小欠！我就算是小猴！那也是你表姑！不對！就算是猴子！我也是最好看的那個！”
她這番“驚天動地”的話終於驚動了風家兄弟，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互相戳對方的舉動，齊齊轉過來看了一眼葉文靜，然後又同時搖搖頭。
“沒有我娘好看。”——兄弟倆今天第一次達成共識。
“……決鬥！”葉文靜二話不說抽出腰間木劍對上兄弟二人，“來，姑奶奶一個打你們兩個！”
葉羽飛一共兩子一女，最近孟凝霜又要生了，兩個兒子一個七歲一個五歲，性格都像葉羽飛，雖然稱不上乖巧但也很少鬧事，但是老大葉文靜就太鬧騰了，留在莊裏整日搞得雞飛狗跳，正好聽說風堡主和紅袖要來皇城，這才讓他們夫妻把葉文靜給送到皇城來了。
葉文靜不喜歡她的外公一家，雖然外公每次見到她都笑得合不攏嘴，但是那個“外婆”看著太討厭了，所以她每次在皇城要麽住在左家要麽就賴在月家。
“文靜，子軒，子昂，吃飯了！”
紅袖在走廊出口探出頭招唿出聲，正在纏鬥中的三人同時停了下來，紅袖這才發現他們在打架，頓時眉頭一皺。
“怎麽迴事？你們兄弟怎麽聯合欺……”她一邊說一邊往前走，看到現場情況以後生生把那個“負”字給吞了迴去。
這哪裏是決鬥，分明是葉文靜單方麵虐殺風家兄弟。
“娘！我真的不能打女人嗎？”風子軒頂著紫青的眼看著紅袖，聲音委屈得不行。
“娘，她比左小欠還欠。”風子昂倒是沒被打到臉，但是袖子被劃破了，此刻也是滿臉憤憤不平。
“……先去吃飯吧。”紅袖有些無奈地摸了摸兄弟二人的腦袋，風家兄弟得到親娘安慰頓時心情好些了，齊齊點頭應了聲轉身走了，紅袖歎了口氣，看向還在拿木劍比劃著的葉文靜。
“文靜，你是不是怪你爹把你一個人丟過來了？”
“沒有啊，我巴不得呢。”葉文靜收起木劍，嬉笑地看著紅袖，“我爹我還是比較了解的，我娘再鬧騰那都是他眼珠子，更何況我娘現在又快生了，我在那，我娘有什麽歪主意都會找我去幫她做，爹把我跟我娘分開是對的。”
“那為何……”
“哎，我就是手癢想和風子軒他們比劃比劃，誰知道他們居然不還手。”葉文靜托著小臉歎息出聲，“難道是我
長得太好看了？”
“……吃飯去吧。”
——月家的飯桌上今日太熱鬧了，大人小孩各自一桌坐得滿滿的，大人們那桌擺著酒菜，小孩子那桌菜不少，酒換成了茶水，但就是這樣，還是有人能把茶水喝出了酒的效果來。
“我爺爺說了，等我長大了，也要下山去找個順眼的男人扛上山。”葉文靜打了個飽嗝，一邊說一邊抹了抹嘴邊流出來的水，“我想好了，我要找個長得醜的。”
“……為什麽？”左小欠歪著腦袋問。
“長得醜的，肯定不好找媳婦吧，我要做善事呀。”葉文靜一臉大義凜然，隨即又很老實地承認，“當然了，主要還是我娘說了，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是色狼。”
“好了，知道你是傻的了，下一個。”左小欠揮揮手沒理她，徑直看向她右手邊的人，正是這桌長得最好看的小公子金瓔珞，金小魚是也。
“金小魚，你將來要娶什麽樣的媳婦啊？”
“為什麽七歲的我要考慮這種問題？”金瓔珞小世子拒絕迴答，“還有，我不叫金小——”
“好了，下一位——表哥你呢？”
“母後說隻要不找跟她一樣的就行。”金元旭也是有些茫然，“不過父皇說，這種事不是你想找什麽樣的就對了，遇到了才會知道。”
“很好，下一——”
“吃你的飯吧！”聽不下去的左君白頓時上前來在兒子腦門拍了一巴掌，“才多大的小鬼就想著成親。”
“還不是爹您說的，這種事要趁早抓起，晚了好媳婦都是人家的了！”
“那也得再過幾年！”
左君白鬱悶地迴到大人的這桌，剛才小家夥們的談話都被這邊聽到了，一群人正蕭作一團。
“對了，嶽母大人，聽說沐姑娘也快生了？”左君白隨口道。
“是啊，西魏那邊實在太冷了，她來信說現在都不敢出門，好在王爺一有空就陪著她，倒也不算無趣。”
“嘖，想不到啊……”金承嗣居然有一天也會變成好男人。
五年前皇帝退位出去雲遊了，太子登基，不僅沒有傷害金承嗣還給他封了親王，雖然依舊沒什麽實權，但在西魏那個地方也無人敢欺他，這些年西魏被治理得很好，隻是金承嗣一直沒娶親，後來沐如冰終於說動沐大人讓她追到西魏去了。
——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