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城與闞城大小相當,但與以種植桑茶買賣絲綢瓷器為主的闞城有些不一樣的是,以為了霜花瓔和霜花潭每月的奇景而聚集的人幾乎都是些文人墨客或有閑暇逸致的江湖俠士,因此霍城內大半都是些做筆墨紙硯與古玩把件生意的,甚至為了讓來來往往的遊客流連此處,曆任城主都盡力於提升所謂的逼格,花了大量時間與銀錢在城內造了開放給文人作畫吟詩的十二間亭台樓閣,一年四季均有花卉開放,景色錯落有致。


    相王朝與孜羅國不一樣,這類自行發展為城鎮甚至城池的地方,隻需要每年向朝廷繳納一筆錢即可,霍城有霜花瓔,直接以每年上貢九顆品相優良花紋明顯的霜花瓔的形式免除了其他的雜項稅用,係統設定中,最初那幾百人小鎮裏威望最甚的老者的子孫將這個地方一點點擴建,因此城主的位置就世襲了下來。


    山下一年到頭都花團錦簇,山上每月十五都能見到霜花,再加上城內隨性的生活狀態,這平常一般都不太能見到的景況和讓人羨慕的氛圍在遊戲最開始並不為玩家所知,但自從第一個玩家來到這裏並在論壇內發了一篇有關於霍城的旅遊攻略帖後,這個景點迅速在玩家之間風靡,甚至傳遍了棲邪整個遊戲出名到了npc都或多或少有所耳聞的地步。


    除了基本不看這類帖子也沒興趣聽他人說這些事,直到翻閱過從元家順來的雜書才知道有這麽個地方的殘陽欺酒之外,不清楚這些的基本也就是那些完全不逛論壇的玩家與元夏這類聽過就忘的類型,所以等到殘陽欺酒來到霍城,看到的就是滿地夾雜在書生之間跟著搖頭晃腦借用古詩跟人比作詩的……玩家。


    衝著詩會的獎品去的玩家們各種不要臉,將中華上下幾千年詠荷詠蓮的詩句通通搬出來欺負npc,幾乎包攬了霍城內大小詩會的前三甲,最後城主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揮道,不吟詩了,我們改作畫!


    恰好來的第三天就聽到霍城城主這個決定的殘陽欺酒沒多大反應,早前幾天一直在打聽霜花瓔的他得知最了解霜花潭和七溪鎮的是鎮長的父親,老人隻在每月十五去霜花潭邊坐坐,其他時間均無法在別的地方找到他,殘陽欺酒隻等著過兩天上山,等打聽到需要的消息後再下山解決目標,迴孜羅國交任務。


    自從詠詩被改為作畫後,npc們簡直鬆了一口氣,紛紛參加以蓮為題的大賽,殘陽欺酒經過那間最大的茶肆時,正好氣氛到達了最頂峰。


    心想暫時反正沒事可幹,他就走了進去。


    此時恰要公布前三名,除了參賽的幾十名才子畫師之外,還有一百多圍觀的群眾。第三名繪的是霍城最大的人工湖內的荷花,正值夏季,層層疊疊的荷葉幾乎鋪滿了整片湖,湖內的荷花還未是恰當的時節,可卻有那麽些零星的花已經亭亭玉立了開來,描繪的就是畫師前幾日從玩家口裏聽到的詩句——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第二名隻畫了一朵才從湖麵與荷葉中露出點尖尖角的花骨朵,隻是那麽一枝欲語還休的嬌俏,第一名則幾乎快要與荷花無關,是一副畫像。


    畫上的女子身著煙灰色的長裙,漆黑的長發鋪灑在綴有青紫色花紋的外袍上,順著裙擺一起長長垂落下來,她就坐在池邊,一手撐於頜下,另一隻手中把玩著一隻蓮蓬,慵懶斜靠著,半閉的眸似睡非睡,而那極輕盈的布料從膝上沒入水中,顯得原本就姿態極美的她身形妙曼的緊。


    柔媚溫婉,似洛神臨水,可又靜然盈盈,就如同一枝正獨自怒放著的荷。


    眾人幾乎都被這畫中女子的美貌看的癡了,隻有殘陽欺酒掃了她的臉一眼,將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女子腰間用寥寥幾筆點綴著的玉佩上。


    很不巧,他現在包裹裏恰好就有一片差不多的。


    這幅畫的畫師是個長相平平的男人,約摸五十歲上下,自稱是個遊曆此處的先生,之前一直在鄉下教授孩童識字,而畫裏這女子是他曾見過的最美的女子,一生求之不得更不可去求,便一直未曾將心裏的愛意說出口,十多年前女子與其夫雙雙意外過世,讓他留下了一輩子的遺憾。


    故事很動人,畫也非常傳神,拿到了那顆作為獎品的,石心隻有半朵殘霜的霜花瓔後,男人最後看了看那被裝裱留在了霍城驚蟄樓天字雅間內的畫,隻留下一句“多年來卻隻越忘越想”便離開了這地方。


    殘陽欺酒悄無聲息地跟上,順著對方的足跡在城內逛了一圈後,住進了這人落腳的客棧。


    畫師的房間在二樓最南邊的那間,殘陽欺酒在入住的時候特地選擇了他斜對麵那間房,傍晚對方迴房後,他點了些吃食後坐在房裏,邊吃邊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畫師的房裏十分安靜,像是根本沒有人住著一般。


