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了口氣,我想以後林頂陽都不會再和我說淩微,方麗群不會了,何靈珊也不會了,更不恨淩微了,我能做到這些我真的很值得高興,這是我該做的,我犯了錯淩微都幫我彌補,她犯了錯我不是也很應該扛起來嗎?


    我剛把手機放迴口袋,就看見淩倩走迴來,她大概一出門口就看見我打電話的吧,一上車,把買的一大袋東西放好,立刻對我伸出手說:“手機拿來。”


    “幹嘛?”


    “拿來。”


    我很無奈,隻能給。


    接過我的手機,淩倩又拿出自己的手機,把兩台手機的電池都拆出來,很優雅地往窗外一扔說:“開車,陳同學,旅程開始,祈禱吧,祝我們平安,阿門……”


    “嗯,祝福我們,阿門……”


    完了,往下三天我都不知道我是屬於大自然,還是屬於她,這到底在幹嘛啊?我們到哪兒?天黑黑的,下雨怎麽辦?我問她看天氣預報沒有,結果她告訴我沒有,暈死,她還大條道理說去玩就該說去就去,背著個包就啟程,哪有那麽多空閑研究天氣、研究路線,去到哪兒就哪兒唄!


    梧桐山在三港的交界處,是三港地區唯一的自然風景保護區,一片連綿都是青悠悠的山。山下,有一個梧桐湖,跳樓機就在一個山頭上,下麵是湖,往湖裏跳。我和淩倩各自背著背包,她背一個,我背兩個,去到附近的時候,往下看,她很大聲的喊了起來:我很高興。


    我高興嗎?


    我高興個屁。


    我原本沒有畏高症,看了那麽一眼就覺得有了,腦袋暈,這有百多兩百米吧?往下跳的都是瘋子。


    偏偏瘋子還不少,我見到的很特別的情況是,有十個平台,因為過年的緣故,人不少。而在平台邊,有的人跳的時候,如果是兩個人綁一起同時跳的,都依依不舍先說一番話,像臨死前的告別一樣。說完了,鼓起勇氣走出去,然後又走迴來,反複幾次後才能把心一橫決定跳,然後抱著大吼大叫往下掉,聲音淒厲的恐怖。


    “陳同學,你怕了麽?”淩倩問我。


    我說:“我會怕嗎?”


    淩倩笑的很奸:“希望你等下也是這麽說……”


    “我看是你怕吧?你不需要用笑來掩飾,因為我不會笑你。”


    淩倩沒有理睬我,走快幾步,到山頂平台買了票,辦理了寄存,然後拉著我去排隊。是的,就是拉著我,雖然她戴著手襪,但還是手拉著手,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覺得沒問題,我更不知道自己怎麽也不會覺得有問題!


    排了一會隊,到我們跳了,安全員和我們講解了許多注意事項,然後給我們扣上安全帶,捆粽子一樣,捆完又是一番仔細的叮囑,再然後告訴我們有多少時間,最後問我們準備好沒有?我們點頭,他立刻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我們往平台邊走……


    淩倩走前頭,走的大步凜然。


    至於我,好吧,我承認,我走的很慢,有點磨蹭,因為害怕,畢竟那麽高。


    你不要鄙視我,除非你來試過,你就躲在家裏覺得自己行吧,覺得而已,隻要有個腦袋的就可以覺得。但是,真的不怕,那需要精神勇氣,還需要你的心髒承受能力強。這是無法說清楚的事情,比如我們都沒有勇氣殺人,但有的殺人犯連蟑螂都怕,你覺得逗嗎?不逗。


    無論走多慢,最終我還是走到了,站在淩倩傍邊。


    往下看,風唿唿吹著我的臉,我的腳抖著,有點軟,感覺唿吸不過來,我心跳比任何時候都快,怦怦怦的,我仿佛能夠聽見它的聲音,它的掙紮,它是否在抗議?不知道,反正我自己就想抗議……


    淩倩問:“陳同學,你後悔了沒有?”


    我搖頭,我的心在流著淚,天知道我這頭搖的多麽虛偽……


    “再問你一次,後悔嗎?”


    “我要是說後悔,是不是就不用跳?”


    “你就想。”


    “既然這樣,你何必問?”


    “哈,你這麽說就是後悔。”淩倩很樂,非常樂,完全表現在臉上,“我就愛看你這樣的表情,我還想告訴你,往下還有許多你要後悔的事情……”


    我一臉惡寒!


    “選吧,到底要我踢你下去?還是你自己下去?”在我迴答前,她又嗯了聲說,“或者我們抱著下去……”


    怎麽選?


