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微笑容收住了,目光中甚至有股一閃而過的怒火。


    “哎,話重了,我們不說這個,你下班嗎?”問了句廢話,淩微所在的樓層沒有直接離開大夏的電梯,她要坐到十八層大堂再轉乘,不是下班幹嘛去?


    “嗯。”淩微思考了幾秒,問,“淩倩怎麽整你?”


    我把下午的情況說了一遍,淩微目光忽然亮了,可她沒說話,而在思考,剛好電梯到層,門一開我就看到寧凝,她站在電梯門口對我說:“你剛剛跑那麽快,我都沒來得及告訴你,淩總是要把我調到人事部,她說vincent想調我,讓我拒絕,說vincent上麵不好。”


    我錯怪淩倩了:“你不早說?害死人啊!”


    “我說了沒壞。”話說一半,寧凝忽然驚恐起來,聲音發抖道,“vincent好。”


    天啊,我竟然忘了身後還有個淩微,而寧凝說的這些話……,嗬,這次徹底沒救了!


    淩微最先反應過來,嗯了一聲以後走出電梯、轉乘,離開了公司,留下相互對視的我和寧凝,那個場景詭異極了,不同的一張臉,呈現著相同的一副表情,忐忑、不安。過了好幾分鍾,寧凝才如夢初醒道:“剛才真是……vincent嗎?”


    “我希望不是,但很遺憾,是。”


    “這可怎麽辦啊?”寧凝一副想哭的模樣,“我一下把兩尊菩薩都給得罪了!”她把我從電梯裏拉出去,狠狠掐了我一把,“都怪你,你跑什麽跑呢?你不跑就沒事了。”


    我無語,計算這因果關係,確實是我衝動惹的禍。


    事已至此,迴頭已然無路,我隻能求神拜佛寄望淩微不要記恨寧凝,否則寧凝真有可能被掃地出門,於是一出假戲就被我這個衝動的白癡弄成真的了!這絕非危言聳聽,如果淩微下定決心要和淩倩爭個你死我活,站在她的立場,大不了魚死網破一拍兩散,你不讓我得到,我也不讓你得到,寧為瓦碎不為玉全,女人狠起來比什麽都狠。


    這事真的詭異啊,為毛都看上寧凝?


    想著想著,我不禁認真打量起寧凝來,結果她說:“看什麽看?人都走完了,你走了沒有?我們一起吧!”


    我嗯了聲,和寧凝一起離開公司,在電梯裏她說要和我一起吃晚飯,天啊,看她那表情,吃完飯估計還要跟我迴家。我心裏美滋滋的,可剛離開大夏她就接了個電話說有急事,說完匆匆消失了,美滋最後變成失落。


    吃完飯迴家躺著,腦子裏不停在想,寧凝到底會不會被踢出去?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該如何處理?思來想去,我一個卑微的小人物壓根就沒有辦法處理,我唯一能做的是,臨睡前向上帝它老人家禱告一番,無奈上帝一如既往不站在我身邊,以致第二天剛上班就聽到寧凝被調離總部的消息,調到下麵一個床上用品子公司門市部當行政經理。


    經理,聽著是風光無限不可一世,實際上徒有虛名賤的不行,那都是累死人沒前途的活,卑鄙的明升暗降,而這個命令,是淩微下的。


    哎,淩微果然行動了,要和淩倩魚死網破啊!


    說真的,我能理解淩微,淩倩正麵挑戰她的權威,她還以顏色無可厚非。她可以輸一些別的東西,牌麵上是絕對不能輸的,她必須有個強硬的姿態。隻是如此一來,無辜受害的就是寧凝,小職員都是賤命啊,用句流行點的話來說,躺著都能中槍。


    我有點衝動想去找淩倩,但不知道說什麽,因為淩微用的調任借口十分高明,淩倩絕對完全找不出反對的理由,除非她撕破臉皮直接對抗淩微,她會嗎?不會,就算會,我這麽一去就等於火上澆油了,而且極有可能成了拉開她們之間的戰爭序幕的千古罪人。


    由於昨天已經收拾好私人物品,寧凝交接好就能直接離開。令我難受的是,她離開前留下的迴眸一笑,她竟然還能笑,我無法笑,因為是我害了她。


    呆到下班時間,我第一個離開,不是離開公司,而是去找淩倩。對於我的到來,淩倩波瀾不驚,仿佛知道我一定會來一般,我坐下以後,她淡淡開口道:“今天又來指責我?說吧,趁我今天心情不錯,聽聽你廢話當消遣。”


    “昨天對不起,誤解了你。”這話固然難以啟齒,但是事實,我應該道歉,不是說了麽:發現自己的錯誤就是開悟,改正自己的錯誤就是成就。


    淩倩微笑道:“誤解了嗎?你看,就因為你上來罵我,一生氣我就把寧凝調到更遠的地方去了,所以,陳熙,你務必要記住,永遠不要對我生氣,因為你沒有資格,因為最後吃虧的一定是你。”


    “我知道不是你,我來是想問一句,能不能調到好點的地方?”