    入夜之後,那房間很快就熄了燈。


    殘陽欺酒站在門邊透過門縫看了看,等了半個時辰後才穿上席玄樓的衣服戴上久違的麵具,拿起那把在闞城買的、基本都掛在腰間的匕首,潛入了畫師的房間。


    這房間的格局與他自己的房間格局一致,殘陽欺酒眯著眼將昏暗的室內打量了一遍,來到櫃子邊輕輕挑開了那一點都不結實的鎖,快速朝裏掃了一眼。


    櫃子裏空空蕩蕩,甚至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殘陽欺酒皺了皺眉,直覺哪裏有點不對。


    床的方向傳來畫師平穩的唿吸聲,完全是熟睡了的跡象,下意識提起百分之兩百的警惕心,殘陽欺酒握緊匕首,悄然朝著床帳邊走去。


    畫師麵朝裏睡著,一個包裹就放在床頭的位置,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位置,看起來易於拿到卻容易被發現,殘陽欺酒怎麽都不覺得,這種甚至連換洗的衣服都不願意掛在櫃子裏而放在自己能夠隨手夠到的地方的人,在休息時會沒警惕心安安心心地睡大覺。


    想要得到什麽,必須得冒點險,唯一需要衡量的是值不值得。


    站在床邊的殘陽欺酒垂眸考慮了兩秒,再抬眼的時候故意鬆懈了自己隱匿的一絲氣息。


    畫師依舊不為所動地睡著,像是完全沒發現房間內出現了一個人。


    微微眯眼,殘陽欺酒神經繃得更緊,卻不想再浪費時間,直接朝著那個包裹伸出了手。


    然後不出他所料的,那個原本四平八穩地睡著的畫師騰然睜開了眼,甚至就在那瞬間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動作比起殘陽欺酒來說快了一倍不說,手掌的力量幾乎快將他的手一把捏碎。


    在對方碰到他的手那瞬間覺得不妙的殘陽欺酒並沒有放開那個包裹,但角度刁鑽地對準這人的下巴劃出的攻擊被輕鬆躲開後,他便毫不留戀地鬆手,手腕一轉刺向畫師拽著自己的那隻手掌,等對方放開自己的那刹那退後數步,轉身準備撤退。


    畫師的方向淩厲的氣息撲麵而來,手腕翻轉用內力將殘陽欺酒已經挑開的門栓再度合上,被拖住的玩家隻得轉身,與這個不知多少級的npc在狹窄又礙手礙腳的室內快速過了幾招,最後被畫師用三根手指抓住了肋骨,並狠狠丟在了地板上。


    “咚”一聲巨響,震得整個客棧都晃了晃。


    係統忠實地將這一係列打鬥造成的傷害顯現在殘陽欺酒的身上,雖說調小了一定量的疼痛,肋骨處還是傳來幾乎可以透穿骨骼的痛楚,麵色發白的玩家沒去理會腦門上流出的冷汗,隻抬眸冷冷看著這名不知是何身份的npc。


    按照剛剛的速度和出手方式來看,這人肯定不下於85級。


    “少俠跟著我一整天了,夜裏居然還做出此等不合規矩之事,老夫想知道,這是所為何事?”整個人像是變了一個人的畫師慢步踱到他麵前,垂頭和玩家皆麵無表情地看著對方,在玩家冷淡的沉默中,他瞥了眼自己的包裹,眼裏微微露出一些疑惑:“如果是今天我贏的那塊霜花瓔,先不說並不是什麽珍品,少俠也應該看見老夫在午後就已經將它賣了出去才對。”


    “其他的,老夫也想不到有什麽東西能讓你這樣的後生惦記上的了。”


    殘陽欺酒:“……”


    他看起來就那麽像眼界低到會為了一顆破石頭找死的樣子?


    因為巨大的動靜而驚醒的夥計提著燈上了二樓,見沒有任何後續,便安心下來與其他被驚醒的客人道了歉,畫師耐心等了一分鍾,直到門外那些莫名的客人全部都迴了房,見玩家依舊沒有說話的念頭,覺得自己隱居了就不該沒事對剛入江湖的小朋友動粗的畫師輕歎了一口氣,道:


    “雖然你看起來並不擔心掉一級死一次,但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可這樣真的很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少俠你要不要選擇開誠布公我們好好談一談?”


    麵無表情的殘陽欺酒對畫師的話不為所動:“我不確定。”


    畫師:“……不確定什麽?”


    殘陽欺酒:“不確定就算開誠布公好好談一談,我能在不受到威脅的狀態下得到我想要的訊息。”


    “……”畫師咂嘴,“現在的小孩可真固執。”


    殘陽欺酒繼續麵無表情看他。


    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年邁大半夜卻還被這麽折騰的畫師又長歎一口氣:“行了行了真是怕了你,隻給你一個機會,老夫保證無論這個問題是什麽,都認真迴答你,並不會因為這個問題對你這個後生下手。”


    殘陽欺酒眯眼,思考了幾秒後,終於點了點頭。


    然後,男人開口提的問題,成功讓這名一直表情都非常平靜的畫師變了臉色——


    “畫上那個女人,她腰間掛的玉佩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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