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皇後一直呆在北閣,看著小兒媳從床上爬起,小聲地跟下人說幾句就歇一會地說著事,她一直在旁沒說什麽,隻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處理著王府的混亂。

    這一次,足有上百的殺手出動,通往王府的大路一片血腥,就算呆地幹淨的北閣,萬皇後鼻間也能聞到血腥味。

    她很多年沒經曆過這種時刻了,後宮的小打小鬧讓她以為忘記了過去的殺伐,隻有等它再發生,她才發現,這種東西一直存在於皇家。

    以前是他們,現在輪到下一輩。

    “把客人送迴去,把王府的門暫且關上。”

    “是。”

    大管家的得了話,又給萬皇後磕了頭,轉身走了。

    這管事的一走,高氏就又進來了,小聲跟柳貞吉說了柳貞雯的傷情。

    柳貞雯的傷情不輕,但也不是太重,無性命之憂,但後背燒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先前柳貞吉已經送了廣清液過去了,得知姐姐傷情穩定下來後,她暫且放了點心。

    王府的管事報了一通又一通,柳貞吉都盡量解決。

    直到午時,宮裏的人來報事了。

    三德子進了北閣,與萬皇後稟道,“殺手招供,背後主使有太子,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與八皇子的,皇上震怒,已押送他們入獄。”

    萬皇後揮揮袖,讓他再去探。

    這時,下人按柳貞吉的吩咐,把皇後的膳食抬上來了。

    柳貞吉摸摸一直睡在身邊的小世子,起身下了地,去膳桌那邊陪萬皇後用膳。

    “您用點。”皇後的藥用過已經有一段時辰了,柳貞吉把添好的熱粥放到她跟前,笑笑道。

    “嗯。”萬皇後抬起筷子,用了半碗,放下了筷。

    柳貞吉也跟著放了下來。

    “你吃你的。”

    柳貞吉搖搖頭,“孩兒也吃不下了。”

    萬皇後瞥她一眼,“你的丫環死了兩個?”

    見她問起,柳貞吉點頭,“一個是自家的,一個是別人家的。”

    “是哪個時候跟的你?”

    “定康七歲。”

    “有些年月了。”

    “是。”

    “毒蛇是養不熟的。”萬皇後淡淡道。

    柳貞吉笑了笑。

    說至此,三德子急步再來報,道

    ,“太子當朝被貶。”

    萬皇後愣了一下。

    她知道會貶,但這麽快?

    三德子看他家皇後娘娘的臉色就知道她的意思,又道,“太子妃出麵作證,太子謀反!”

    此言一出,萬皇後眼一閉,不再出言。

    柳貞吉訝異,但見皇後神色不對,也不再說話。

    **

    因太子妃容敏的作證,當天,一萬禁出動,京中大亂,涉及謀反的人員全被押入牢獄。

    萬皇後在下午,就隨周文帝一道迴了宮。

    當夜,柳貞吉沒有見到她家王爺迴來,但長殳也來報了他無大礙,她也隻能當他無事。

    晚上柳貞吉讓人送來抓周之物,哄著小世子抓了周,當是為他過了他的周歲。

    第二天,群芳院上百侍妾,死了一大半,最後查出來於事無關的,能放手不殺者,不過二十餘人。

    但凡有疑的,周容浚一個也沒放過。

    柳貞吉在第二天見到了迴來換衣的周容浚。

    周容浚眼下青黑,抱過一看到他,就向他爬來的兒子,聽到床上的王妃與他道,“渝兒嚇著了,與我都不太愛說話。”

    周容浚看了眼在他懷裏過於老實的兒子,點了下頭。

    “宮裏怎麽樣了?”

    “萬國公和李相都出來誓要一個清白,”周容浚淡淡道,“司家這些也都出來了,京中一半的世家,都要父皇查清,給出一個結果再定。”

    “哦?”柳貞吉挑了下眉。

    都要皇帝皇後的命了,這些牛逼斃了的世家還要皇帝給他們一個交待?

    這個江山,果然是安寧得太久了。

    見她挑眉,周容浚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肚子,“我這段時日要留在宮裏,你讓你母親她們多陪你幾日。”

    柳貞吉點頭。

    “你好好養著身子,外邊的事你先別管。”

    周容浚說完這話,把兒子放到她身邊,讓長殳給他換了王袍,拿了寶劍就出門去了。

    一直安靜看著他換衣的周裕渝在他出門的那刻,突然叫了他一聲,“父王!”