    淩倩飛快道:“能啊,和我合作,今天第三天了吧?考慮時間已到,爽快點說答案。”


    我答應淩倩了,雖然並非真心實意,無奈形勢所迫,如果不答應,我就得當場歸還她的三十二萬。而且我還無法繼續在擎天集團立足下去,更無法幫寧凝度過危機。淩倩倒是很爽快把付仁給的五萬塊報酬歸還給了我,合同亦給我簽了下來。


    事實證明,淩倩真的對付仁的一舉一動了若指掌,五萬塊是付仁給我的報酬她都知道個一清二楚。我真懷疑淩倩是借花敬佛,她帶我到紙品公司是故意給我提供賺取外塊的機會。我甚至懷疑五萬塊丟了都是她在背後搞的鬼,因為隻有她知道我有五萬塊,隻有她有作案的動機,以及作案的能力。


    她設計財務部丟失五萬塊,然後翻到我的五萬塊,報警,她在要緊關頭現身幫我解決麻煩找迴麵子,再然後給我補償,又把屬於我的五萬塊還給我,再爽快地給我簽合同。如此一來,不和她合作我都說不過去,這是最高深的攻心計啊,事實上就是考慮到這種種原因我才和她合作,如果不是因為五萬塊,不是因為她還我清白,不是因為她簽了合同,以及不是因為寧凝,我斷然不會和她合作。


    更甚至……寧凝的事情都是她的設計,利用寧凝側麵威脅我。


    想著想著,我整個人瞬間冷汗淋漓,這就是淩倩啊,這幾件事串聯在一起基本可以看出她城府高深莫測,鬼計多端的腦子,天衣無縫的設計。


    我不得不再次重申,與她們相比,淩微、淩倩,甚至寧清,我就跟個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單純。她們什麽都用計謀,尤其是淩倩,多計並施,環環相扣,惡狠毒辣。其次是寧清,神不知鬼不覺埋下圈套,背後一刀,你察覺到了卻已經遲了。淩微已經算是最好最仁慈的了,至少她會很坦白的說出來。


    出了大夏,迴頭看這棟巨大建築,很心寒,這上麵的女人怎麽都這麽恐怖?


    我默默走了一條街,剛想過馬路對麵的超市買包煙,忽然傍邊響起喇叭聲,看了一眼,發現是淩微的保時捷,她從車窗內向我招手,讓我上車。


    上不上?


    我和淩倩合作了,以後就要與淩微為敵了嗎?


    那一刻,看著淩微的笑容,我感覺很痛苦,仿佛體內有許多隻螞蟻在爬!


    最終,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選擇了上車。


    “寧凝必須調走,我無法對淩倩退步。”剛上車,淩微就開口對我說,“我其實沒必要向你解釋,這是我的工作,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場,我覺得可以告訴你。”


    我笑了下:“謝謝你,朋友。”以後淩微還會不會把我當朋友?失去這樣一個朋友,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會是什麽感覺?我知道,肯定很痛苦。


    淩微也笑,美如往昔的笑容,令人深陷其中:“調動隻是臨時性的,你方便了就去告訴寧凝一聲,我會找機會把她調到別的地方。我了解過,寧凝是個人才,我需要這樣的人才到下麵曆練一番再迴來,未來可以幫到我許多忙。”


    這是淩微的想法?天啊,我想跳河。


    我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我為什麽不能和淩微合作?為什麽淩微不早點和我說?我為什麽找淩倩而不找淩微?我喜歡的可是淩微啊,不是淩倩那個衰神。


    看我不說話,淩微問:“怎麽了?臉都青了,不舒服嗎?”


    我不知怎麽迴答她,過了好幾秒甚至說出了一句違心的話:“我想下車。”


    淩微雖然一臉不解神情,但最終還是靠邊停了,讓我下車。


    “謝謝你,淩微。”


    “有問題可以隨時給我電話,記住,我們永遠是朋友,雖然合作不成。”淩微露出了一絲少有的苦笑,接著繼續道,“我在這邊朋友少,不想連這麽一個都失去了!”


    淩微這麽聰明睿智的一個女人,或許意識到什麽了吧,否則不會那麽說話。


    我心裏歎息,不知說什麽好,隻能報以一笑。


    “我走了,再見,陳熙。”


    淩微走了,看著車子越走遠遠,我的世界一片陰霾,如那刻想下雨的天空。


    張愛玲說:不管你條件多差,總會有個人愛你;不管你條件多好,也總會有個人不愛你。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是緣分,而這種緣分恰恰需要耐心等待,需要經曆種種挫敗才能遇見,在你的世界中,總會有個人比想象中愛你。


    我想說,命運造化弄人,讓你遇見,卻如航班晚點;讓你認識,卻無法相依;讓你們有了情,卻最終隻能分開。我們現在不是差不多這樣嗎?在錯的時間裏,我做了錯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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