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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一三章傷


    夜幕下,死亡與毀滅組成了一支交響曲,事實證明,原來地獄並不僅僅存在於想象中。


    韓進以指禦劍,他的手指移動寸許,巨劍便能掃過幾十米的空間,劍鋒所過之處,片片飛沙走石、血肉橫飛!


    不管是衝出來的精靈,還是倉皇奔跑的飛馬,焉或是嚎叫著圍上來的樹妖,還有精靈們驅動的戰爭古樹,沒有什麽生命能承受住韓進的攻擊!


    以前的韓進就像一個極品吝嗇鬼一般,總是小心翼翼的計算著能量的損耗,吝嗇鬼不會浪費一枚銅板,而韓進也絕不會浪費一絲能量。


    現在的韓進卻顯得奔放無比,是一種痛快淋漓的奔放!長時間積攢的壓力、悲憤、迷惘、畏懼,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全部釋放了出去。


    極度的痛苦,瘋狂的發泄,韓進沉浸在一種奇特的心境中,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好似已封閉了六識,但他卻能清晰的感應到周圍的每一絲變化,飛濺的血肉、飄零的枝葉,連那片片滾動的沙石,都顯得格外清晰,他忘了自己的責任與目標,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忘記了生,也忘記了死,他什麽都不知道,可又什麽都知道。


    遠處,近百個精靈向這裏疾馳而來,他們騎著清一色的獨角獸,為首的正是普魯登斯,距離尚在千米之外,普魯登斯已經摘下了背後的長弓,在這同一時間,韓進好似感應到危險一樣,身形瞬間沉入地下,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滿目蒼夷。


    在一麵幽靜的潭水邊,一個女性精靈優雅的坐在樹墩上,懷中抱著一麵高大的金色豎琴,秀氣的指尖在琴弦上輕輕撥動著,曲聲淡雅低婉,在夜色中傳出老遠,還有一隻巨龍匍匐在潭邊,眼簾似開似合,巨大的身體一動不動,簡直象小狗一樣乖巧。


    一曲奏罷,良久,那隻巨龍才緩緩舒展身體:“伊芳,謝謝,聽了你的琴聲,我的心情舒服多了。”


    “賈裏德,好像……你的同伴都不太歡迎你。”那叫伊芳的精靈微笑道。


    “沒辦法,他們屬於龍城,而我屬於龍域。”那隻巨龍的聲音變得粗重起來。


    “但你們都是龍族呀,何必呢……”


    “說到這個,我們幾天幾夜也說不完,算了。”那巨龍又緩緩匍匐在地上:“伊芳,能再為我彈奏一曲嗎?”


    “好,隻要你願意聽。”伊芳想了想,秀氣的指尖在琴弦上快速撥動起來,好似感受到對方的心情,這一次的曲調顯得很快樂,樂聲如泉水般清澈靈動,一個精靈一隻巨龍都沉浸在音樂中,根本沒有發現一條緩緩上升的人影。


    又一曲奏罷,賈裏德懶洋洋展動雙翼,剛想說一些稱讚的話,突然發現伊芳背後有一條人影,旋即吼道:“人類!!”


    賈裏德是一條成年巨龍,不算尾巴,身長也達到了十餘米,這一聲怒吼,洶湧的氣流如狂風般湧出,潭水蕩起了一圈圈波浪,伊芳身不由己,接連退了幾步,金色豎琴失去依托,向一側斜倒,發出淩亂的顫音。


    “你的琴聲很好聽。”韓進伸手扶住伊芳。


    “謝……”伊芳剛想道謝,突然察覺脖頸發緊,身體隨後飛了起來,直向賈裏德撞去。


    賈裏德大驚失色,以一種相對笨拙的動作伸出兩隻爪子,去接伊芳,下一刻,一道耀眼的青芒陡然綻放在天地間,化作一柄二十餘米長的巨劍,斬向賈裏德的腹部。


    沒有生物是完美的,龍族擁有強大無比的攻擊力,防禦也在同階生物裏名列前茅,但它們的身體太過巨大了,如果換成深淵惡魔等身體較小的生物,完全可以避開韓進的攻擊,但賈裏德卻被逼進了死角。


