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孟書,你現在已經清白了。別這樣,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呢?百裏少爺,怪我使下三濫的手段嗎?抱歉,我沒有太高雅的手段。”說完,我放開了馬的韁繩,讓馬飛快地跑起來,把他扔在身後。耳邊陰風唿嘯,寒風似刀,一片一片地紮進了我的心髒,無法化開。我捂住自己的胸口,強迫自己忘了他剛才說的話。可是那些話不斷地敲擊著我的耳膜,恍惚間,眼前忽然閃過一片鮮豔的血紅,一把劍被浸泡在鮮血當中。阿嬌詭異地趴在那堆鮮紅中間,眼睛木木地盯著我,脖子上偌大的傷口像關不住的水龍頭一樣,嘩嘩地向外冒著血。我想把眼前的幻境甩掉,可阿嬌的嘴突然動了起來,一邊往外噴血一邊發出了淒厲的聲音:“要不是周雲議心裏念著你,我怎麽會找情人?怎麽會被周家大少趁機威逼?怎麽會失手殺了他們?是你害死我的。”

    “我沒有。”我忍住心中因內疚帶來的恐懼感,用袖子抹了一下淅瀝亂淌的眼淚,“你不是我殺的,你是你自己殺的。自作孽,不可活。”說完,我馬鞭一揮,將那個幻影擊碎。

    這樣一鬧,我的頭有些暈。飛墨不緊不慢地跟在我後麵不遠處,沒有看到我的狼狽樣。迴到別莊,凡烈已經懂事地將行李收拾好了,正和急得團團轉的江大哥站在庭院門口搶成一團。司清則安靜地站在他們旁邊,沒有參加行李搶奪戰。

    見我們一迴來,大哥急忙放開凡烈迎了上來:“孟書,凡烈鬧著要迴去,你快管管。百裏家那裏有大哥去說,你奶娘把你們姐弟親手交到我手裏的,這樣迴去算什麽事?被休嗎?”

    我已經恢複了平靜,微微著跳下馬:“大哥,這是我們的選擇。”

    “丫頭你胡言亂語什麽?”大哥不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我點點頭:“我們要走。”

    “你——飛墨!飛墨!你不說句話?”大哥見我沒有突破口,幾步跨到飛墨麵前將飛墨從馬上揪了下來。

    飛墨默不作聲地任由大哥揪著領子,低頭瞅地,臉色蒼白。

    “飛墨,嫂子和……”司清小心地想發言。

    “司清!”我打斷了他的話,他嚇了一跳,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講話了。

    我接著說道:“凡烈,把姐姐給你的護身符拿出來。”

    凡烈聽話地從懷裏掏出了那張婚書,那可是奶娘特地跑了趟縣衙,偷偷蓋上縣官大印後生效的正式婚書。我讓凡烈貼身帶在身上,害怕萬一自己有什麽事,凡烈被逼急了可以用這張婚書混吃活下去。

    我接過婚書,拿到飛墨麵前:“你幫了我們那麽多忙,我們也不能沒良心。這婚書拿去,你自己跑一趟官府把婚書銷了吧。還有,你的毒早已經解了,給你的那瓶藥,服了三次後就可以將毒解了。再吃隻起到強身健體的作用,我之所以不告訴你,是因為想有所依仗,現在看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把扯過了那張婚書,嘴巴裏蹦出幾個字:“你,還真是藏了足夠的本錢啊。”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光明正大的人,別拿我和那些大家閨秀比了。凡烈,上馬吧。”我翻身上馬,招唿凡烈。

    大哥抓住馬龍頭,厲聲喝道:“孟書,你把大哥當什麽了?”

    我認真地迴答:“大哥,我當你是我的大哥,和親兄長無異,真的,你就讓我們走吧。”

    大哥狠狠地和我對視一會後,無可奈何地鬆開了手:“好,好,你們都這樣吧,都這樣鬧。”

    “謝謝大哥。”我招唿凡烈,“我們走。”

    一旁的飛墨忽然抓住了我的韁繩,臉卻不看我:“你要去哪裏?找絳月?”

    我笑著搖搖頭:“不,迴山寨,迴家。”

    “百裏家養得起你。”飛墨低聲說道。

    “可那不是我家,山寨雖然窮,可那是我家。”那是孟書和凡烈現在唯一的家了。

    他的手緊緊地抓著韁繩,骨節一個個白得異常:“等過了年,我們送你迴去不好麽?你們兩個人勢單力薄,不安全。”

    我看了看冷靜的凡烈:“我和凡烈對付十個八個正常人還是沒問題的,放手吧。”

    飛墨站著不動:“再等等好嗎?”

    “飛墨,放孟書走吧,先去見冷姨。”司清突然開口說道,“不然,有些事情會很難處理的。”

    飛墨扭頭奇怪地看著司清,司清對他點點頭:“放手吧。”

    飛墨的手終於慢慢地鬆開。

    “後會有期,司清,大哥,百裏少爺。”我一拱手。

    “孟書,一路小心。”司清難得地很正經地笑著,喊了很多天的“嫂子”終於改成了“孟書”。我感到一陣輕鬆,拉馬轉身。

    想到這一生不知還能不能與他們有所交集,我不由得悵然若失,也許緣分就這樣斷了吧。

    走到城外,看見很多人正往周家莊那個方向走。我和凡烈慢慢打馬從那些人旁邊經過,正想找人問一問,忽然聽見有人叫我:“姑娘,姑娘。”

    我迴頭一看,是那天那個幫我趕車的大爺。

    “姑娘啊,你說對了,現在周家莊變成鬼莊了,地底下挖出了好多人骨頭啊。連皇上都震怒了,今天官府派人去將那幢鬼莊燒掉呢,我這就要去看熱鬧,姑娘你去不去?”

    “不去了大爺,我和弟弟要趕迴去過年。”我笑吟吟地打過了招唿,帶著凡烈繼續往前麵走。

    馬上要翻過山崖的時候,腳下的周家莊和擁春城盡收眼底。周家莊的大火已經燒起來了,映紅了半邊天,濃煙卷著火星子一個勁地往上撩。包圍著莊子的幾座小山被黑煙染成了墨黑色,看起來淒淒慘慘的。周家的百年繁華,須臾之間在大火中化為烏有。

    現在和周家莊一樣狼狽的是坐在懸崖邊上的那個人。頭發淩亂,衣服被汙穢糊得看不清顏色。他正對著天邊的大火喃喃地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什麽。

    凡烈伸手摸腰中的刀,我一把將他的手按住。

    “姐姐。”凡烈急了。

    我搖搖頭:“走吧。”

    那人突然迴過神來,臉色蠟黃,目光呆滯,嘴唇幹裂帶血:“孟書,你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從這跳下去?”

    我冷冷地說道:“你不會跳的,因為你最愛你自己,你不敢死。”

    他放聲捶地大哭:“我什麽都沒有了,我什麽都沒有了…。。”

    “知足吧,至少你還活著。”我拉過馬,離他和那天邊的大火越來越遠。

    凡烈從後麵跟上來,不甘心地問:“姐姐,這麽簡單就放過他嗎?”

    我一揚馬鞭:“你不覺得,現在的他,比死還難受嗎?他什麽都沒有了,連自己都沒有。”

    這樣就好,雖然我不能讓全天下的人都重新尊重孟書,但至少孟書找迴了清白。管別人說什麽呢?甜苦辛酸冷暖,有自己和親人知道就夠了。孟書應該已經開始新生活了吧,我也可以喘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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