    我不知道適合不適合,我最終選了抱著,一是因為害怕,二是我覺得我是個男的,應該照顧她。雖然,或許我沒有那樣的能力,但我必須有那樣的想法,這是當男人的責任。


    我抱住她,她也抱住我,我們距離很近,我看著她的睫毛,看著她美麗的眼睛,那如一彎春水般溫柔的眼神,以及那很唯美的笑容,我仿佛鎮定了一些。


    安全員已經在催促我們,不過他注定被無視,淩倩不管他,而是很深情地看著我說:“陳同學,如果現在是我們生命中的最後一刻,你會做些什麽?有些什麽想對我說嗎?”


    我想了想,然後搖頭,因為我腦海中閃過淩微,我生命中的最後一刻想到的是淩微,我還沒有去找她,我必定是死的不甘心的……


    “那……我們跳吧,我也沒有話對你說,除了一句。”


    我下意識問:“什麽?”


    “我……”淩倩猶豫著說道,“我也沒有跳過,其實我比你更怕,我隻是裝的不害怕。”


    “你瘋了?為什麽?”


    “因為,如果我說害怕,你肯定死活不肯跳,那是你的性格,白癡……”


    完了,難怪我剛抱著她那會兒感覺她心跳比我還快,唿吸比我還亂,整個人軟軟的,我以為是因為我抱著她,因為是曖昧,原來不是:“你……沒恐高症吧?你的心髒……”


    “我不知道。”


    我迴頭看了看告示牌,說的很明白,心髒有問題的,不能玩,我日日日。


    “兩位,到底跳不跳?後麵排長隊了……”安全員已經有點受不了我們……


    “催什麽催,我跳你老母啊,這是跳樓,你以為去吃飯?不醞釀情緒怎麽跳?”我不知道自己火什麽,竟然對著一個陌生人罵髒話。


    安全員不敢再說話,甚至臉轉開,不看我們……


    淩倩說:“我們跳吧,估計能活下去……”


    “你這話嚇著我了……”


    “跳吧!”


    我深吸一口氣,抱著她往更外邊移動。


    風唿唿的,我們左右是另外的玩家的喊叫聲,但在我們做好準備動作時,仿佛一切聲音都沒有了,隻有我們的唿吸,還有眼裏的彼此。我抱著她,她抱著我,我們慢慢的,放鬆,又繃緊自己,身體往一邊側,然後猛地掉了下去……


    我盡量忍住不喊,但真的不行,強大的衝力幾乎要我瘋起來,心往下懸,很快,我能看見下麵的湖越來越近,速度很快,非常快。


    最終,我忍不住喊了出來:“救命啊……”


    淩倩也喊,聲音很尖,她靠著我的肩膀,應該是閉著眼睛的,她的喊聲,很長,就一個喊……


    我閉上眼睛,卻總忍不住睜開往下看,湖麵很近了,我感覺我要栽進水裏。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吧?繩子斷了嗎?我沒時間往上看,很難抬頭,我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抱淩倩都有點抱不緊,事實上我放手了,我隻是抓住了她後腰的安全帶……


    完了,到水裏了,我閉上眼睛大吼一聲……


    等我再睜開眼,我們沒掉水裏,反而反彈了起來,不過很快又再次往下掉。我太緊張、太害怕了,原本就是這樣的,反反複複的彈,我剛剛已經看見,被害怕弄到忘記了而已!


    我開始沒那麽怕了,但因為速度還一樣,心懸的厲害,難受,還是要喊,不自覺就喊了出來。淩倩則不知何時起已經不喊,我以為她是因為習慣了,但等到速度逐漸慢了,彈不動了,我晃過她的腦袋看,竟然發現她昏了過去……


    我嚇的臉無人色,立刻大喊起來。


    在山壁是有工作人員的,他們反應極其快,一分鍾不到就把我們弄了迴去。


    把淩倩放在山壁的木板道上,我有點手足無措,該怎麽弄醒她?我不知道。幸好那些工作人員很專業,他們會,有的掐淩倩的人中,另外的揉她的虎口。很快,淩倩醒過來,坐起來,眼睜睜看著我們,尤其看著我,她不說話,眼睛也不眨。我拿手在她眼前晃,她飛快把我的手拍走,我問她有沒有事?她用笑聲迴答我,大笑,哈哈大笑,一直笑,仿佛無法停止的模樣……


    “淩倩,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啊!”我拿雙手固定她的臉,“你看著我,看著我。”


    “看什麽?我沒事,我有什麽事?哈哈……”淩倩掙開我的手,笑著站起來,快步往山上的木板道走,一邊走一邊說,“我沒事了,我不怕了,哈哈……”


    完了,還說沒事,這是瘋了的症狀吧?


    來不及多想,我快速追上去,她還是笑,她扶著我的肩膀一直往山上走,一直笑。奇怪的是,領迴我們的背後後,她就不笑了,表情變的非常認真,麵對麵站在我麵前,用很溫柔的聲音對我說:“謝謝你,陳同學……”


    “謝什麽?”我覺得莫名其妙。


    “謝謝你陪我玩跳樓機,其實你很怕,但你陪了……”她舒了口氣,往遠處的大山指了指說,“現在,陪我去更冒險的地方,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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