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很想打人。

    但她不能打。

    所以她就更想打人了……

    她轉過頭就是揮了過來看情況的柳之平一腦袋,怒罵,“你們要是找死,自個兒死去,別拖累我們母女。”

    說著,恨恨地看了地上那丟人現眼的蠢貨一眼,惡狠狠地罵,“還不快起來,蠢貨!”

    柳之平本來還不平,可一見她連柳家的保命符都罵,當下對他娘那點不忿就沒了。

    這世上,他還真是想不出他娘不敢做的事了。

    他爹跟她鬥了這麽多年,不也沒鬥過她。

    所以想想啊,把柳家的天給拆了,她也不是做不到。

    這廂柳貞吉被一擁而上的丫環給扶了起來,低著腦袋不敢抬頭,生怕她娘一巴掌過來,打得她雙眼冒星星……

    她這個野蠻老娘,她就從沒有在她手下混得好過,每一天不是被罵就是被打,她已經麻木了。

    孔氏看她不敢抬頭,冷哼了一聲,拿手指重重地戳著她的腦門頂,罵,“今天怎麽就不膽小了?還敢偷聽了,啊,你平日要是有今天這膽子,我就是對著菩薩天天念阿彌陀佛我也願意,可平時怎麽就不見你這麽大膽了啊?我教你這麽多,你怎麽好的一點也沒學著,盡學著這些歪門邪道了?你就不能不學點好!就不能嗎!啊!”

    柳貞吉這下就更不敢抬頭了,頭低得更低,任她娘拿她的腦袋練金剛指,一下比一下還狠……

    如果她娘要噴,就讓她娘的口水噴她的腦門頂吧,別噴她臉上。

    她這人膽小有餘,智商不足,全身上下就這張臉管點用處了,得保護它的完整,也得保持好良好的清潔衛生習慣。

    孔氏狂罵了柳貞吉一頓,柳之程與柳之平在旁聽了半晌,也皆默默地低下了他們男子漢的頭顱,深覺在孔氏麵前,他們此生是無翻身之地了。

    至於她所說的拆柳家的天的事,那麽就這麽決定了吧,想來,她決定的事,他們就是反對,那反對也根本不會管用,其結果也就是死得比他們妹妹還慘一途。

    **

    柳之奇之事因周容浚的及時掩下,未起什麽風波。

    柳艏知情,要比獅王和他嫡妻那一係要慢,他知道後,狠狠地削了柳之奇一頓,又膽顫心驚地去宮裏探消息,但這時宮中無風也無雨,於向農那邊也沒動靜,跟往常無異,柳艏奇怪得很,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柳之奇見無事,卻有些得意,盡管受了柳艏的罰,卻有些誌得意滿,與柳艏道,“爹,孩兒說了,不會做有損您清名的事,那戶人家是蒙了冤屈的,於大人最愛與人洗清冤屈,這不,這一來一去,不就一拍即合了嗎?豈會找我的麻煩,感謝我這中間人當得好還來不及。”

    柳艏不信,私下去查,卻是查到那家人確是受了冤屈,家裏又有幾個錢,才上京來找門路的……

    就是如此,柳艏還是不敢掉以輕心,警告柳之奇,以後這種收大筆銀子的事,不敢再幹。

    柳之奇表麵應下,心中卻不以為然。

    他爹天大的銀子都敢收,換到他這,卻不許他收了?他不過是吃了點他剩下的殘羹剩飯。

    孔氏聽聞柳之奇沒收手,還是在幹牽針引線之事後,她連氣都懶得氣了,僅對著柳貞吉淡淡地道了一句,“不知死活的東西。”

    柳之程與柳之平,也就聽候母親的吩咐,等著柳家起驚天大浪。

    之前柳之程調用官銀私用之事,那窟隆已被柳之平從妹妹那拿的銀子填了上去,但此事也遭被人告發,但到底獅王出了手,把這事掩了下去。

    獅王出了手,他那暴脾氣就是他管的事誰敢翻底他就弄死誰,所以這麽點小事也就無人再提起。

    沒幾天,周容浚的手下查出這是柳之奇,柳之坤給柳之程下的套,報給了周容浚,周容浚對柳貞吉嫡長兄的腦子已經不抱希望了,而且在他眼裏,柳家的那些個人,沒一個能入得了他的眼,即便是他的小未婚妻,那也是蠢笨蠢笨的,不過是蠢笨得算是得他的心罷了,於是他對召來的柳之平道,“你們以後就是死,也離我王妃遠點兒,別礙了她的眼。”

    別礙了她的眼,話下之意其實就是別礙了他的眼,柳之平見獅王找他來僅說了這句話,就又揮手讓他滾了之後,他渾渾噩噩地迴了家,找了他大哥,坐到了半夜,才與柳之程說了這事。

    柳之程聽了捧著腦袋又坐了半夜,到了清晨時,他擦著一夜沒睡給凍出來的鼻涕,與柳之平道,“以後哥哥聽你的。”

    柳之平見他一夜就想出這麽句話來,抱著腦袋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聽我的管什麽用,你見我比你好哪兒去了,你至少有個一官半職,我成天見的騙老娘妹子媳婦零花錢兒花……”

    柳之程一聽,可不就是如此,他弟弟比他還不如,難兄難弟又麵麵相覷了一會,然後,兩人都有些底氣不足地相互探

    討地道,“那,聽娘的?”

