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在徒自思量,屋主卻接著道:“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新族人了。”他神色溫和地用鑷子夾起藥水棉球於祁陽的背部來迴擦拭。“哪想那日竟在河邊遇見了你,我很開心。”屋主此話出口便是等同於直接向陳墨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但陳墨卻不禁想起,那夜隱在河畔的屋主同自己所說的話「為什麽要克製自己的欲望呢?遵從本心不好嗎?永生族不知何時竟出了你這等懦弱族人。」屋主卻仍徒自說道:“聽說你已經順利通過獸化訓練了?恭喜你。”“...謝謝。是crow先生他們告訴你的嗎?”陳墨覺得對方似乎無所不知。屋主微笑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並未答話。“你一直被囚禁在這?為什麽不離開?”隔了片刻,陳墨又朝對方問道,陳墨認為憑借對方的實力,這些沉重鐐銬必不能將其困住。何況根據這些鎖鏈的長短推測,屋主能自由行動的範圍僅是這片遺世獨立的高處,然而他在不久之前卻又出現在了密林河邊,這不就證明了對方完全可以不受這鎖鏈的製約。聞言,屋主卻意義不明地搖了搖頭,想是不欲深談,陳墨便也不再追問。隨後屋主又問了陳墨一些生活瑣碎,村外趣事,甚至還頗為八卦地關心了下陳墨同蘇南的戀愛過程,就如同尋常關心小輩的長者一般。陳墨每個問題都迴答得一本正經,即便再生動活潑的事件經由他嘴中說出亦會變得平淡無味,卻惹得屋主不時展顏大笑,笑得絲毫不顧謫仙形象。“啊,小朋友要醒了。”屋主微笑道。果見先前還如同死屍一般癱在床上的祁陽動了動手指,不久後便發出了一聲低哼。他緩慢地掀開眼皮,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一處雕工精細的床頭板,而後他感受到的則是五髒六腑如同被攪爛般的巨痛,他麵如金紙,沒想到那酷刑竟是還未結束。“小朋友,已經結束了,恭喜你重獲新生。”空靈的嗓音在耳畔緩緩響起。聞言,祁陽先是不敢置信,而後姿勢別扭地轉過頭,直愣愣地看向屋主,似是在確認對方所言的真實性。屋主還是頂著那副謫仙般的相貌衝著自己溫和地笑著,祁陽盯著對方看了將近五分鍾的時間而後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也許他原本還想再忍耐一二,不曾想這情緒來得太過突然,翻江倒海,他根本無從抑製,於是便如同打嗝般,祁陽一下一下地哭了起來,他甚至連哭都不得痛快,因為一旦動作幅度大了些,連帶著背脊都會一陣陣的抽疼。屋主並未被祁陽這聲勢浩大的哭陣給驚到,反倒是拿了一包藥放在祁陽的身邊,並細心叮囑他藥物的服用方法,祁陽忙不迭地點頭,大聲道:“謝謝你啊,神仙大人,以後如果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屋主聞言又是抿唇一笑,開口道:“你隻需幫我完成先前許下的願望便可,天已將明。”黎明前的夜色最為濃重,像是研磨仔細的墨。祁陽聞言一愣,他如今還轉不了身,隻得盯著麵前的木板說道:“等天亮你你自己走出門,不就能看到了?”屋主一笑拍了拍祁陽的背脊,祁陽驚得一跳,差點把腰給閃了。“別再趴著了,你已經沒事了。”屋主柔聲說道。“啊?”祁陽不敢置信,畢竟疼痛的記憶是如此鮮明,他擔心隻要自己稍微動彈兩下便又會再次痛入骨髓。“已經沒事了。”