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住他的男人跟元夏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會兒後,將小孩從自己身上拎下來放到一邊,他也沒多說什麽,隻丟下一句“跟上”就往迴走。


    洛永塵一群人早就不見蹤影,這麽大個驚鴻殿裏也沒見有多少人來去,元夏跟緊麵前那個聞潮將他托付的男人,對方步伐邁的十分穩重迅速,像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元夏才八歲的小短腿根本沒法與之相比,又擔心自己被丟下,隻得踉踉蹌蹌跟在身後,偶爾還小跑兩步以防落下太多,全程男人根本沒迴頭看他,隻在兩人距離實在差太多時緩和一下腳步,就跟後腦勺長著眼睛一般。


    在大殿右拐經過不少房間和練功房之類的地方,越到後來元夏倒是見到了很多穿著統一的男女,均是一臉淡漠看起來非常不好相處,甚至還有幾個十多歲身形瘦弱的女孩輕輕鬆鬆地扛著比自己都要高出一些的巨劍,簡直像個怪力蘿莉。


    走了大約十來分鍾後,他終於在有些偏遠的一個院子前停了下來。


    將手中的鑰匙丟到元夏手裏,站在門口的男人遙遙指了指靠東的那個房間,冷冷清清開了口:“你的房間在那邊,暫時還沒有別人同住。”


    “我是深亂,殿主應該與你提過我。你房間的櫃子裏應該有被褥,明個兒卯時帶你去見教導你的人,在這兒都得早起練功,起不來就去領罰。用膳和洗漱時間可自行詢問隔壁房間的師兄們,錯過了就等次日,藏書閣一層的武學秘籍有空可以去看看,有需要的用品就去管事廳裏找人領。”將元夏往裏推了推,重新站迴門口的深亂頓了頓,也不管低頭打量著手中那鏽跡斑斑的鑰匙的元夏會有什麽心情,“殿裏的人見到生人都會戒備,但不是什麽不好相與的,這裏沒人會因為你是殿主帶迴來就對你特殊照顧,想要被尊重,自己爭取。”


    明顯不是能說會道類型的男人一口氣說了一長段話,語氣沒有起伏迅速卻又細致地交代了一番,顯然用這一套說辭叮囑過他人很多次,交代完後他也沒管麵前這八歲孩童到底理解了他的話了沒,轉身就走,留給元夏一個異常幹脆利落的背影。


    拿到鑰匙目送他離開全程不到一分鍾,元夏默默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隻得先去解決自己的住所問題。


    手中那把鑰匙隻在手中擱了短短幾分鍾,就給手掌心染上了一絲鐵鏽,捏著那把鑰匙走到那同樣鏽跡斑斑的鎖麵前,元夏隻覺得自己的房間肯定一樣慘不忍睹……更別說被褥了,這樣的房間的櫃子裏的被褥沒長蟲就謝天謝地了。


    用手中的鑰匙十分努力地折騰了門上掛著的鎖十多分鍾,元夏好歹還是開了門,不出所料,房間裏積著一層厚厚的灰,邁進去的第一步就揚起了不小的煙塵,元夏猛然退後兩步,盯著那灰蒙蒙的房間看了一會兒,才用袖子捂著口鼻走了進去。


    第一件事就是開窗透氣。


    房間的格局還不錯,坐北朝陽並不陰暗,忍著咳嗽的衝動將蓋著的白布掀開後,元夏從外麵找了把掃帚翻出一條手帕作為口罩,開始清掃灰塵,差不多後從角落疙瘩裏摸出一條抹布將房間裏的床和桌子櫃子等東西擦了一遍,終於敢打開櫃子看看傳說中的被褥。


    站在櫃子前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才拉開櫃門的元夏朝裏看了一眼,沉默了。


    明明櫃子下層也和外邊一樣積了一層灰,可上層放被褥的地方卻光潔如鏡,裏麵的被褥是幹淨清爽的淺灰色,沒蟲子不說,甚至就算隔著半米遠都還能聞到上麵陽光曬過的味道……總不會有人無聊到特意進這個積灰的房間連一個腳印都沒留下隻為了放置了一床被褥吧?神經病嗎?


    大概是元夏呆滯時間過長,係統似乎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不久就響起了提示音。


    【係統】:“因此房間較長時間無人居住,原有的被褥已被蟲蛀光,為了給真人npc提供方便,係統已為您更換新數據,其他問題請自行處理。”


    元夏抽了抽嘴角,係統居然能這麽貼心?可麻煩能不能不要貼心的這麽雞肋?