    在憤怒的咆哮聲中,賈裏德一邊接住伊芳,一邊揮動左翼,擊向那道巨劍。


    轟地一聲巨響,巨劍被賈裏德的左翼掃中,旋轉著飛出幾十米遠,而賈裏德原地轉了一圈多,踉蹌著仆倒在地,很明顯,巨龍並不適合學習舞蹈,盡管這種動作非常簡單。


    “伊芳,快走!”賈裏德怒吼一聲,掙紮著爬起來,那扇動的左翼已變得鮮血淋漓,還出現一條長達數米的裂口。


    伊芳不敢停留,提起裙子大步向林中衝去,閃了幾閃便消失了。


    韓進一招手,巨劍又凝成青芒,急速向韓進飛去。


    “人類,為什麽要攻擊我們?!”賈裏德的身軀挺直,一雙差不多有臉盆大小的瞳孔居高臨下凝視著韓進。雖然音樂和戰鬥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但賈裏德兩種都喜歡,而且它的戰鬥經驗很豐富,交手隻一合,它已經判斷出對手的實力非常強大,所以它沒有急著發動攻擊,盡量拖延時間,以便讓伊芳逃得更遠一點。


    “我需要你的龍晶,還有你的血。”韓進淡淡的說道,他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以前他是靠自己的意誌去控製心境,而現在卻是什麽都沒有,喜怒哀樂等等情緒,壓根就不存在。


    賈裏德的身形僵硬在那裏,它從心底裏發出一股寒意,而腦中卻有一團團炙熱的東西在翻滾,那是怒火,尊嚴被踐踏而引發的怒火!但韓進的神色卻是那麽的恬淡,好似剛才說的隻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和我要吃飯、我想喝酒並無太大區別。憑直覺,賈裏德知道,對方絕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屠龍者?”賈裏德的視線落在那道青芒上,他猛然想起了什麽:“你是拉斐爾?!”


    “是的。”


    賈裏德向後退了一步,隨後張開大嘴,一道嫣紅色的火浪驀然從它口中噴出,裹挾著震耳的風雷之聲,向韓進湧去。


    巨龍噴吐的龍息是非常可怕的,其溫度、衝擊力和殺傷力堪比魔法師釋放的頂階火係魔法,在龍息落在地上的瞬間,方圓幾十米之內的土地片片龜裂,旋即化作一塊塊晶瑩的鏡麵,那是沙石融化的結果,向四周卷去的熱浪隻在眨眼間就把樹林烤的發黃,隨後紛紛燃燒起來。


    但韓進已經消失了,賈裏德不明所以,急忙倒退幾步,緊張的戒備著。


    提著長裙的伊芳使出了渾身的力氣,雖然不是戰鬥精靈,但她的速度也遠遠超過普通人類,突然,一條人影出現在伊芳麵前,伊芳措不及防,一頭撞在那人影的背上,還沒等她發出求救聲,隻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抓得緊緊的,接著在耀眼的青芒中,升入高空。


    “救命啊……救救我……”伊芳拚命哭喊著,但她不敢掙紮,那隻手太有力了,她甚至有一種骨頭要被捏碎的感覺,而且她恐高,眼望著一叢叢樹林在下方快速掠過,她渾身發軟,也沒有力氣掙紮。


    賈裏德聽到唿救聲,迴頭看到伊芳已經被人抓住,驀然發出憤怒的咆哮聲,展動雙翼追了上去。


    韓進不理會後麵的賈裏德,繼續向前飛行,實際上他禦劍而行的速度比不上巨龍,不過賈裏德的左翼被撕裂,嚴重影響了飛行能力,雖然韓進多帶了一個人,但還要放慢一些速度,才能保持他與賈裏德之間的距離。


    一追一逃,片刻間已飛出了幾十餘裏,韓進突然停下了,轉過身冷冷看著越飛越近的賈裏德。


    見韓進停下了,賈裏德急忙放慢了速度:“人類,這是你與我之間的戰鬥!與伊芳無關!”


