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夏那瞬間簡直想把整碗藥掀到這人臉上,殘陽欺酒似乎發覺了他的企圖,伸手按住他的手腕奪過那碗藥,穩穩托著碗將它朝反方向移去,整個過程不到一秒迅速穩妥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甚至藥連一滴都沒灑出來。


    被他微涼的手指抓住的元夏注意力在被奪走的藥和這名玩家身上晃了一下,然後很莫名其妙地轉移到了自己被抓著的那隻手上,這人握著他手腕的力氣不大,但感覺……那力道就好像鉗子一般牢固卻又有著那麽一點空間,總的來說,不算太難受。


    殘陽欺酒看了眼元夏因為碗被迅速奪走而有點反應不過來的茫然臉,鬆開抓著他的手往邊上一丟,眉頭也不皺地一口喝下那苦澀的補血中藥,將空碗丟進元夏的懷裏:“……嗤,滿嘴苦味。”


    ……中藥不是苦的你還希望能多甜嗎都是個成年人了別這麽任性好不好?


    “滿意了?記得你答應的鴨腿。”理直氣壯地說完這話後男人重新躺了下去,翻了個身用他寬闊的背對著元夏。


    “………………”對不起,他有點想抄起旁邊的板凳砸到這人的頭上。


    手果斷伸向凳子的元夏十分努力地做著心理建設,隻求自己等會兒下手的時候能盡量快狠準,但抬頭卻瞥見了殘陽欺酒滿是傷痕的背,線條流暢結實的背部橫七豎八地橫著些傷疤,有的剛結痂有的則看起來有些時候了,元夏又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太下得了手。


    沉默了一瞬,元夏站起身退後一步,嘟囔:“……囂張個屁。”


    裝沒聽見的殘陽欺酒的背影堅如磐石不為所動。


    覺得自從撿到這人自己就開始往吃力不討好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的元夏嗬嗬一聲,憤然離去。


    站在門口看好戲的元初忍不住笑出聲,收獲元夏的白眼一枚。


    過不多久就是夏至。


    雖說闞城以桑茶蠶為生,麥收與他們幾乎沒有關係,但大部分人家還是承襲了舊俗,舉行祈求消災年豐的夏祭。祭神祀祖本身就是件大事,元家這類大戶人家更是對此看重的很,早早就開始準備起祭祖用的東西,除了食物和用具之外,忙碌起來的元府上上下下開始清掃府邸,更有消息稱,四處雲遊的前任家主元出雲很有可能會迴闞城看看。


    才出了房間給了元初一個白眼就被元府派來的一個管事叫去的元夏被告知,元府人手實在不夠,除了這四合院的清掃之外幾人還要幫元府主屋的忙,大概還要負責跑腿之類的活計,元夏和元初對視一眼,就應下了這件事。


    花了十多分鍾去元府正門那條街的周記鹵味店買了一根鴨腿和一些鴨脖鴨珍,元夏將這些吃食帶迴四合院塞給殘陽欺酒,丟下一句“好好呆著別亂跑等忙完了給你送東西吃”後就偕同元初去了元府。


    雖然知道按照短暫的相處來看這人絕對不會把這話聽進去……但誰他媽在乎啊。


    與元初一起來到元府供雜役奴仆出入的後門,確認過身份後,元初被分配到了廚房,元夏則是被安排在了遊廊之類的地方幫著清掃蜘蛛網,並負責檢查固定木石的銷子和鐵件是否鬆動,還有就是在管事需要人跑腿傳話的時候帶句話順便幫著找人,都並不是什麽難事,元夏抓著一塊充當抹布的粗布點頭送走管事,慢騰騰擦著麵前的柱子。


    這是他進闞城的半個多月來第二次進元府,第一次被那個元家老仆帶進來的時候低頭從側門過去,等總管把他分配去四合院後立即就被帶了出去,幾乎沒細細打量過這個地方。


    和四合院的荒涼與隨意不同,元府處處能體現元家的財力與品位,全府以精美為主,高牆深宅,曲廊環抱。除去一般的府第慣有的堂廳房外,還帶有一個占地非常廣的花園,引入活水的園內以水池為中心,堆砌了許多湖石與假山,除了一個亭子就設在假山上外,其他的分布在花草林立的各處,元夏所在的遊廊就被架在湖麵上,經過這小段距離沿北廊向前走不遠,拐過一片樹木蔥蘢的蜿蜒石徑,從另一麵就能看到臨池而建的亭榭連成一片,與湖麵上連綿的,才開了幾小朵荷花的荷葉相映成趣。


    抹布下的木頭淺橙偏灰,紋理淡雅,摸上去的手感溫潤看起來木質更是柔和的很,不蛀不腐不說,如果湊上去聞聞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幽香,對這些沒什麽研究也說不出這是什麽木頭的元夏隻覺得,麵前有一堆金子在燃燒。