    “聽娘的?”

    兩兄弟一合計,覺得暫時也就這個於他們兄弟來說靠譜些。

    因為實在很明顯,獅王爺都覺得他們丟人了,根本不想幫他們,死都讓他們死得離他遠點。

    再沒有比這更傷自尊心的說法了。

    **

    孔氏準備要迴主家去,她打算迴主家興風作浪,把柳家那灘渾水徹底攪死,攪散。

    當然,她借的名義是趁柳貞吉出嫁前,帶小女兒迴去陪陪祖母,盡點孝心。

    柳艏一聽,樂得差點仰天大笑,母老虎這一走,他就可家中稱霸王了,想睡哪個美妾就睡哪個美妾,想抱哪個美妾就抱那個美妾,就是一夜睡兩個,兩手各抱一個,也無人管得起。

    再沒有人比他更想孔氏滾了,所以孔氏這一提起,他故作沉吟地思索了片刻,僅不過三個眨眼的片刻,他就有點堅持不住地點頭了,“夫人此提議甚好,娘也是打吉兒很小就疼愛她的,她出嫁前還能去陪陪她,老人家不知道有多高興。”

    孔氏聽了心裏冷笑,那老東西可不就是疼她的小女兒,疼得趁她還沒出月子,就把她的小女兒給抱了去……

    這仇她還沒報呢,這次一並報了。

    她也懶得去看探究柳艏故作正經底下的欣喜若狂,柳家的這棵大樹要倒了,她忙著在上麵狂踩幾腳還來不及,沒時間,也沒心情去想柳艏是怎麽想的了。

    夫妻情份早就沒了,她還有兒女要救,就是踩著柳艏的屍體去救,她也會毫不眨眼。

    在生死之間時,孔氏發現,她早就不在乎柳艏這個人了,她看著柳艏那道貌岸然的樣子,心中冷酷地計算著柳艏在柳家這次分家風波中站的棋位。

    這個家,必須要分,而且,要分在皇上福壽前,這樣的話,她的兩個兒子才能好好從柳家脫離開,與柳艏與他的那些庶子們一點幹係也無,她的貞吉兒也能幹幹淨淨地嫁進獅王府,事後不會被人垢病。

    而屬於她的時間不長了。

    柳貞吉聽到要迴柳家本家,她知道她娘這次迴去絕不是去幹什麽好事去的,所以還真是有點小糾結,不過,她娘要打老怪,她作為她母親的武器不可能不隨身,她再膽小,也隻能硬著頭皮上。

    柳貞雯乍聽母親與妹妹要迴柳家本家,帶著狐疑來了娘家問情況,她在準備懷孕的事,孔氏根本沒打算告知她現在家中的情

    況,為家裏的事擔心,僅輕描淡寫地給她說了跟柳艏一樣的理由。

    柳貞雯不太信,但這理由聽起來確實很像迴事,她不得不信了。

    孔氏雖然現在的心神都放在了小女兒身上,但大女兒也是極疼的,走之前,還是給柳貞雯塞了不少銀子。

    柳貞雯迴家一趟,母親塞了些銀子,妹妹也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給她拾掇了一箱子說是零散物件的東西帶迴去,她帶迴去一看,裏頭有幾套給小孩兒穿的小肚兜小鞋襪,精致又好看,還有一套富貴豔麗的紅寶石頭麵,一套當下時興的藍翠雙鳳鳥的綠寶石頭麵,還有幾顆糖,兩個像她們姐妹的手牽手在一起奔跑歡笑的泥娃娃,直把柳貞雯看得又哭又笑,抹著眼淚罵鬼丫頭。

    迴柳家本家的路上,馬車內,孔氏看著依偎在她懷裏的小女兒,問她,“又把那套綠寶石的給你姐姐了?”

    柳貞吉在母親的懷裏打著哈欠,小小地點了下頭。

    “你姐姐不缺。”

    “我想給她,她很喜歡我。”柳貞吉輕輕地道。

    她姐姐很愛她,她也想把她認為最好的東西送給她。

    她知道,愛如果沒有迴應,也是會累,最後就會消失。

    而她不想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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