    周容浚迴頭看,看到那母子倆都在朝他微笑。

    **

    這陣子的京中人心慌慌,即使是天氣也變得讓人壓抑起來,這一個傍晚,天上打起了雷,

    天突然一下子就黑了下來,閃電也隨即不斷地親了小半個時辰後,大雨傾覆。

    皇宮裏,周容浚在德宏殿裏稟事。

    司家的人,他們沒有抓全,逃走了幾個,不過他們已經發了逃犯通碟下去。

    周文帝聽完,外麵有人道,去相爺府的太醫迴來了,說李相確實是病了,是嚴重的肺疼,這幾日咳得不能說話。

    李相已經有兩天沒有上朝了,所以周文帝派了太醫去關心了下這個老臣子。

    聽了報,周文帝揮手讓人退下,對周容浚道,“這一動,是必定要大傷元氣了。”

    周容浚當沒聽到他的感慨,沉默不語。

    “我定麗妃的罪,是因你母後給了我一個辦她的死罪,現在這幾個,你說朕要怎麽辦才好?”周文帝喃喃道。

    周容浚還是不語。

    周文帝也沒打算聽他的迴答,他這兒子,這幾天除了迴稟讓他辦的事,其它一個不哼,嘴巴閉得比誰都緊。

    “司家四月初一處決,你看如何?”周文帝又道。

    這次,周容浚抬起了頭,點了下頭。

    “你就是有半邊西北,京中卻沒幾家支持你,你這幾年的功夫都花在西北和江南了,接下來怎麽辦,你想清楚了沒有?”

    京中七大族九大家,他找的柳家本在九大家裏頭,但現在卻不是了,而柳家因柳艏那人這些太不懂經營,與柳家交好的那幾家,不過是勢位更位低的幾個小家族,本是攀附而上之輩,要幫上什麽大忙就不可能了。

    “浚兒,你還有四妾的位置,你這次要是上來,也不是不可能,隻要……”

    周容浚抬頭,“您屬意了哪幾家?李家,胡家,萬家,查家?”

    周文帝啞口無言。

    “找您願意娶的去。”周容浚起身磕頭,轉身而去。

    周文帝冷冷地看著他走,臉色比平常要冷漠太多。

    恆常見此膽顫心驚。

    “他總有一天會後悔的。”周文帝迴去,與萬皇後說了周容浚的拒絕。

    萬皇後聽了,淡淡地看著他,“難道你要他像你一樣?還是說,你想讓他到時有一個比我還更慘的皇後?”

    她現在不過是萬家掐著她的喉嚨逼她就範,可他那個王妃,那是有四家在掐著她的喉嚨,時刻要他的命。

    周文帝聽了漠然,“要不然,你以為皇帝有

    那麽好當?他最該做的不做,那也別怪朕。”

    萬皇後閉上眼,懶得看他。

    周文帝說歸是這樣說,但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下旨把李相的幼女定給了十一皇子,把擁有半道帥符的忠國公查家之女定給了十二皇子。

    緊接著,在司家九族被急斬之後,廢太子被幽居定罪,接下來的幾個皇子一亦如此,同時立四皇子獅王為新太子。

    獅王為太子之事,眾臣嘩然。

    但他是皇後之子,不立他,立誰?

    **

    四月初五這天,宮裏送來了立獅王為太子的旨意——柳貞吉就已經很清楚,她家王爺一直想撿的太子這個漏已經撿得手了。

    可,還是來得太快了。

    這等時候上位,簡直就跟一個人手持木棍,卻要與一群手裏握著長劍大刀的人對峙一樣危險。

    聖旨到了獅王府,給了五天的時候讓他們搬進東宮。

    周文帝這一著,萬家不再逼萬皇後救太子,卻要萬皇後保證,四妾之一有萬家之女。

    萬家這邊剛跟萬皇後說了此意,家中就準備好了一個庶女,就等獅王抬進東宮。

    隻查獅王抬進門,生下有萬家血脈的孩子,萬家之後可確保站在獅王的後麵。

    獅王對此的迴應是,找出了萬家謀反的罪證,以尚方寶劍殺了此次與太子共同謀反的萬家數子,徹底與萬家決裂。

    周文帝當機立斷,定萬家的罪。

    萬皇後閉宮不迎客。

    萬家,危在眉睫時才知道,這周家父子,是存了心要毀萬家了,這時他們再找萬皇後求救已是來不及。

    萬家被奪封號,在大理寺的緊急查辦下,罪名一項項落了下來。

    四月中旬,朝中局勢已經急變,在周文帝大刀闊斧的一長串指令下,在萬家都被抄家後,竟連李相那一派也安份了下來。

    而這時已是東宮太子妃的柳貞吉還沒迴過神來,在這日就又聽周容浚在抄萬家的迴宮路上被圍攻,現在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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