    【係統】:“不用謝。”


    元夏:“……謝謝。”


    在元夏適應驚鴻殿並找到所謂的師兄詢問什麽時候在哪裏吃晚餐並期待明日練武的時候,千裏之外的殘陽欺酒已經在空餘的時間逛遍了夏情郡主要的建築,甚至在旁人未察覺的情況下進了王爺的書房,卻什麽線索都沒發現,不過幾日後他迎來了一個十分難得的機會。


    一直被重點保護的王爺夫婦要去郡外首陽山上的避暑山莊幾日,到時望雲閣裏的守衛大概要跟去三分之二,整個閣裏的戒備鬆懈下來,被重點保護的書房殘陽欺酒已經去過,終於有了進入幾乎無人守衛的王爺夫婦房間查看的機會。


    夜晚是守備最警惕的時候,為了看清環境和物品還需要點起燈火,並不適翻找東西,而下午是大多數人較為鬆懈的時候,尋了個機會到房裏裝作下線擺脫了名為服侍實為監督的兩名下人,幾分鍾後再次上線的殘陽欺酒快速隱匿了身影,躲過一撥漫不經心巡邏的家仆和幾個零零散散分布在宅子裏的下人,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地潛入了王爺夫婦的房間。


    兩人的房間意外的並不華貴,隻是細節比起客房要更為精細一些,甚至都有些一目了然,軟榻與大床上的被褥與垂下的床帳都用的最好的麵料,對此不太感興趣的殘陽欺酒輕輕挑開枕頭與被褥下方,確定沒東西後將之還原,快速在房內翻找了一遍,他一無所獲。


    站在房間中央環顧了一周,確定明麵上可以翻動的東西全部查看過一遍,確定將東西擺放迴原位甚至連印記都絲毫不差後,他掏出匕首,開始用刀柄輕敲所有木質物品和牆壁。


    這麽一遍下來,還真找出不少東西。


    床頭柱的暗格裏藏著兩枚私印,大概是王爺的,用途不明,旁邊還放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了的同心結;床邊不遠的小茶幾桌腳裏塞著一塊宛如羊脂的美玉,茶幾用的不易腐的金絲楠木,玉在裏邊大概少說也有二三十來年,但並無什麽特色;衣櫃後方的暗格內則是一大疊相王朝內心腹與這名王爺來往的密信,別的地方還零零散散放著一些可能代表了什麽迴憶但對殘陽欺酒來說完全沒有意義的小玩意兒。


    再一次習以為常地失望了的殘陽欺酒將密信以分毫不差的方式還原迴去,邊匕首收迴腰間他邊朝外走,並順便考慮接下來該去和棲邪一族有關的哪個地點,還未伸手開門,卻聽見了外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躲到衣櫃裏明顯不安全,去屋子那頭的床下已經來不及了,殘陽欺酒抬頭瞥眼頭頂,提氣向上一跳。


    他才剛在房梁上站穩,門就被人從外邊推了進來。


    那抱著一大堆衣服的丫鬟進門後徑直走向衣櫃,看著另一個婢女打開櫃門,她像是有些好奇:“娘娘和王爺是下個月迴來嗎?”


    婢女搖搖頭:“雲爺還在府裏呢,王爺和娘娘怎麽可能丟下客人去這麽久,約摸過兩日就迴來了……把那件藕色的給我,王爺說這件娘娘沒穿過,應該是不太喜歡。”


    “喏,這件如何?”


    “這件娘娘顏色應該是喜愛的,不過王爺不是吩咐做了件新樣式的嗎?換了吧。”


    兩個丫鬟快按照主子的吩咐快速將舊衣換下,整整齊齊地擺上新衣裳後,那先開口的丫鬟看著手上料子上乘還九成新的衣服,長歎一聲:“王爺對娘娘可是真好。”


    另一人頗為認同地點點頭:“那是放在心尖上疼著的,連這種小地方也要討娘娘歡心……以後咱們要是找戶人家,有王爺十分之一那麽會疼人,也算是造化了。”


    兩人一陣唏噓,又扯了一些有的沒的,並將房間裏某些東西順手整理了一遍後,就一起出了門。


    聽著那兩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確定已經離開一定距離後,殘陽欺酒微微抬眼,剛準備從梁上跳下來,眼角餘光瞥到了某個不尋常之處。


    房內最靠裏邊的那根房梁上,大概是因為時日太過長久而有些掉漆,這隻是其次,因為漆駁了大小塊,梁上的一小個豁口反而變得有些明顯,先不提為什麽其他柱子和房梁上並沒有豁口,單是那細長平整的形狀,就不太像自然形成的。


    大概因為站在地麵因為角度的問題無法看到這個豁口,梁上的漆就一直保持著這種要掉不掉的狀態,目測再過不久大概就會整片剝落下來,到時那像是暗格一樣的存在也會被發現,隻是這位置實在太過奇怪,殘陽欺酒皺了皺眉頭,突然有種預感。


    當他用輕功輕而易舉來到梁木前,並用刀尖撬開暗格從裏邊拿出一小張泛黃的地圖後,預感成真。


    ……找到了。


    ——————


    亭內擺著一張琴,一壺好茶,並沒有被彈奏的琴上落了些花瓣,石桌邊的人隻一手搭在琴上,喝著茶靜靜看著眼前的風景,某秒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他淡淡開了口:“怎麽樣了?”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後,輕聲道:“爺,他已經從王爺房裏出來了。”


    “元戈進去查看過了嗎?”


    “看過了,也確認了一遍,東西已經被拿走了,元戈順便幫他抹去了梁上的痕跡。”


    亭裏坐著的男人——元出雲微微勾了勾嘴角,將茶杯放迴桌麵:“不多久他應該就會離去,派人跟著他,盯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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