屋主再次說道。於是,祁陽將信將疑,動作緩慢地將自己從床上撐起,略微活動了下手足,果真如屋主所言並未感受到任何疼痛,原來他剛清醒時感知到的沉痛不過是記憶深處遺留下的感受罷了。祁陽頓時大喜,連帶著終於察覺到自己已然恢複正常的背脊,忙不迭地裸著上身跑到那麵銅鏡前,迴身欣賞起自己曆經九死一生的後背,而後他便發現了脊梁骨正下方的那一處一元硬幣大小的紅印,不禁朝屋主問道:“這是什麽?”“這是嘉獎你向死而生的勳章。”屋主應道。“哦?”祁陽便將脖頸扭至極限,不住地打量起那處勳章,越看越是滿意,而後還頗為自得道:“還挺酷的,男人身上就要有幾個勳章,這樣才算真男人!”祁陽又自顧自地說起了他的那套理論。屋主聞言輕笑,重又坐迴矮凳之上,喝起了茶,左手動作輕柔地撫摸著金刺蝟朝他亮起的肚皮,或是被摸得極為舒服,那小家夥眯起了眼,順帶發出了一連串含糊的咕噥聲。“對了,神仙,我身體裏的那東西呢?去哪了?”重獲新生的祁陽立刻變得精神百倍,語氣輕快地朝屋主問道。屋主:“你想看?”祁陽忙不迭地點頭。於是屋主竟當真好脾氣地重新返迴竹櫃前,將那個密閉的玻璃容器取出。此刻再看,那原本暗紅濁黃交融的液體竟已慢慢凝結成塊,陳墨這才知道這個看似無奇的容器竟自帶有溫度調控係統。“臥槽,真惡心!就這東西一直在我身子裏作怪?害我連背都挺不起來?”祁陽嫌惡地看了一眼那物後問道。屋主點了點頭。“這該不會就是永生獸的卵吧?紅紅黃黃的,嘔!!!這叫什麽來著,醜物多作怪!”祁陽憤憤道,聽聞此言的屋主麵色不變,甚至仍保持著唇邊的輕笑。“,大神仙,你留著這東西要幹嘛啊?不如把它交給n.f.l.科研院吧,他們說不準能研究出個所以然來,把那夥永生者連根拔起!”祁陽又建議道。這迴屋主倒是搖了搖頭,溫言迴道:“我需將其留下作樣本研究。”祁陽想說那你還不如跟安樂所合作算了,那兒醫療設備豐富再加上你的能力說不準能救治更多的患者,而後又轉念一想,神仙必有神仙的考量,他這凡夫俗子還是莫要參合了,於是便點了點頭。此刻,祁陽的心情大好,連帶著看任何事物都覺得美好,他手賤地學著屋主摸了摸金刺蝟柔軟的肚子,惹得小金一個激靈,迅速掉頭轉身,衝著祁陽便是一紮。“他不喜被旁人觸碰。”屋主忙製止了渾身豎起尖刺的金刺蝟。“......哦,好吧,脾氣還挺大。”祁陽將出血的拇指放進嘴中吮了一下,而後渾不在意地擺手道:“這點小傷不算什麽。”陳墨其實一直在心憂蘇南的安危,但既然祁陽先前已立了承諾那就必須完成,隻是他仍忍不住時不時看一眼通訊儀上的時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規律的敲擊聲,惹得陳墨、祁陽二人一驚。“請進。”哪料未待二人有所準備,屋主就率先開了口。木門開啟連帶著寒風入室,驅散了一室的暖意。陳墨、祁陽緊繃著身子,時刻準備應對那兩名村人的突然發難,哪料那兩名村人竟是目不斜視,宛若眼中隻能裝下屋主一人般,徑直地走到了對方的麵前,而後虔誠地雙膝跪地,舉起手中的銀盤,恭敬地說道:“神仙大人,時候到了。”聞言屋主點了點頭,並看了陳墨、祁陽一眼。祁陽呆立在一旁,尚處於雲裏霧裏之中。陳墨倒是注意到了那銀盤之上正盛著帛巾、藥棉、銀刀以及一罐棕瓶藥水。陳墨先是一愣,而後於電光火石間忽然就明白了先前屋主許下那願望的真正含義,不禁心頭一驚,再看屋主此刻卻仍安坐於竹凳之上,平靜地俯視著那兩名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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