    韓進側過頭看了伊芳一眼,沒有迴答。


    “伊芳是個愛好和平的精靈,她不是戰士,放開她!”賈裏德的聲音愈發焦急了。


    “愛好和平?這裏好像是我的領地吧,愛好和平為什麽還要闖進我的領地?”韓進笑了笑:“不過……我可以放開她。”


    賈裏德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妙的感覺,韓進說完那句話,突然鬆開了手,伊芳發出刺耳的尖叫聲,身形筆直向地麵墜去。


    “不!!”賈裏德的身形猛然加快,斜刺裏向下飛去,從數百米高的空中墜落,如果不具備頂階強者的實力,肯定必死無疑。


    韓進麵無表情的看著賈裏德的身影,等到賈裏德將要接近伊芳時,他的手腕一翻,青芒再現,從空中急追而下,寬達三米的劍鋒已遙遙指向賈裏德的後頸。


    對賈裏德來說,這是一道艱難的選擇題,接住伊芳,它難以抵擋韓進的攻擊,不管伊芳的死活,它的鍥而不舍又變得毫無意義。但必須要承認,它一口氣追到這裏,並且看到伊芳墜落,立即追下來營救,都是出於一種衝動,到了真正生死攸關的時刻,賈裏德有些猶豫了。


    “救我啊……”見賈裏德向自己追來,伊芳喜極而泣,向賈裏德伸出雙臂。


    賈裏德那臉盆般的瞳孔中突然閃過一縷厲色,隨著仰起頭,噴出一口龍息。它已經想通了,就算現在能救下伊芳,屢屢遭創的它也再無法和敵人對抗了,到時候兩個都會被殺死,不如放棄!


    嫣紅色的火浪瞬間便把巨劍裹在裏麵,與此同時,韓進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劍指一引,巨劍化作耀眼的青芒,斜刺裏強行穿出火浪,又急速向上飛去。


    伊芳眼中的喜色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絕望,她的雙臂拚命抓動著,但什麽也抓不到,她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轟地一聲重重跌落到地麵上。


    “我倒是高估了你……”韓進輕咳一聲,一縷血絲從他的嘴角流下,他本就因封印那個掛墜消耗了大量元能,又受了內傷,剛才還經曆過激烈的戰鬥,現在已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而飛劍與他的神念相依相通,飛劍受到超過承受能力的攻擊,會同時對他造成傷害。


    賈裏德的瞳孔變得一片通紅,也不知道是反射了龍息之火的緣故,還是因為不可遏製的憤怒,它的雙翼瘋狂扇動著,身形一個急旋,由下而上,筆直的衝向韓進。


    韓進冷笑一聲,掐動法訣,釋放出縮地咒,身形在原地消失,同時出現在地麵上。


    賈裏德失去了攻擊目標,在空中盤旋了半圈,發現韓進就那麽大搖大擺的站在地麵上,立即改變方向,斜刺裏向韓進衝來。


    韓進紋絲不動,內傷倒是可以暫時壓製住,但消耗的元能卻無法迅速得到補充,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隻能選擇冒險了。


    兩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等到已經縮短至五十餘米時,賈裏德又一次張開嘴,一道龍息如瀑布般直泄而下。


    韓進還是沒有動,閃爍的青芒把他全身都籠罩在裏麵,護體的劍光雖然不足以對抗龍息,但至少可以保證他不會被熱氣灼傷。


    眼見嫣紅色龍息就要蓋在韓進頭上了,韓進的身形突然向下沉去,轟地一聲,龍息轟擊在地麵上,泥土中的水分瞬間被蒸發掉,化作無數片龜裂的晶塊,此刻賈裏德的身體距離地麵尚不足三十米,已無法改變自己的飛行方向了,沉重的身體斜著降在地麵上,把那龜裂的片片晶塊震得粉碎。


    賈裏德揚起頭,四麵尋找韓進的身影,誰知韓進就在賈裏德身前鑽了出來,那是賈裏德視線的死角,而且沒有誰能感應到韓進的氣息,賈裏德根本無法發現韓進,還在四處尋找著。


    “如意如意,神驚鬼懼……”韓進默唱著口訣,右手一揮:“去!”