    堆出這麽一大片可以稱之為園林的風景,得花上多少銀子啊嘖嘖。


    雖說這隻是遊戲,數據全靠係統虛擬,但該正常的物價還是非常正常,這種一看就非常昂貴的木頭就算隻是係統建的模,但元夏還是感受到了元家明裏暗裏撲麵而來的財大氣粗。


    成為有錢人家的下人,至少比當山賊要好。


    不過當時如果能刷成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npc,就更好了。


    明知不太可能但不妨礙沒事憧憬一下的元夏拿著抹布擦完這條並不長的遊廊,在檢查銷子和鐵件的過程中時不時靠著欄杆眺望一下不遠處的風景,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躺在自己房間裏的那一大坨。


    殘陽欺酒身上的血早就止住了,基本不妨礙行動,最多就是虛弱一點而已,因為巫朝行被刺,最近闞城進出的普查變得非常嚴格,即使是玩家,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來闞城所為何事都要一一核實才能放行,隻要長腦子的都知道,目前想要離開是非常困難的事,可元夏不覺著這玩家會是被這件事困住的類型。


    ……也不知道那人走了沒。


    漫不經心地扯了扯手中的那一小根銷子,確認非常牢固後他長歎一口氣,覺著自己真是足夠自找沒趣。


    打定主意一定要讓殘陽欺酒出藥錢的元夏把抹布擰幹搭在欄杆上,抬頭就看見遊廊那頭緩緩走來的一行人。


    為首的是一名二十五六的成年男子,他烏黑的頭發用一根玉簪束起,身著一襲淺藍的長袍,衣擺上繡著雅致的竹葉花紋,白色的裏衣稍稍劃出一些,就算是裏衣也有銀色鏤空的花紋鑲邊,男人相貌並不能說多英俊,但因為氣質,依舊給人一種俊雅的感覺。


    他身後跟著一群仆役,穿著元府的統一著裝,跟在他右後方的就是元府的一個管事,大概知道這男人是誰的元夏下意識想躲開,卻因為湖上就隻有這麽一條遊廊,沒辦法隻好抓著抹布退到一邊,彎腰低頭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等著這行人經過。


    迎麵而來的一眾下人並沒有對元夏的存在投入過多注意,為首的男子倒是在經過元夏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垂頭看了他一眼:“你……府裏新來的?叫什麽名字?”


    元夏抬起頭看他一眼,確定這人並沒什麽惡意後點點頭:“我叫元夏,半個月前剛來的闞城。”


    對這個名字並沒太多印象的男子迴頭看一眼身後的管事,後者上前一步:“二爺,元夏半月前被選來的,目前暫時安排在了外麵和元初元戈他們看管老房子呢。”


    元家現任當家元流雲一愣,下意識多看了元夏兩眼,看起來似乎有些驚訝:“他才幾級?”


    “迴二爺,25級。”


    低著頭的元夏抽抽嘴角:“……”一群穿著古裝的npc在討論他的等級……這一幕簡直太穿越了。


    “那邊就算元初也有60級吧?”元流雲的表情非常莫名,“元責為什麽不把他安排在府裏?”


    “…………!!!”


    元夏震驚了。


    元府一個看房子的下人都有60級要不要這麽兇殘啊!現在等級最高的玩家也才五十三級啊!這個遊戲還沒說明滿級是多少級……棲邪係統你敢更誇張點嗎!


    元夏的震驚並沒有被那行人發覺。


    他們隻是開始討論起了為什麽總管元責把25級的元夏丟到四合院這事,可並沒得出什麽有趣的論證,把玩著手中的扇子,元流雲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元夏,突然想起了什麽:“啊對了,我聽說昨個兒有人在老宅子救了個受傷的人對吧?誰救的?”


    管事立即迴道:“就是元夏。”


    元夏直點頭,也不迴話,心裏暗暗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追究責任什麽的,元流雲的語氣倒是很平靜,甚至帶上了點興味:“我聽說那人是席玄樓的?”


    元夏幾個小時前才和元初提到過這事,沒想到這麽快就傳到元流雲耳裏了,忍不住感歎了一下元府流言的傳播速度,元夏擺出一張恭恭敬敬的臉:“迴二爺,之前我見過他,的確是席玄樓的沒錯。”


    “……嗯。”元流雲像是考慮了幾秒,“帶我去見他。”


    元夏:“……!”


    臥槽這npc要幹什麽!殺人滅口?興師問罪?他救迴來的那級白救了???


    被元夏臉上不加掩飾的驚疑取樂,元流雲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我就是有些事想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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