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慈悲


    當冰涼的匕首刺入黎芮的後腰時,小龍正皺著眉頭迴絕周鋒的殷勤。


    “人貴自知之明,這個周鋒是有多不自知,才以為別人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呢?”謝靜無聊地看著戲,喃喃地自言自語,自說自話。黎芮和容妍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走開都不告訴她一聲,隻好先到小龍附近待著,因為誰都知道我們豢龍氏黎芮簡直不願離了小龍半步半刻。


    “所以,你到底是去了哪裏呢?黎芮……”謝靜無聊地啃著一截鴨脖,啃到骨頭都嚼成渣渣了,也不見半個人影。


    正當她百無聊賴的時候,突然覺得周邊寒氣陣陣,如同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她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恐懼,因為她已經知道這股寒氣是誰散發出來的。當初在無木之地,在黎芮差點身死的那一刻,小龍也是這樣一副可怕的樣子。


    黎芮,出事了!


    周遭的人們,跟謝靜一樣,全都被龍威所壓,動也動不了,隻有周鋒仍然一無所覺地展露著他的無知和無恥。他努力微笑,再微笑,盡可能地表達出他的七分友善和三分討好:“龍孫殿下,在現在這樣危急的時期,自然是龍多力量大,您何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自己擁有一個得力手下的機會呢?”


    眾人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卻在下一個瞬間,看到周鋒如同一隻球一般直接翻滾了好幾次,撞到桌椅之後,才狼狽不堪地停下。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小龍的背影,不敢相信對方剛剛竟讓他滾。


    可惡!強行成龍並沒有帶來預期的強大力量,反而連原本擁有的饕餮種的力量也消失了。如果他仍然有著饕餮血脈,絕對不會被對方的怒氣一衝就衝得尊嚴全無。


    可恨!太可恨!


    小龍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衝進了熏池的研究所。


    建築的牆上用靈紋烙刻著五個字——人類研究所,這裏是專門研究人類這一物種的地方,塞滿了末世中幸存下來的所有人類研究員。見到有人突然衝進來,他們也隻是稍微抬了一下頭,好奇這個人竟然能夠突破嚴密的安保而已,然後就若無其事地繼續著他們緊鑼密鼓的研究進程。


    熏池從未見小龍的眼睛如此氣勢驚人,怒焰濤濤。她心中詫異,卻仍然微笑有禮:“怎麽了,龍孫殿下?出什麽事了麽?”


    她話音未落,卻發現自己竟已被一雙手懸空拎起,提在了半空中。而暴怒的龍孫殿下仍然俯視著自己,朝自己壓抑地怒吼:“熏池,你竟然敢朝黎芮動手——”


    熏池被無形的威壓迫得喘不過氣來,身周響起玻璃開裂、器皿粉碎的聲響。她不由吃驚地望著小龍。這條孵化期異常漫長的龍,在她眼裏真的還非常幼小,可即便如此仍然不愧為龍王的血統,隻是盛怒之下的龍威,也能造成如此的破壞力。


    “我沒有傷害她,我怎麽可能會去傷害她呢?”熏池艱難地張嘴吐字,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你知道原因。”她趁小龍的怒氣微有收斂的時候,緊跟著說道,“而且,你我都明白,如果區區一刀就能傷害到她,那麽,她也就不會是傳說中的純種人類了呢。”


    小龍緊了緊揪住她衣領的手指,怒意更甚:“你在試探她?”


    熏池任她揪著,她知道自己看起來有些狼狽,在自己多年的手下麵前也有些丟臉,這有違她從前刻意裝出來的優雅與尊貴,可是其實她熏池從來不在意這些,她的心中隻有她的目標,其餘一切都是可以舍棄的東西。於是,熏池的迴答隻是繼續微笑,帶著穩定對方情緒的暗示,說道:“不,我隻是發現了,然後沒有阻止。你我都清楚純種人類有著多麽不可思議的能力,但你太心軟,不過這也正常,曆來龍族對自己的豢龍氏總是無限憐惜,然後忘記了其實自己的伴侶才是更厲害的那一個。”


    如己所願的,熏池將自己的衣領從小龍的手裏慢慢抽了迴來,在慢慢地說道:“五千年來,又有誰會知道,龍其實是這樣仁慈的存在呢!引走黎芮的雖然是若水,但若水其實是受周鋒的蠱惑。他們兩個,都想成為救世主,目的卻並不是為了救世。為了逼你出手幫助他們,他們就想出了這樣的殺招,犯下了這樣的罪行,根本就毫不顧忌世界會否毀滅,他們的心裏其實就隻有他們自己。麵對這樣的爛人,你還不肯出手嗎?”


    熏池小心地去握小龍的手,循循善誘:“這樣充滿惡念的靈魂,合該令其灰飛煙滅。惡徒,是不值龍孫殿下的慈悲的……”


    熏池的話未能說完,小龍已經甩開她的手,拂袖而去。


    熏池唇角的微笑漸漸放大了。


    *


    小龍走出宛如被龍卷風光顧過的研究所,心中的怒氣鬱結著,在再次撞到那個不死心的饕餮種時,她已經半點也不想克製了。


    她給了這個惡心到無以複加的贗品一頓胖揍,揍得整整胖了一圈。她親手揍人,手卻根本不用碰到那人一丁點。最後用氣勁將對方兇狠地壓在地麵,小龍冷笑:“想要成龍想瘋了,是不是?你可知道,我這世間唯一的真龍,卻恨自己為什麽是龍!”


    小龍轉身,無人看見她眼底的傷怒,以及心底如捂癰瘡般深掩的自我厭惡。


    與其說,她來這一趟是找熏池報複,不如說她是在自證醜惡;與其說她是在揍饕餮種,不如說她在揍心底的那個自己。


    其實,最醜陋的那個人,正是自己。


    她,根本不值得黎芮傾心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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