    一道黑光如靈蛇般射出,刹那間纏上賈裏德的雙腿,而韓進的身影又一次沉入地下。


    賈裏德察覺到腿上傳來的痛楚,急忙向前邁步,卻轟地一聲砸倒在地,韓進的捆仙繩不可能把賈裏德全身都綁起來,僅僅能纏住它的雙腿,但這已經足夠了。


    賈裏德明白自己正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他拚命掙紮著、咆哮聲,巨大的身體在地麵上滾來滾去,更不停的撞擊著,硬生生把地麵撞出一個個大坑,甚至還在胡亂噴吐著龍息,不過賈裏德的體重是以萬斤來計算的,它根本沒辦法重新站起來。


    韓進的身影出現在百米之外,嘴角掛著一縷譏諷的笑意,靜靜看著賈裏德在那裏垂死掙紮。


    捆仙繩越來越緊,甚至勒入賈裏德的皮肉深處,賈裏德眼中突然閃過一縷決絕之色,張開嘴噴出一道龍息,嫣紅色的火浪直卷向它自己的雙腿。


    韓進萬萬沒想到賈裏德竟然會自殘,他的身形一顫,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收!”韓進怒喝一聲,捆仙繩立即脫離了賈裏德的身體,向韓進的方向遊來,捆仙繩上閃動的光芒已變得非常黯淡了。


    賈裏德掙紮著仰起頭,怒視著韓進,龍息的威力非常可怕,哪怕是它自己也無法抵禦,雙腿上的肌肉被燒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但韓進的狀況並不比賈裏德好到哪裏去,收迴捆仙繩之後,他又不由自主接連吐出兩口鮮血,身形也變得搖搖晃晃了。


    賈裏德用雙翼和前爪支撐著地麵,一點點向韓進爬了過來,充滿仇恨的目光死死釘在韓進身上,它以為,對方隻是一個名不符實的屠龍者,如果不是屢屢使用無恥的戰術,它絕不會傷得這麽重。殊不知韓進戰前已經消耗了大量元能,如果韓進保持全盛的戰鬥力,它早就被殺掉了!


    韓進抹去嘴角的血跡,吃力的抬起頭,此刻,他連腰都伸不直了,飛劍受到龍息的攻擊時,他及時作出反應,反噬的傷害並不是很重,但捆仙繩卻被龍息實實在在的‘煉’了一次,甚至差一點當場被毀,以至於他的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不錯麽……你很頑強。”韓進掐動法訣,三道白炙色的火團憑空出現,向賈裏德激射而去。


    賈裏德立即察覺那火團非常詭異,它張開嘴,又是一道龍息噴出,三團火焰先後被龍息絞得粉碎,化作無數火點落在地麵上,但火點並沒有熄滅,猶在靜靜燃燒著。


    賈裏德發現對方的傷害好似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嚴重,不由停下了,一人一龍在那裏大眼瞪小眼,韓進是不敢再消耗已接近枯竭的元能,賈裏德是不敢靠近韓進。


    沉默了片刻,韓進反手打出兩道符籙,兩個高大的木人出現在他身邊,同時邁步從兩側向賈裏德繞了過去。賈裏德猛然昂起頭,不了解的才是最可怕的,它不清楚韓進的意圖,也不了解那兩個奇異傀儡的戰鬥力,隻能保持高度警惕。


    兩個木人剛剛繞到賈裏德兩側,突然爆出火光,木人已經變成了火人,飛速向賈裏德衝去,賈裏德大驚,急忙吐出一口龍息,左側的木人瞬間被燒成飛灰,接著賈裏德又轉向右側,頓了頓,又是一口龍息。


    隻有上位龍族才能掌握龍語魔法,綠龍、紅龍等下位龍族隻會釋放龍息,雖然顯得單調了些,但也足夠橫行大陸了,不過,龍息難以無節製的連續釋放,至少下位龍族做不到,而韓進賭的就是這個。


    縮地咒立即釋放出去,韓進已出現在賈裏德身前,一道紅芒電射而出,正射入賈裏德嘴中,韓進手腕一翻,又是一道白光追了出去。


    一石激起千重浪!


    賈裏德的脖頸陡然象氣球一樣膨脹起來,接著一聲轟響,龍頭已經從脖頸處脫離,旋轉著飛出幾十米遠,無數劍影四處亂射,割裂著空氣,轟擊著地麵,賈裏德那龐大的軀體在劍影中不停的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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