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諾忒還在糾結怎麽辦的時候,尼厄麗德已經替她做出了選擇——他從店裏出來了。


    他看起來很平靜的模樣,嘴角帶著與往日別無二致的寬和笑容,手中拉著一個目測有二十四寸左右的行李箱,周圍的店家們顯然是認識他的,有人高聲的問了句他帶這麽大的箱子迴家幹什麽,男人露出一絲靦腆的笑容來,輕聲答說裏麵都是他這些日子修樂器多出來的零碎材料,他不忍心丟掉,打算拿迴家看看能不能廢物利用。


    這樣的迴答招引來大家善意的笑容,雖然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些多此一舉,但顯然他這樣做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他對樂器的熱愛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是以也沒人說什麽難聽的閑話。


    阿諾忒就這樣不遠不近地綴在男人後麵。


    一開始她以為這家店該有什麽地窖一類的設置,方便男人做壞事,但是她在四周繞了繞,發現這邊的地理大環境根本不允許這樣,而且這兒的隔音效果並不好。


    假如這個樂器店店主真的有什麽不對勁的話,那麽他做壞事的首選之地,不應該是他的店裏。


    就這樣走了差不多十分鍾後,女孩目睹著男人拉著箱子進了一間別墅,看得出來是很大眾的製式,而這樣的,一般都有著自己的地下室。


    她跟著男人進了屋子——高高的圍牆對於會點武術的她來說並不是什麽問題,她隻要注意著不被男人看到就行——不用撬鎖什麽的真是太好了。


    進了屋子之後她才發現了這兒的別有天地。


    作為一個單身男人,尼厄麗德並不邋遢,相反的,他的屋子收拾地很整齊很幹淨,但讓她驚訝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遍布了整間別墅的魚。


    碩大的魚缸占據了不算太大的客廳,有無數的魚在藍色的水裏搖曳著身姿,碧綠的水草若隱若現著它們遊動的身影,而男人從魚缸與魚缸的間隙間穿過,過了客廳直走就能看到廚房,他鬆開了箱子,大概是因為裏麵的掙紮,本該穩穩被放置著的箱子搖晃了兩下,突然猛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但男人看也不看,隻自顧自地進了廚房,出來之後,他的手中便是多了一捆刀具。


    左手捧著刀具,右手拉著車,就著這副架勢,他頭也不迴地向著地下室走去,可當他站到了入口處的時候,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他驀地停下了腳步,被一個驚嚇的阿諾忒下意識地把自己塞在了酒櫃後,透著那窄窄的縫隙去看外麵的情況。


    男人撈起了一條魚。


    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他家養的這些魚與外麵的最大不同——它們太大了,大的稀奇,每一條都至少有幼童般的大小,也怪不得這裏的魚缸能大到這麽誇張了,實在是若是小了,估計這些魚連轉身都難。


    男人用的漁網也很大,他有些吃力地撈起了一條,重量將撈杆拉地曲折,他也沒舉著,就直接這麽在地上拖曳著,網繩是特製的粗厚,魚的鱗片與地麵並不能接觸到。


    大魚脫離了水,便不由自主地甩著尾巴掙紮著,那網被東撞西跳的,讓人擔心,會不會下一秒它就破出了一個大口子。


    但顯然是白擔心了。


    拖著魚,他再度轉身朝著方才的目的地走去,女孩又等了好一會兒,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入口,她才試探性地從她藏身的地方探出頭來。


    事實上,直到現在她都有點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做出如此魯莽的“跟蹤她認定的嫌疑犯並且獨自來營救洛蕾萊”的舉動。


    放在平時,她肯定是選擇報案,然後把這種麻煩事交給警方的。


    她並不擔心洛蕾萊。


    並不是她不看重這個朋友,隻是她根本不明白什麽是擔心,她隻知道洛蕾萊死了會很麻煩,但這樣的麻煩,還不值得她付出生命。


    但她依然選擇了跟來。


    為什麽?


    她說不出原因,但她總有一種隱隱約約的直覺,隻要跟著尼厄麗德,她就可以遇到能讓她感到【有趣】的東西,她的直覺一向很準,甚至有幾次救了她的命,所以這一次,她像往常一樣,是無條件地遵循。


    小心翼翼地挪到入口附近,阿諾忒扒開一條縫隙朝下看去,螺旋狀的樓梯遮擋了她的視線,但視線放遠,能夠看到背對著她的男人,他忙忙碌碌地在忙活著什麽,身邊似乎團著一簇黑影,隻是距離太遠她看不甚清晰,隻有放在架子上刀具被光照著,透亮了他的身影。


    趁著那人的注意力不在這邊,阿諾忒小心翼翼地下了樓,地下室裏堆滿了書櫃一般的架子,上麵放滿了瓶瓶罐罐,透過玻璃的窗口,能看到瓶中漂浮的器官們,有時是一對漂亮的眼睛,有時是散開的手指,水將它們泡地發白,幾乎看不出它們還在人身上時候的血色。


    但最多的無疑是鱗片和碎肉片。


    前者很顯然是魚鱗,銀色的它們被裝在瓶子裏顯得小巧可愛,而後者,迴憶了這一路她不曾看到過的肢體,阿諾忒估摸著,它們應該是腿上的血肉。


    而正是通過了他們的幫助,她才成功地藏住了自己,並且一點一點地靠近了那個正在做實驗的男人。


    離得近了,她才看清了那一團是什麽東西——是洛蕾萊。


    被扒光了衣服用粗麻繩綁在凳子上動彈不得的洛蕾萊。


    少女已經成年的身材不算太好,但至少還分得出前後,隻是大概是那繩子纏繞地太緊了,她的胸口被勒出了深深淺淺的弧度——那是用繩子硬生生地勒出來的事業線。


    她似乎是昏迷了,額上帶著淺淺的血跡,而那隻魚在她的腳下掙紮著,如同已經預知到了自己的命運。


    她果然沒猜錯。


    尼厄麗德果然對洛蕾萊懷著不軌之心——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麽?


    “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作品就要在我手上誕生了。”思考的間隙,她突然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語氣沙啞低沉,透著瘋狂。


    因為她躲藏的位置有些側,致使她看不見男人的正臉,但邊上的角度讓她正好能看到男人的動作。


    她的手上握著一把鋒利的長刀,刀鋒透著淩冽的弧度,但如果是用來切人的話,明顯是桌子上那把手術刀更為方便和專業。


    下一秒阿諾忒的疑惑就得到了解釋。


    因為刀鋒所對的根本不是洛蕾萊,而是那條魚。


    方才粗暴的拖拉讓它的鱗片落了些泥濘,男人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它的尾巴,直到上麵不多的塵埃都已經被擦落,但同時,他手中的刀卻是毫不留情地對著它的頭顱戳了下去。


    他喜愛這條魚麽?可他對著頭顱下手的時候動作兇狠毫不猶豫。他厭惡麽?可他安撫尾巴的樣子分明溫柔地像是對待情人。


    在那一瞬間,女孩的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測。


    人魚人魚,上身為人,下,身魚尾。


    可這世上怎麽可能存在人魚這樣神奇的生物呢——除非是……


    人為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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